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望。

在夕阳下,整个世界都被染成黄色。那不是灿烂耀眼的金色,而是一种昏暗的颜色。

每天的黄昏,我必须去一个建筑的最高处去眺望远方。虽然没有任何意义,但这就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哪怕没有原因,或者说找不到原因,也要去执行。

放学了。这所学校的学生们都欢笑着往校门外走去。她们也许是回家。但是,我没有家啊。

那个地方不能称作“家”。

所以,没有家。

我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只能在学校的屋顶眺望——但是,看到的只有被染成蜡黄色的建筑。这就是世界。

即使想要极力远眺,也会被高大的建筑挡住视野。所以,我什么都没看到。

尽管如此我还是在看。

有时候我会有这个疑问:如同金色漩涡般的遥远的天空,以及深邃而干枯的大地,究竟哪一个才是我的归宿呢?我以前似乎得出过答案,可我早已忘却了。被摧毁成这个样子的我,头脑已经是一个空壳,过去的事情,快乐的悲伤的慈爱的怜悯的永远的须臾的真实的虚假的自己的别人的后悔的感激的,全都想不起来。

我想要解答这个问题,于是有时候我在眺望远方的时候,会想要跳出天台的边缘。

如果我向上飞升,那我的归属便是天空。然后默默地离开这个世界,被所有人忘记。

如果我向下坠落,那我的归属便是大地。头部破裂,然后脑浆迸出,把整片大地都染上黄昏的颜色。

染。染上。用新的颜色去替代它原本的颜色。

于是我用笔将纸染成了黑色:

“夕阳在远方的群山之上徘徊,灯光渐起,笼中的鸟儿既不属于天空又不属于大地。”

实际上我根本没有看见山,但我却这么写。

将纸收好,我继续眺望风景。

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想要逃避从最底层向上蔓延的恶意。但是,躲到了最高处,我已经躲不了了,只能任凭自己被恶意吞噬。在这个世界的任意角落,都找不到我所追求的“善”。

在死亡线边缘的人,会被活着的人们笑着往前推一步。他们说哭泣只是用来博取同情的道具而已。

强颜欢笑的时候,没有人会怀疑,可一旦失声痛哭了,人们就会去讽刺,去完成死刑的最后一步。

所以,本来就不该把眼泪暴露在众人面前,这样只会被伤害。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同情。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世界是不存在的。

因此,为了活下来,我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不对他们怀抱着善意,这样他们就不敢伤害我了。我只能保持这样的形态,把内心的情感全都堵起来,为了适应环境。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变成了这样——经常会在没用的时候想没用的事,这就是没用的我的本质。

对了,学校天台的杂物间里应该放着我需要的东西。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写下点什么,所以从杂物间的顶部走下楼梯,推开那扇陈旧的木门。

里面只有一盏年久的已经坏掉的白炽灯。不过,靠着夕阳的光芒还是可以看见内部的。除了呛人的灰尘外,还放着很多已经派不上用场的东西。

这里有粉笔,还有黑板。这样就够了。

我拿起了还能握在手里的粉笔中最短的一支,在黑板上写字。虽然发出来的声音非常令人厌恶,但只能这么将就着了。

“正直者=愚者”

写完了这行字后,我的手停下了。我觉得自己还应该写下点什么,但大脑似乎被周围的空气榨干了,除了紊乱的思绪以外什么都没有。

脑中一片空白。

但是如果不再写点什么的话,内心就会感到空虚。因此我在下面写上了潦草的“为什么”,然后把粉笔丢到一边,像是逃亡一样离开了这里。

我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