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依回到寝室,把书包随手丢在床上,本人就像被风吹倒的招牌一样倒在了床上。她嫌褥子不够柔软,又把床头的枕头抓来塞到自己的脸和褥子之间。

“呼哈————累趴了……”

虽然大家都说当选课代表是一件能锻炼身心、对自身能力的培养有益的事情,但实际上就是成为了总是被老师赛麻烦事的跑腿机器而已。临近模拟考,老师为了冲业绩将作业量加多了数个档次。反正不是他批改,他自然不在乎作业到底有多少。

把答案交给课代表再吩咐一声,堆成山的作业就会刷拉拉地消失,呵,多么轻松。

秦天依拿出手机打开电源,本想刷一刷微博找找笑料放松一下,没想到运营商的名字刚显示出来,来电记录和收件箱的提示就闪个不停。

“妈妈?怎么回事……欸!”

附在信件里的图片上,并排坐着三个正在挨训的男学生,其中就有她哥秦文若的身影。

“哇……他到底干什么了才会被抓进派出所啊。”秦天依翻了个身吐槽道。

“什么?让我看看。”上铺的室友从床上垂下身体,伸出手朝秦天依索要手机。

“危险啊,别那样。”秦天依把手机递过去,室友拿到手机就“嗖”地一声窜回了自己的床上。

“这个人,是你哥哥?旁边这个很帅哎,是他的朋友吗,介绍一下介绍一下。”

“别想,没门儿。”

秦天依眨了眨眼,把隐形眼镜取出来放回眼镜盒,然后从另一个眼镜盒里拿出了一副红框的眼镜戴上。

“你不去把你哥带出来吗?”

“不想去。”秦天依拉出椅子端坐在书桌前说,“我已经通知我家的管家了,他会代替我去把那个笨蛋带出来的。”

“管家啊,真好,不愧是有钱人家。”室友盘起腿挪了挪屁股,“说起来,你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奇怪的老爷爷和他的孙子。”

“那是啥……”

“那个老爷爷坐着轮椅,整个头部都被包在一个金属制的头盔里——不过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那个推轮椅的孙子真的帅啊!金色的短发,黑色的西服……啊——好想被他搭讪啊——”

“好了好了,我现在想要学习,能稍微安静一会儿吗?”

“好——”室友拉长声音应道,接着侧身倒在床上。

明明都快要考试了,她怎么还能这么悠闲啊,真是服了。

啊,一看这些数学题头就痛,我真的在数学上没有天赋啊。

呜呜……肚子好饿,都是那该死的英语老师,害我都没有时间去那里——只好偷偷溜出去吃夜宵了吗。

秦天依艰难地写着数学作业,时不时地会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感觉最近的生活总是一成不变异常枯燥,就像现在窗外的夜色一样……嗯?

有人浮在空中?我看错了?

秦天依取下眼镜擦了擦,然后重新戴上看向窗外。

居然不是幻觉啊——

秦天依刚想回头叫室友一起来看,却发现自己的身后变成了很多点心堆成的小山,接着她又转回正面,发现眼前变成了果冻组成的丘陵。

世界突然变得如主题公园那般梦幻,到处都是秦天依想要吃到撑死的点心。棉花糖云,枫糖浆之湖,提拉米苏斜塔……她好几次在肚子饿的时候梦到这些。

“怎么回事……好疼!”

秦天依咬了一下手指,在感觉到疼痛的同时这些“幻觉”也没有消失,难道说自己不是在做梦吗?

环顾了四周之后,秦天依又一次把目光放在那个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人物身上。

头戴金属头盔的老人,坐在轮椅上面朝她的方向。老人服饰倒是很普通,是清晨在公园里锻炼的那些老人经常会穿的练功服。但是那个头盔,那个一看就知道并不是用来防护的、把整个头部都包住的金属头盔,实在是让人很在意。

“那个……”

秦天依试着和他交流,可秦天依一开口老人就转动轮椅逐渐远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奶油蛋糕的山谷之间。

“实在不好意思,我爷爷就喜欢乱跑。”

“哇!!”

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差点把秦天依吓得摔进眼前的枫糖浆湖泊。

在她身后的人是一位金色短发的少年,衣装整洁,身上的西服被熨得十分笔直,是个十足的帅哥。

“没事吧?”

“没事……你是谁?”

