高桥福利院是一所私立私人儿童福利院,院长也是接从上一任院长手上接过,却也如终身制上班族一般兢兢业业的干了半辈子。

可能是因为日本的资本经济已经不景气了太长时间,因此来自政府下发的补贴资金实在是削减严重,只能评上“二级”的福利院自然就只能不断缩减自身规模。

院长本人经常亲自参与到孩子们的培养教育做饭等等繁琐的事物中,也幸好院内孩子也不是太多,所以只靠几位员工以及些许志愿者也能坚持下去。

那是他即将11岁的冬天,一个形若枯槁的老人来到了这所福利院,说他想要一个孩子带回去收养。正如往常那样,这里的孩子总归是对被一个家庭收养是有渴望的。

这与福利院本身的本身的条件有一定关系,因为大多数被领养的孩子事后都会说自己在新的家庭中过得很好,能够穿上好看的新衣服,吃上以前只能在电视以及网络中才能看到的食物,甚至还有了自己的移动电话。

这些夜刀当然是明白的,当然,那个时候夜刀也不是他的名字,那时候他的名字叫直人,因为院长认为他会是一个正直之人。

他并没有如其他孩子那般渴望被人领养,因为对他而言,那些美味的食物其实只是渴望好日子依旧的孩子们为了让自己有吹嘘资本,实际上定然不会如他们所说那样。

相比起于新的生活,他会更适应一成不变的生活,对来说生活里并不需要太多的东西就能得到满足。

因此这一次他也如往常一样把自己的脸弄得脏兮兮的,这样就很不容易被那些领养者看上,因为他们更多时候会希望自己领养的孩子是又健康又俊俏的,又脏又瘦的他定然不会成为他们物色的人选。

院长让孩子们站在院子里站一起,让那个老头选,孩子们也在努力地向老人展示自己,希望被选上。老头看了一会,随手便挑到了一个男孩,孩子们立即将目光投向这个幸运儿,无论目光是嫉妒,又或是羡慕,还是祝福,都充满着孩子们的各种心情。

大家看清那个幸运儿后都发出了哄笑,因为那个幸运儿是全福利院最不希望自己被选走的“小高桥”。

在孩子们看来他就好像是一个马屁精,只会拍院长的马屁得到院长的宠爱,而对“小高桥”来说只要他留在福利院一天就能继续逞威一日,不论他本身是如何想的,至少大家都这样认为。

“小高桥”似乎也没对自己被选上太过意外,大概是因为以前被选择的次数太多了吧,以至于就连婉拒的话都说的十分得体:“非常感谢您的抬爱,但我还是想继续留在福利院中,请您将难得的机会给其他孩子吧。”

院长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了,只能露出苦笑向老人致歉:“很抱歉,这孩子一直都是这样,我们已经说过他很多次了但还是没有办法。”

老人似乎也有些感到意外,但是也没有细究,微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既然如此那老朽只好重新物色一个小家伙了。”

“非常抱歉。”院长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那就这个孩子吧。”老人伸出手指向目标。

而那个被选中的孩子则是一脸不可思议,所有人也一脸惊讶,直人也同样很讶异,因为那个孩子正是他。

他成为了新的“幸运儿”,他原本也想要拒绝,但当他对上院长的目光时,他点了点头,露出喜悦的笑容对老人说:“谢谢您,非常感谢。”

他偷偷用眼睛余光去看院长,院长露出了感激又开心的笑容。

“到了新家就换个新的名字吧?你这孩子,就叫做夜刀吧,你的新名字叫做间桐夜刀。”老人这样对他说。

“谢谢您,我很喜欢。”

就这样,他跟着老人去了他的新家,过上了自己新的生活。

新家里很大,是平时只有在电视机里才能看到的巨大洋宅,院子里有一位美丽的黑发女性,丰腴的身体,温柔的笑容,就像是电视剧中的母亲。

“欢迎来到你的新家呀,我是间桐樱,你叫什么名字呢?”女性用如春风般温柔的声音向他搭话。

“直… …夜刀,我叫间桐夜刀,请多关照。”

“请多指教。”

