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奔跑,如果再迟一步离开这座大厦,自己就会被突然而至的手臂扼住喉咙,窒息而死。少女有这种确信,这种确信也催使着她迈动双腿。

狭长的过道,印花大理石瓷砖上落有玻璃框架的影子。

“呼,呼。”

疏于运动的缘故,全力奔跑让她肢体负荷运转,肺部有如着火一般疼痛难忍,内心也隐隐有刀绞的痛楚,不停抬落的大腿也是肌肉酥麻,几乎失去了知觉。尽管如此,少女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倘若就此停下,无异于放弃仅有的一线生机。

背后无数只截断的手掌正在以缓慢而持续的速率追赶着她——少女即便没有回头也能清晰地认清这个事实。

那绝不是耸人听闻的说法,是亲眼所见的真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地表延伸而出两米长的黑色肢体,它们会有意识地朝少女的身后袭去,像是想要挽住脆弱的躯体。

等到达到延伸距离的极限,它们又会自行化作黑烟散去,取而代之的在前方数米外再次出现,如此往复。这重重的黑影即是通过这个方式持续不断地追赶着它们疲于奔命的弱小猎物。

“呼,哈。”

少女呼吸失去规律,紧紧压迫胸膛的痛楚一时间难以平复。强忍着剧烈不适感的她勉强躲过捕捉而来的重重巨爪,一路跑到了尽头,并在走廊的转角处急速转弯,顺着楼梯向下方驰驱。

在临近楼层的地板上,她开始翻越扶手,借此直接来到通往下一个楼层的台阶处。

高达一米的下落说高不高,在台阶上着陆下蹲之际,她原先就已酸痛的大腿开始一阵痉挛,这也使得她险些无法站稳脚跟。换作平时,她自是不会如此狼狈。

“!!”

暗自抱怨自己的不中用之下,突发情况让少女心惊胆战。验证她的不安似的,一只粗大的像是巨人的手从正左方的乳胶漆涂刷的白色墙体处伸了出来。

像极了被赋予体积的黑色影子,内部则是不稳定的流体在循环流动,并被表面的隔膜所囊括。这只手的出现突兀的很,像是直接透过墙面袭来,给人以出其不意的效果。与其说它的出现违反常理,倒不如说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常识之外的另类。

巨手缓缓移动,目标直指前方双脚停滞下来的少女。

眼见黑影蠕动而来,少女制止不了粗重的喘息,她瞳孔收缩,下半身无法做出任何行动,只能任这个手臂朝自己的方向肆意而动。

每一次距离的拉近,都让少女忐忑不安的内心变得愈加惶恐。那是死亡的代名词,它的出现意味着对少女生命做出的无声宣判,而它的接近也就代表着那审判的来临。

距离逐渐拉近,目及这近在眉睫的粗大手爪,少女慌忙之中连连后退,等到后背撞到扶手之际,她心便陡然一跳,几乎吓出魂魄来。犹如惊弓之鸟的少女差点把身后的栏杆当成了新的巨手。

少女想要跑动,抽搐而拉伤的双腿却无奈地告诉她,她无法这样做。

原先作拳状的巨手此刻已是五指大角度叉开,掌心处形同流动的漩涡,像是要牢牢抓住少女的身体一样。

“别,别过来……”

出于防卫的本能,少女甩手朝巨大黑手的手心方向扇了过去。

而这看似垂死挣扎的动作却出乎意料地起了效果。只见巨手表层的隔膜像是被戳破了一样,内部包裹住的整个黑色流体随之开始朝外泄出,尔后蒸发开来,消散于无。

发觉眼前的威胁被不知名因素清除殆尽的少女虽是不明所以,但她还是为自己从危险当中挣脱出来感到庆幸不已。

左手置于胸前,少女强有力地呼出一口气来。

“呼——”

但下一秒,她的喘息时间就已然宣告结束。

“!!”

冷不防从身后的扶手上现出另一只形状完全相同的黑色巨掌,在少女没有任何意识的情况下勒住了她的后颈。

“唔——唔——”

喉头受阻,嘴角大张却发不出哀嚎,双眼失了神,氧气稀缺的不快感立刻遍及全身各处。

用尽力气朝下方瞥去,得以确认这致命的威胁来自于外形相仿的黑色巨大肢体。

“唔——”

俗话说的好,最大的绝望就是先让你看到希望,然后再当着你的面把那个希望整个撕碎。

像这样的巨型手掌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本就见识到无数只巨手黑影,并被它们不停追赶的少女此刻却拘泥于眼前的画面产生了严重的误判。侥幸脱身的她不仅全然丧失了危机意识,思想也跟着变得愚钝起来。

这也无可厚非,几乎任何生物都有被眼前的现象所迷惑,从而被从知觉盲区袭来的真正凶器所终结的致命缺陷,而利用这点的猎人也着实奸诈到了极致。

很明显,这黑影的主人相当清楚少女此刻的心理,洞悉对方的他故意让这只巨手看上去脆弱不堪,一触即溃,从而让对方对自己已经脱困的误解深信不疑。

大脑缺氧,意识涣散,唾液无意识流出,浑身上下只有双手还在持续发力,只为将这架设在自己脖子前的那硕大的手指掰开。

在少女同巨手僵持的期间内,从上方的楼梯口缓缓走下一位青年,不久过后,他便站在了两层楼之间的楼层板处,视线投诸身前姿势略不雅观的可怜少女。

“放弃吧,你扯不断它的。”