“只是路过的人而已,别在意。”

少年笑笑随意地答道,随后小跑着向老人消失的方向前进,也跟着老人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莫名其妙……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秦天依还在犯糊涂的时候,这个梦幻的世界却已经开始溶解了。那些梦中的点心逐渐化为泡影,周围的一切又变回了普通的寝室——室友依然躺在床上玩着手机,自己的作业还是只做了一点,刚才的一切就像一个短的要死的仲夏夜之梦。

“果然是太累了吗……啊……好想吃东西……”

任何事都有第一次,人生就是要不断尝试才会精彩。

但是被警察叔叔叫去喝茶,这种第一次还是不要有比较好。

从短暂的“牢狱之灾”中解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结果,今天一天什么收获都没有。

“少爷,今天你也要回那边吗?”秦文若的管家问秦文若。

“啊,算了,偶尔回一次家也不错。”秦文若显得有些劳累,“你们俩呢?要不要干脆一起去我家住一晚?”

“我是无所谓,十八号你是要回你的据点?”

“不,现在还是集团行动比较好,我也去。但是我要求先让我确认房间里是否有监视设备,可以吧。”

“ok。”

“虽然来过一次,不过我还是想说你家真的大的夸张啊。”

我抬头看着大厅里吊在天花板上的吊灯,忽然想起了以前在这里看到的那个奇妙的案件现场。不过现在一切正常,管家也好女仆也好,他们都好好地活着,在我眼前走来走去。

晚饭——应该说夜宵,虽然我们只想要随便吃点什么垫下肚子,但管家却不想妥协,他硬是凑出了一桌丰盛的大餐让我们享受。这对秦文若来说可能是家常便饭,但对我来说就是饕餮盛宴,对十八号来说那就是“持物只应天上有”这种级别的珍馐了。

“我,真的,可以,吃吗?”

“吃吧吃吧,你到底要废话到什么时候才肯吃掉那块牛排啊。”秦文若说。

“感激不尽!”

“唉……话说,上次游戏里,你说这里被屠了对吧。现在回到这里,有想起什么细节要补充吗?”

“没什么,说实话我现在还是觉得那件事很奇怪。根据你的说法,袭击这里的是第三势力的人吧,但我在这里却遇到了那样的幻觉。”

“超能力的事?我的测谎能力、你的记忆保留能力、还有你外公和我妹以及snake成员的‘光之力’……目前发现的能力就是这些吧。对此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超能力这东西更本不符合常理,用一般的思考方法去考虑只是白费力气吧。”

“我看不一定。”秦文若放下刀叉,用一旁的柠檬水漱了漱口。

“有何高论?”

“不是高论,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看法而已。”秦文若说,“如果超能力是你想的那样方便的东西,那你说的很多事就更本不合理。”

“比如?”

“第一次游戏,你说童老爷子在死人前就跑路了吧,但实际上他是能使用‘光之力’的厉害角色,根本不需要去叫帮手,他自己三下五除二就能直接弄死凶手。”

“这么说……确实。”

“不止这样,还有我妹那边。她在第一次游戏里是作为凶手,在杀害其他人时也是使用的‘光之力’,是能把人的肚子直接打穿的可怕力量。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做那些无谓的准备步骤,直接把我们全都宰了不就好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不是不想那样做,而是做不到吗?超能力的使用……至少‘光之力’的使用有一定的限制条件,所以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是这样吧?”

“没错。”

“这样说的话——十八号,我记得你提出过没有被监视的‘你的据点’安全,但是已经拆除了监视设备的‘我家’不安全这种观点吧?”

“嗯……?”

“算了你吃你的。”我扶额说,“明明都没有被监视,但是山里他却认为是安全的,你有什么想法吗?”

秦文若稍加思索后回答:“打个比方就是,在派出所和监狱的区别吧。两边都被人监视,肯定是墙壁更厚的监狱那边安全。”

“你能别提监狱和派出所吗,我特么头疼……唉,大概就是那么回事吧。”我接着秦文若的想法继续说,“决定安全与否的主要原因不是‘是否被监视’,而是‘墙壁的厚度’。根据我的想法,在山里可能会对‘光之力’产生限制,所以山里更加安全。”

“来自外部的‘限制条件’?有意思。但你说你上次游戏的末尾见到你外公和snake的小姑娘斗法吧,那时又是怎么回事?莫非……”

我们俩同时想到了一个词汇能描述这种情况,不约而同地拍了一下手。

“结界。”

“山里有某种能限制‘光之力’的结界,不会错的。”

“第一次凶手没法为所欲为,是因为结界的原因,但是你外公也被限制住了,所以才会暂时外出去解除结界。”

“而第二次则相反,结界一开始是有效的,但后来不知为何失去了效力,才有了我看见的那一幕。”

“即使有结界存在,但我们还是被杀了。结界的效力大概有极限值,不能限制住太过强力的‘光之力’——那家伙有这么厉害吗?”