… …

“来了?”空旷的道场中,近藤老师正跪坐在道场中央。

仁太闷闷应了一声,近藤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生气,指了一下自己前方:“坐。”

仁太跪坐下去,近藤这时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首先恭喜你获得日本全国剑道大赛少年组冠军。”

仁太没有出声,近藤知道为什么,于是他说:“当然,对你来说想要赢的大赛冠军并非什么难事,或者不如说理所当然。”

“少年组对你来说并不存在任何难度,这我知道,你希望的是向某个人证明自己,所以你希望自己能更强,能强到一个凡人难以企及的领域。”近藤说,“老实说在现代会有如此追求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所以对于有这样追求的你我相当高兴。我也没兴趣知道能让你产生如此想法的人究竟有何等超凡,你拿这剑术是去守护某人还是杀人,这些我也都不会在乎,我想培养出一个能如先祖一般出色的剑士,所以现在我将对你进行最后的指点,来吧。”

仁太不出声,站起身来,缓缓后退,而近藤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两人互相行了礼。

两人的武器都不是平时使用的训练用海绵棒,而是木刀,因此刀都别在腰侧。

“这一次你不用收手了,开始吧。”近藤说。

仁太低下头,右手轻轻按住刀柄,垂头前行,像是闲庭信步,但是每一步都充满了压迫力。

在仁太迫近近藤的同时,近藤也没有出刀,他低垂着眼帘,好似在假寐。

当两人的距离靠近到攻击范围的瞬间,空气凝固了下来——

两人的木刀出鞘,明明是近藤最先出刀,但看起来却宛如同步。

近藤微眯着眼,来了,他这剑术生涯中所见过最为让人惊艳的天赋卓绝者。

木刀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音,双方在短暂的交接后立即分开,缓步呈圆形绕步。

双方谁也不会轻易出剑试探,在沉默中寻找对方的破绽。

近藤有意识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任何表情,动作,以及呼吸声都在仁太的感知中。

他曾经远赴中国去寻找中国的武道高手进行较量试图寻求剑术造诣上的突破,他胜多败少,虽有收获但并没有达到预期的地步,然后直到在一位关系要好的中国友人指点下,找到了一位前辈高人。

那位前辈虽说白发苍苍,却精神饱满,气血旺盛。

至始至终前辈未曾主动出手,仅仅是用手边一根笤帚便轻易接下了他所有的招式。

他毫不怀疑若是对方主动出手可以取走自己性命,事后他询问过对方,而在对方所有的话中,他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其中一个词汇——剑心通明。

而在他教导仁太时,脑内所能想到的便是这个词。这个孩子在练剑时从来都不存在迷茫,亦武器上手时不存在不熟练,在他握住剑的时候,他便是那柄剑,那把刀。

他所有的动作,表情,呼吸,在那颗毫不迷茫,不存尘埃的心中,眼里,没有任何虚招可言。

因此,想要战胜对方,必须要将自己所有的想法,表情,呼吸都深深掩盖下去。

终于,近藤率先出了剑,刺向仁太的咽喉,仁太轻轻侧身便恰如其分地避开了,尽管刀刃距离他的咽喉只有寸厘之距。

仁太抓住空挡向近藤的腹部切去,近藤立即后撤收刀接下。

仁太再次出刀,这一次斩向手臂,近藤侧身闪避,出刀将仁太的刀向上挑去,而后一个近身将高举的刀斜劈下来,少年灵巧地转身。

近藤连续出刀,狂风暴雨,破风声清晰入耳,仁太一个没及时闪避顿时被砍中腰侧,不由发出一声闷哼。

少年连忙出刀迫退近藤,在地上翻滚一下躲开了近藤的又一次攻击,躬身下伏,刀尖明明接近地面,却仿佛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死死盯着猎物。

近藤先生停下了攻击,右手低垂,他知道若是再贸然进攻接下来中刀的就会是他了,所以他减缓了动作。

仁太缓缓站起身,腰侧传来阵阵疼痛,即使不用去看也知道那里已经发青了。

他摆好架势,强忍着疼痛注视近藤。

少年静静地看着他的刀尖,既不言语,也不行动,像是陷入了沉思。

近藤先生也没有着急,而是安静地等待少年的下一步行动。

“近藤先生。”

突然间少年出了声,双目重新有了聚焦。

“我在。”他出声回应道。

“... …老师。”少年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有些仿徨地开口,“… …你知道吗?她经常说我是个很慢的人,行动很慢,反应很慢,性格很慢… …是个做什么抖做不好的笨小孩。”

近藤没有去问少年口中的女孩究竟是谁,只是露出了慈善的笑容:“哦?是这样吗?”

