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诺雅跟在杰德蒙特身后回到位于地下据点的众人面前。直到重新与那些熟悉的脸庞对上视线前,她都仍在担心自己的出逃是否会被视作一种“背叛”,亦或“不信任”甚至是在“瞧不起”他们。即使抛开这些不谈,对于冒着巨大风险协助自己逃走的菲欧娜而言,自己如此轻易地就回来了,是否又辜负了她的努力?

当诺雅与众人对上眼神后,这一切的不安顷刻间烟消云散——从菲欧娜到丹尼尔、塞拉、莫妮卡,甚至是诺依曼,都对她报以了理解与宽容的目光,没有一人因这次事件而流露出愤怒,有的不过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可他们越是如此,诺雅就越感到内疚,觉得自己深深背叛与伤害了他们的信赖与真心,这份自责令她惭愧地垂下脑袋。

“抬起头来。”菲欧娜来到诺雅跟前。

诺雅顺应菲欧娜的“命令”,紧张地抬头看向她。

就在这瞬间,菲欧娜的微笑映入诺雅的眼帘,“找到答案了吗?”

诺雅被那慈爱的气场所感染,发自内心地轻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答案,不知道的事也还有很多,但总觉得……比起逃离这里时,好像发现了什么。”

“这就够了。”菲欧娜欣慰地笑道,“欢迎回来,诺雅。”

听到这话的诺雅此时终于放下心中的负担与芥蒂,喜极而泣地露出当年的纯真笑容,“我回来了,谢谢你们……”

一旁的杰德蒙特感慨地看着诺雅,内心的喜悦之情难以言喻。

而丹尼尔更是被那笑容完全迷住,脸红的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果然还是那个诺雅姐啊~”

话音刚落,丹尼尔的左腿便挨了塞拉的一记侧踢,痛得他当场大叫起来,气冲冲地扭头问塞拉:“你干嘛啊?!”

塞拉双手抱胸别过头去,脸上的怒气丝毫不逊于丹尼尔,“哼!看你那痴汉笑容不爽!”

“哈?!莫名其妙!”丹尼尔反驳道,“诺雅姐平安回来我笑一笑开心下都不行啊?”

“对,你就是不行,怎么?”塞拉用眼角的余光狠狠地瞪着丹尼尔。

“哎,事态立马就变复杂了。”诺雅的语气突然换了个人似地。

“劳拉?”杰德蒙特最先察觉到了变化。

“不然呢?”小皮也从诺雅体内钻了出来,“继续让诺雅待在这种尴尬的氛围里?你们可真不会做人。”

“哈?你是说都是我的错咯?臭乌鸦!”塞拉气不打一处来,眼神凌厉地指着小皮质问道。

“什么臭乌鸦?我可是元素神,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注意你的语气,女人!”小皮回敬道。

“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我们异民不信那一套传说,乌鸦就是乌鸦,呸——!”塞拉面无惧色地冲小皮做着鬼脸。

这调皮的举动可把其他人给整得够呛,诺雅好不容易回来了,如果小皮再因为内讧离开,事情就又要变得麻烦了,再说全世界敢这么对待元素神的人恐怕也很难找出第二个,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

见势不妙的莫妮卡赶紧暗示丹尼尔把塞拉带离现场。接到指示的丹尼尔冒着被锤头暴打的折磨硬是把塞拉推出会议室,这才结束了剑拔弩张的内战,诺雅的人格再次上了线。

在排除了纷争的因素后,莫妮卡总算可以与诺雅面对面好好交流,她心里早已憋了一肚子话,更准确地说,有着许多事想和诺雅商议,只是之前碍于种种情况,无法顺利沟通,而如今便是最好的机会。

作为无数问题中最重要也是当下最紧迫的,莫过于诺雅之后的去向。

在招呼诺雅等人坐下后,莫妮卡也坐到三人对面。

“我不喜欢说客套话,也没时间说这些,所以单刀直入地问吧。诺雅小姐,你接下去想去哪里?”莫妮卡直切主题的做法不但符合巴诺精练的行事作风,同时也为杰德蒙特与菲欧娜乐见,因而二人也对这问题的回应报以高度关注,选择静候诺雅的答复。

“我……”身处于三人给予的压力圈中,有所成长的诺雅已不再只是踌躇,她鼓起勇气直视莫妮卡,道出了自己目前寻找到的前进方向,“想继续和你们一起生活。”

“我可以理解为你要加入巴诺吗?”