“喂,那可是你妹,你难道不应该很了解吗?”我忍不住吐槽。

“他比我小那么多,从小就玩不到一起,上学了以后也不在一个学校,怎么可能了解啊。我对她为数不多的了解,就是她是超级近视眼以及贪吃鬼吧。”

“喜欢的东西还有游戏和追星吧。”

我还记得第一次在游泳馆碰到秦天依时,偶然从她手机上窥见的页面内容。

“不……”秦文若表现地有些吃惊,“她很讨厌这些,中学的时候我张贴明星的海报她都要说上几句,对我打游戏的行为也总是指指点点——”

秦文若用手肘撑着身体朝我探身,问:“喂,你的表情很奇怪啊?”

“不会吧……不不不,再怎么说也太——”

“嗯——话说明天我们去找谁?再去跟踪那个小姑娘吗?”

“不了,我可不想被当成萝莉控又进一次局子。”我说,“我们不是还看见了别人吗?去找他怎么样。”

“秦鹏举?啊……说实话不太想去啊。”秦文若挠挠头说,“他很讨厌我,我就不去了吧。”

七号停放好机车,从后备箱里把在蛋糕店里用打折券的买的小杯蛋糕拿出来,踏着轻快的脚步上了楼。

“小兔乖乖~把门开开~”

听到七号的声音,房里传来“噔噔瞪”的脚步声,三十九号迫不及待地为七号打开了门。

“……”

“先去洗手,而且这是晚饭后才能吃的。”

“……”

“不行,就算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姐姐我也不会让步的。”

“……”

三十九号不情愿地跑去洗手间,但眼神还是被蛋糕牢牢吸在手提袋上。

七号把蛋糕放在桌上,束好头发,穿戴好围裙来到柜台前。

作为掌勺的主妇,七号没有其他主妇那样不知道要做什么的烦恼,因为晚饭的内容在她打开半米高的冰箱时就已经定下来了。

泡菜、米饭和豆角炒肉。

根本没得选。

虽然七号和三十九号已经习惯了枯燥的饮食,但是自从离开组织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后,两人在食物上的追求已经不是军粮那种糙食能满足的了。见识过山珍海味,就不会想回头去吃粗茶淡饭,每个人都是如此。

不过她们目前的经济状况,还不允许她们去吃“山珍海味”就是了。

“那个叫‘自助餐’的东西,下次去吃吃看好了——”

七号从泡菜坛子里夹出一根萝卜,用厨刀均匀地切片。

因为她们用不起大冰箱,所以用腌制的方法保存冰箱里装不下的蔬菜。宝贵的冰箱空间还是留给肉类和蛋类食品比较划算不是吗。

虽然三十九号无所谓,但七号还是想要尽可能地满足还在长身体的三十九号的营养需求。

切好豆角和肉,锅也热好了,而手机却不巧地响了。

“嗯?这时候来命令。”

七号关掉煤气,阅读短信的内容。

“……三十九号,没时间吃蛋糕了。”七号解开围裙,把扎好的头发重新散开。

“命令?”

“这里的情况已经查明,我们的待机结束了。”七号说,“根据线人的情报,两大家族现在战力空虚。现在我们只需要解决剩下的那几人,就能一举拿下。话说你在干吗?”

“证据……消灭。”

三十九号说着就舔掉了嘴角最后的证据。

经过商量之后,最后由我和十八号前来拜访秦鹏举,而秦文若则去试着用别的方法获取情报。

关于秦鹏举这个人,我一无所知。第一次游戏里只是打了个照面他就翘辫子了,第二次则是压根就没见到。我对他的唯一印象,就是他也不怎么喜欢我。

一想到要面对这种麻烦的人,我就有点紧张,于是下意识地采取了平和一些的态度。

“请回。”

被爽快地拒之门外了。

无奈之下,我又一次按下门铃。

“干什么?”

“有些事情想和学长商量一下,能让我进去吗?”

“我可没事情和童家的大少爷商量。”秦鹏举冷冰冰地说,“而且我正在忙,能不要打扰我吗?”