少年轻轻点头:“是的。所以我经常在想,我要是能再快一点就好了。”

然后仁太露出了笑容,脸上带着隐晦的得意:“索性,我在用剑这件事上还不算太慢,但还是不够快,我想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说不定就可以让她觉得我不是那么笨了。”

少年腼腆地笑着,这是他很少时候才能在少年脸上看到的,发自真心的笑容。

感受到少年心中的喜悦,近藤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的灿烂:“那么,你找到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答案了吗?”

“还不,但是我觉得我应该这样做。”仁太蹙着眉头,有些迷茫的说。

近藤点头:“那么……你出刀吧。”

少年如何找到答案这件事,并不需要用何种方式去引导他,等到下一次出刀,他心中的迷茫应该会被吹散,一切答案都会在心中明朗。

“仁太。”

少年抬起了头,看着老人。

近藤说:“去听,去看,去感受,去确认自己所追求的东西,去想自己为什么出刀。”

仁太天生有着极为出色的战斗天赋,但那只是天赋,接近本能,在那之前他从未向仁太讲解过如此主观,不可琢磨的境界。

仁太神情微动,近藤明白仁太已经逐渐开始感受。

于是,近藤摆出平青眼,他微微笑了笑:“我要来了。”

仁太合上了双目,四周万籁俱寂。

他能听到风在耳边轻声低语,树叶扇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依附在树枝上的虫鸣,街道上走动人们的喧嚣……他们的一举一动乃至表情都在感知中是那般清晰。

在这如此宁静的某一刻,近藤先生的呼吸要比先前都要重了些许。

老人接下来的一刀将会是从下到上,刀至中段再自左向右。

明明刀尚未在老人的手中挥舞出来,少年却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轨迹。

这一次,是少年率先动了起来。

近藤也迈开步伐,挥动手中的木刀。

并非是先前所预料那般轨迹,而是上段突刺,直指少年的喉间。

这一刀快得好似死神索命的镰刀,杀意内敛于刀内,直到其刺穿敌人的身躯之后才会彻底泄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近藤先生做到了,他成功地瞒过了少年通明之心。

这一刀纵使是古往的剑豪之流也定然会为这惊艳绝伦的刀术叫好。

高坂仁太断然无法挡下这一刀。

“嘣——”

一声急促的碰撞声过后,两道身影交错,双方互相背对着对方,近藤先生露出笑容:“恭喜你,高坂仁太,你毕业了。”

那一刀确实是那般惊艳绝伦。

但是他依然输给了少年——只因为,少年心中的迷茫已然在那一刀之后被驱散。

一切都是那般干净明亮,正如暴雨过后无垢的晴空。

“扑通”

近藤先生倒在地上,仁太怔怔的看着地上的老人,以及手中带血的木刀。

“您……没事吧?”他走上前去查看老人。

老人是那样安详,面带笑容,仿佛在做美梦一场。

少年有些沉默,既没有大呼大叫,也无恐慌,他就那么静静地跪坐在老人身旁。

他的心中好像有些悲伤,却又那般宁静。

“嗡嗡嗡——”

少年听到,一只细小的蚊子震动着翅膀在空飞舞。

蚊虫飞行的速度很慢,看似毫无目的,却在缓缓地向少年飞去。

就在这只蚊子即将靠近仁太时,少年缓缓起身,拔刀——

细小的蚊虫一分为二。

周围的一切画面都支离破碎,大雨浸湿了身上的衣袍。

一个身材高大,没有五官的男子站在他的身侧,而他的刀尖穿过了对方的咽喉,因此对方所有还未完成的动作都已经停止了下来。

少年只是轻轻用力,男人的身首便已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