“这么说可能有点势利,但在找到下一个目标前,我确实想和杰德蒙特先生、菲欧娜小姐还有你们在一起,因为以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如果想更好地活下去,找到答案,我就需要伙伴的帮助。”

“那就和我们一样咯?”杰德蒙特微笑道,“我跟菲欧娜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加入巴诺,只是眼下目标一致……咦?”

杰德蒙特突然想到什么,扭头问菲欧娜,“你为什么来这个世界?”

菲欧娜充耳不闻,无视了杰德蒙特的提问。

“……又是秘密行动吗?”杰德蒙特眉头微皱。

“至少不会加害于这个世界,只要帝国不做得太过火的话。”菲欧娜答道。

被夹在中间的诺雅隐约嗅到了一股火药味,但又不敢出声。小皮敏锐地察觉到这微妙的氛围后,突然大叫起来,“我们现在是在讨论诺雅的未来不是让你们争辩的,给我注意下主题!”

虽各自心有不满,但杰德蒙特和菲欧娜还是给了小皮面子,匆匆结束对峙。

莫妮卡也适时地继续先前的话题,“杰德蒙特和菲欧娜并没有正式加入巴诺,所以我想你作为第三个特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对你来说最难的应该是意识到与我们同行意味着什么。”

“与帝国……战斗……”

莫妮卡有些意外,诺雅竟能以那样坚定的神情说出这答案,她本以为诺雅会试图转移话题或寻找其他解决途径。

不过既然诺雅已有这等觉悟,莫妮卡也就不拐弯抹角,而是继续深入主题:“没错,现在帝国显然已经将我们视作眼中钉,战斗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想知道,你能跟帝国甚至是你曾经的朋友们战斗吗?”

站在诺雅肩头的小皮意味深长地看着诺雅的侧脸,它也渴望知道答案。

“米娅姐他们直到现在也是我的朋友。”诺雅平静地答道。

“那……”

莫妮卡刚想追问到底,诺雅就给出了真正的回应——

“我会战斗,即使对手是他们。”

“……为什么?”莫妮卡眉心紧锁地打量着诺雅,“我不是想质疑你的动机,只是……我不惜这不过是为了‘保护杰德蒙特他们’之类的定性思维,我需要的是身为一名巴诺战士所必备的信念。”

“大概……是为了我自己。”

“大概?”

“我是谁?我是什么?我来自何处,又将前往何方?为什么帝国和异民会水火不容?为什么我非得和米娅姐他们战斗不可?为什么考伊拉会如此憎恨我?”诺雅闭着眼睛捂住心口轻声说道,“让我困惑的事还有很多,但并不一定都会让我迷惘。至少现在我知道了,想要找到某些答案,就必须付出代价,而付出代价与找到答案的方式,便是战斗。”

“战斗……?这就是你追求的解答方式?”

“这是考伊拉的期望。”诺雅睁开眼睛,“她……渴望和我战斗,那么我也只有用相同的方式回应她,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她的真心,从而寻找到我心中渴望的答案。这不只是一场为了找回朋友的战斗,更是一场为了发现我究竟是谁的战役。”

“正是如此……”菲欧娜扬起嘴角,“回答得不错。”

“菲欧娜小姐……?”诺雅有些不解地看着菲欧娜。

菲欧娜的语气里充满怀念,“我虽然不能确定你是否能和考伊拉重归于好,但这决定无疑会让你们的关系更进一步,或许那并无法消除战斗,但至少你们心灵之间的距离会变得更近。然后总有一天,也许……奇迹就会出现。”

杰德蒙特默默望着菲欧娜。

“你还有机会,别错过了,在事情还没变得太迟之前……”菲欧娜满怀期待地看着诺雅,“实现你的目标!”

“嗯——!”诺雅用力点了下头以示保证。

杰德蒙特露出了微笑。

看着三人之间的默契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莫妮卡反倒感觉自己成了外人。

“你有了目标是好事,但接下去我要说的事可就没那么轻松了。”莫妮卡的视线扫过三人,“从最紧迫的结论说起吧,帝国舰队追过来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严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