“不会耽误很久的。”

“……算了,进来吧。”秦鹏举捏了捏眉间,把房门向我敞开,“拖鞋用黑色的,虽然是我爸的但没有脚气,放心穿吧。”

“哦,哦……”

“我的房间在这边。”

我按照他的吩咐穿上黑色拖鞋,被他带去了他的房间。

他的房间给人最大的印象就是“整洁”,整个房间都散发出那种一丝不苟、严肃认真的感觉。书架上的书按照书名的首字母进行排序,辅导书和其他书籍分开摆放;衣架上挂着校服和私服,被打理得连个褶子都看不见;房间的空气有种清香,地板也是连根毛都找不着。

这个人是处女座,还是个洁癖,我几乎可以肯定了。

他邀请我进屋后,按部就班地拿出一只纸杯,然后用热水给我冲了一杯茶。虽然没有微笑,不过这服务还真是周到。

“学长的房间真整洁啊,那边的沙袋是干嘛的,莫非学长在练拳击?”

“嗯,个人的爱好而已。你在看什么?”

“看看学长的书架而已,这些……嗯……好像是医学相关的书?学长你能看得懂?”

“嗯,我对神经学和脑科学比较感兴趣,所以一直以来都想去当个医研人员。喂——你不是来说这些闲话的吧,有什么事快问。”

“好。嗯……其实是关于一个小女孩,大概这么高,昨天我们看到她去了你在的地方,有印象吗?”

“在快下课的时候突然闯进来,还被门槛绊倒了的那个?”

“应该就是她。她进去之后做了什么吗?”

“我记得……她只是在走廊里转了转而已,然后老师跑来询问她的情况的时候,她就逃走了。”

“就这样?”

“那你想怎么样?”秦鹏举奇怪地皱起眉头。

“算了……说起来,学长你在做什么呢?桌子上的那些不是习题吧?”我指着书桌上那一叠表格问。

“那是学生会的工作,在学校没做完,我带回来做了。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先行通知你一声好了。”秦鹏举说,“下周的体检,有听说吗?学生会已经准备给各班的卫生委员下发通知了。”

“说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了?”

“本次体检,你不和你自己的班级同学一起,你被分配到三年级那边了。”

“啊?为什么?”

“我哪知道。”秦鹏举翻动桌上的表格,抽出了我的那一份递给我,“检查一下,信息无误的话我直接就塞进三年级那边了。”

表格上写着我的名字,出生日期,照片还没有贴。仔细检查之后,我顺便瞄了一眼下面的检查内容,除了身高体重肺活量之类的还要抽血,这不是意味着我那天不能吃早饭了?有点烦人啊。

“谢谢你告诉我,对了,我被分到哪个班级了?”

“三年级的4班。”

“嗯——好像是秦文若那个班?”

我一时口快说出了秦文若的名字,忘了在秦鹏举面前,那家伙的名字是个地雷这件事。果然,我一说出那个名字,他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把脸拧巴在一起,他到底是有多讨厌秦文若啊。

“呃……那啥,我先告退了!这本杂志借我看看!”

我随手从他书架上抽了一本杂志,慌慌张张地逃掉了。

果然如我所料,这次会面并不顺利。毕竟我对他的了解太少了,不了解的话对话就很难进行,更别说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

为了能了解他,我才特意借这本杂志。

不管怎么样,投其所好总是没错的。

我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随意地翻着手里的杂志。

“看不懂……他的爱好也太高深了一点。”

正当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令人在意的名字。

柳岳志。

有一个以这个名字署名的论文在杂志的后半部分刊载着。

“那个炮灰……我看看。哦,挺厉害嘛,论文写得有模有样的。标题是——‘人格的形成与改造’?人格是记忆、主观感受的累积结果……从记忆出手改造人格是可能的……通过纳米技术调整神经以改变人格的设想,是可能……”

我飞速扫完论文的最后一行,在末尾行下面的作者介绍栏,看到了作者的照片。照片内的人物苍老得如同朽木,和我记忆中的那个医生完全是不同的姿态。

怎么回事?同名人物?

于是我把这个名字输入搜索引擎,没想到的是居然搜到了这个名字相关的百科。这也太奇怪了吧,他说自己只是个硕士生而已,哪有人会给区区硕士生写个百科词条的。

我点开那个词条,词条配图中的人物和手中杂志的配图中的人物是同一人,于是我接着向下翻。

其中,一张两个不同的“柳岳志”并立的照片,让我心中产生了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