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散落着残肢断臂,洒满了鲜血,墙壁上也挂着无数缓缓往下滑落的血液——宛如一杯上好的红酒才会出现的挂杯现象。

这是一间小客厅,住着一家三口。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这一家三口都已经被肢解成了支离破碎的尸骸。

希尔达踏着满地殷红,走到了卫生间里,原本白净的卫生间地面出现了几个猩红的脚印。

希尔达用淋浴头冲干净了自己脚底的血迹,而自己的身上,穿着一件隔离了鲜血的雨衣。

希尔达脱掉了雨衣,随手将它扔到了客厅的血泊中,然后转过身,从卫生间的窗户跳了出去。

……

“局长,查清楚了。”公寓外停着数辆警车,警报灯发出刺耳的声响,无数的红蓝光芒似乎比太阳还明亮。

警察局长站在指挥车旁边,正在焦头烂额地指挥现场的工作。

“死者一共三人,是一家人。男性死者名叫赵海东,两名女性死者,其中一名叫郭燕,系赵海东之妻,另一人为赵希颜,为二人的女儿。”一名警员汇报道。

局长点了点头,问道:“有查过他们的经历吗?”说到这里,局长顿了顿,然后补充了一句:“有没有和圆舞夜总会接触过?”“报告长官,三名死者均无不良犯罪前科,其中赵海东任职于汽车制造商,郭燕则是一名全职太太。他们的女儿今年十九岁,目前正在复读高三。”那名警员如是说道。

正在二人对话的时候,另一名警员赶了过来:“报告长官,死者中的赵希颜在上周四时回到家,她报了警。据称,在此前,她被圆舞夜总会绑架出售。但由于缺乏证据,且在她的身上并没有发现伤痕,故并未立案调查。”

“哦?”局长眼睛似乎亮了一下,警员继续汇报:“根据检查手机与电脑的内容,发现赵希颜曾与报社联系,告知对方是一名齐肩发的欧洲少女杀死了所有的夜总会安保人员,并救出了自己与另外几名被绑架的女子。”“联系专案组!马上!”局长中气十足地命令道。“是!”警员立刻领命离去。

……

“希尔达。”

希尔达刚进家门,琼斯就叫住了她。和琼斯一起出来的还有苏浅浅。

“希尔达姐姐,你去哪了?”苏浅浅走上来,亲昵地抱住了希尔达。

希尔达没有推开她,任由她抱住自己,“我去网吧了。”希尔达面不改色地说出了一个完全不靠谱的谎言。

但苏浅浅相信了。“希尔达姐姐!你居然跑去网吧打游戏了!”苏浅浅瞪大眼睛看着她,然后又转过头看着琼斯。

琼斯皱了皱眉,开口道:“到书房来。”

这座小公寓里有一个小小的书房,就在希尔达的房间的斜对面。

苏浅浅这几天都睡的沙发,但她好像乐此不疲。

苏浅浅松开了希尔达,“去吧。”她小声说道。

琼斯和希尔达走进了书房,琼斯黑着脸,冷声道:“希尔达,你老实交代。”

“那个被我救出来的人,她为了名利,将我出卖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的报纸就会有关于我的报导了。”希尔达如实回答道。琼斯一听便明白了,他愤怒地一拍桌子:“希尔达!你没有权利滥杀无辜!”“从她为了名利出卖救命恩人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再是无辜的了。”希尔达用极快的语速道。

“你如果再给我乱搞,我就不会容你在这里了!”琼斯吼道。希尔达闻言,嘴角居然扬起了一个笑容:“那您大可将我交给蒋先生和他的团队,琼斯先生。”

希尔达嘴角的冷笑让琼斯有些不寒而栗,他收住了脾气,瞪视着希尔达:“你以为我不敢是吗?”“我会服从您的命令。”希尔达依旧保持着这个表情,琼斯靠在椅子上,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希尔达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恢复了面无表情:“琼斯先生,战姬希尔达,听候您的指令。”

琼斯摆了摆手,示意希尔达出去,希尔达立刻拉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希尔达姐姐……琼斯叔叔很生气吧……”苏浅浅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希尔达,小心翼翼地问道。

听苏浅浅这么问自己,希尔达从喉咙中挤出了一个“嗯”字。苏浅浅走过来,靠着希尔达坐下,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希尔达扭头看着苏浅浅,眼中似乎已经不再冰冷。

“希尔达姐姐,如果再过几天,我确定我安全了,那我就回家了。”苏浅浅小声说道。希尔达没有说话,平静地看着她,但她脑中的系统告诉她,必须要回应点什么。“嗯……”希尔达再次勉强地挤出了这么一个字,但苏浅浅敏锐地捕捉到了希尔达眼中的波动,她哧哧地笑了起来:“真是的,希尔达姐姐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冷漠啊。”

我刚才表现出了明显的情绪波动吗?希尔达的电子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起来。而在旁人看来,现在的希尔达像是一个谎言被戳穿而手足无措的小孩。苏浅浅一边笑一边说:“哎,真是不坦率啊,希尔达姐姐,但你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哦!虽然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但我知道你们一定是英雄!”

随着苏浅浅说出这样一番话,希尔达的脑中再次涌入一片模糊的影像,还伴随着一些音频。

“爸爸!你真是我的英雄!”"哈哈哈哈……那当然了!爸爸可是很了不起的!"

似乎是一个女孩和她的父亲之间的对话。希尔达在这一段音频中捕捉到了这样的两句对白,然后她如此判断道。

系统修复中。

系统修复完成。

希尔达睁开双眼,恢复了往日的冷漠。而就在她的旁边,苏浅浅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希尔达姐姐……你真的没事吗?刚才你又差点倒下去……”“我没事。”还是熟悉的声音,冷漠无比。

说着,希尔达站起了身,而就在此时,她听见了家门外的楼道里传来了不寻常的声音。

希尔达的系统对这些音频进行了分析,没用到千分之一秒,希尔达就知道那些是什么声音了。

军靴在大理石地面上行走的声音。

金属外壳的武器与耐火战斗服摩擦的声音。

防弹衣和武器碰撞的声音。

贴墙时战术背心与墙壁接触的声音。

“苏浅浅,到我房间去。叫上琼斯。”希尔达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正下达着指令,苏浅浅刚想开口问为什么,却发现希尔达正双目紧盯着门口,立刻感觉到了不寻常。

苏浅浅离开客厅后,希尔达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沙发边上的墙壁,从墙壁中取下了自己的那把装有消音器的Steyr AUG A3,飞速上膛,同时多拿了一个弹匣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之所以只多拿了一个弹匣,并且将其塞进口袋而不是穿上战术腰带再放到弹匣袋,那是因为就在希尔达上膛完毕的一瞬间,只听一声巨响,门被砸开了。外面飞进来两个催泪弹。

希尔达一边将多拿的弹匣塞入口袋,一边极速回身举枪射击。

两发子弹,精确地钻入了最先进来的两人的右眼,之后进来的两人刚刚举起枪,其中一人的眉心处就多了一个血窟窿,一道血箭从他的前额飞出,同时喷出鲜血的还有他的后脑勺。

而另外一人,刚刚准备扣下扳机,一颗滚烫的子弹精准地射断了他扣扳机的右手指。

他手中的步枪落到了地上,刚刚准备掏出手枪,一个冰冷的枪口就抵在了他的前额上,他全身汗毛竖立,立即松开了握住手枪的手,将双手张开,举到半空中。

……

琼斯去将那三具佣兵的尸体送往殡仪馆了,那边已经联系好了两位接头人,琼斯一到,他们就会对那三具遗体进行火化。

而在希尔达的家中,剩下的一名佣兵拖着断了三根手指的右手,被绑在了一把椅子上。

现在这个时间点,整栋楼的很多住户都不在,而那些在家的住户也离自己家比较远。就算听到枪声也不会太在意,毕竟,没有多少人听过真实的枪声。

苏浅浅坐在一旁,双手紧紧抓住希尔达,似乎惊魂未定。

“他们不是来找你的。”希尔达对苏浅浅道。她从那名佣兵的眼里读出了他并不认识苏浅浅。

希尔达脑中的检索程序已经查出佣兵是罗马尼亚人,他和另外三个人均隶属于一支在北欧的行内赫赫有名的佣兵组织——疯狂雪人(Crazy Snowman)。

“谁是你的雇主?”(cine te - a angajat?)希尔达用罗马尼亚语问道。佣兵只是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希尔达,一个字也不说。

希尔达当然知道规矩。佣兵和杀手一样,他们不会供出自己的雇主,但也有可能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雇主是谁。而希尔达从这名佣兵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的情况属于前者。

考虑到苏浅浅还在这里,希尔达并不打算动刑,她的眼中亮起了淡蓝色的光,半晌后,吐出了一个词语:“Alvis。”(亚尔维斯)

在希尔达吐出这个词的那一刻,她捕捉到了这名佣兵眼神的变化。

“是亚尔维斯吗……”希尔达用手机向琼斯汇报了这件事。琼斯那头也陷入了沉默。“此事非同小可,等我回来。”在沉默了一会之后,琼斯这样说道。

“希尔达姐姐……怎么样了……”苏浅浅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希尔达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这个举动一下子换来了苏浅浅的大量好感。她一下子扑到希尔达的怀中哭了起来,希尔达有些不知所措地被她抱着。

当然,希尔达在脑中检索了一下诸如“被抱住了之后该怎么办”,之后选择了一个看似靠谱的答案,她反抱住苏浅浅,然后按照搜索到的内容,轻拍苏浅浅的背。希尔达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她们旁边还捆着一个受伤的佣兵。

“苏浅浅,这件事情与你无关。”希尔达面无表情地说道。苏浅浅点了点头,希尔达继续说:“你能发誓不说出去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琼斯正好回来,他也听到了这句话,眼中充满了惊愕。

他还记得,就在昨天,希尔达说了她杀人的动机其中有一条就是被目击到了行动。

但这一次,希尔达居然没有想去杀掉苏浅浅。

苏浅浅在希尔达的怀里使劲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希尔达姐姐,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希尔达松开了苏浅浅,转头看着琼斯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亚尔维斯工业集团……”琼斯搬了把椅子,在那名佣兵的对面坐下,用英语开口道:“我们知道是亚尔维斯雇你们来找希尔达的。亚尔维斯一直想要重力公司的核心技术,可这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别当我是傻子。”那名佣兵说话了,是纯正的英语。“亚尔维斯总裁告诉了我们基本的信息,真是难以置信啊,你们居然能研发出……”说着,佣兵扭头看向了希尔达,同时,他的话也被琼斯打断了:“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接受亚尔维斯的雇佣?”

曾经亚尔维斯工业集团说过,他们和疯狂雪人私人安保公司将断绝一切来往,原因是疯狂雪人损害了亚尔维斯的大量利益,疯狂雪人也与亚尔维斯划清了界限。而这次,究竟又是多么巨大的利益,才会让早已彻底翻脸的两个组织又绑到了一起呢?

当然,这些东西就不是眼前的佣兵能够接触到的了,他们只负责拿钱办事。琼斯也没指望能从佣兵口中问出什么,他站起了身,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不多时,响起了敲门声。琼斯打开门,走进来两名身穿笔挺黑色西装的男人,他们和琼斯寒暄了两句,然后便押着那名佣兵离开了。而那名佣兵接下来的命运,就完全掌握在重力公司的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