懒洋洋地劝诫对方之余,他打了个呵欠。

说是青年,也只是从体型和发型看上去的直观判断。此人全身上下都身着样式极为怪异的服饰,不仅遮挡了容颜,还为这本就昏暗阴森的现场营造出一种悚然的氛围。

他留有莫西干发型,双眦尖锐,鼻子高挺,下巴处绑上了一副鸟嘴面具,身则披有黑色亚麻长袍,高硕的躯体就这样被整个遮掩于那复古的长袍之下。

少女无法转头,只能用视野的余光看向楼梯尽头的男子,这位无数黑影的主人。

“我数三二一,期间闭上眼睛代表你愿意投降,否则的话就死吧。”

他从长袍中现出着有白手套的修长右手,接着拇指和小指指肚相贴,整只手由此做出了“3”的手型。

他再次懒散地打了个呵欠,接着便开始倒计时。

“三——”

“二——”

代表最后抉择的倒数很快就来到了末尾阶段,如若此时再不闭上双眼,以这个男人的个性加之他此前向少女所施加的种种过激行为,他很可能真的会兑现自己杀人的承诺。

“……”

比起就此痛苦地死去,在对方的使役之下苟活要来得更加屈辱。

但她在这个世上还有值得挂念的存在,为此她不能就这样匆匆而去。

“一——”

“……”

于是乎,思考迟缓的少女决定放弃挣扎。

“汪——”

但正当她想要闭眼之际,脖颈的压迫感顿时消失。

身后的黑影手臂突然失去了力量一般,察觉到这点的少女赶紧双手发力,以此让自己彻底摆脱这只扼住自己脖颈的巨手的控制。

对当前状况尚觉茫然无措的少女朝楼梯上方转过了头,一抬头她便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赶到的朋友正在同那位衣着怪异的青年缠斗起来。

“啧,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出现的!”

男子面对这位横插一脚的闯入者的突然出现显然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只见他动作混乱,毫无章法可循,身体不断向后方的墙壁退去的同时,左脚也愤然抬起,想要借此把对方踢翻在地。

“呲——”

那是野兽遭遇敌人,蠢蠢欲动之时会发出的低沉吼声。面对这个身形健硕的敌人不断逼迫的气势,男子原先平静的双眼此刻闪过一丝慌张。

在瞅见自己的伙伴赶来支援之后,女孩原先紧绷的内心也顿时放松了下来。知晓自己获救的她丝毫不顾及个人形象,啪地一声便瘫倒在了楼梯的大理石台阶上。

她可靠的朋友,正朝男子穷追猛打的优秀健将,是一只体型堪比成年男子的巨型比特犬。赘皮下垂,毛发稀疏,层红棕色,相较于短小的下半身,它的前肢和胸膛显得粗壮无比。它眼神凶狠,有如夺命的暴徒,上下反复打磨的牙齿更是尖锐无比,像是能够撕裂一切物体。

大型犬的咬合力可不是拿来开玩笑的,朝它们伸脚无异于玩火自焚。此刻见到对方伸腿毫无顾虑地朝自己踢过来,这只壮硕的比特犬是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只见它身躯稍侧,用自己腹部的边缘部位硬接住这生猛的一击。

这之后,硬挨敌方痛击却无动于衷的它立刻张开自己那血盆大口,嘴中的獠牙齐出,一下子便咬住对方了大腿附近的肌肉。

得亏男子穿着厚实的裤子,这才不至于被这只疯狗咬断了自己的后肢。在拼命捶打对方脑袋极欲摆脱撕咬的同一时刻,男子悄然从比特犬的后背“伸”出了一只与此前别无二致的巨大黑影手臂。

悄无声息,不知不觉,那是男子惯用的伎俩。

“你给我放开!”

手臂听从男子的号令,以较以往更为快的速度冲上前来,直袭撕咬者的后背。

没等手臂接触到那肌肉隆起的壮实后背,自己的前躯就被对方猛地扑了上来,不下一百公斤的高额体重,承受不住其带来的巨大压力,男子的身体开始朝后方倾倒。

因为失去主人控制的缘故,原先那只暗中而动的黑色手臂便在没能得逞的情况下化作黑烟,消弭开来。

“托尔!加油啊!”

喜出望外的少女开始为自己的可靠伙伴声援。

“我们来得还算及时吧,小姑娘。”

“啊,八公。”

听到另一道声音的少女惊喜地回头一看,发现台阶斜下方是一只雀步而来的小型秋田犬,它正从身后的楼层慢慢地爬上这段楼梯。

头部大而宽,呈钝三角形,体型中等,毛发短而浓密,背部呈黄色,肚皮和四肢靠内侧则是白色,卷尾,并且偏短,四肢则是修长有力,此外它颈前还系有一对小巧的铃铛,随着身子的摆动会不时发出清澈的铃音。一对水汪汪的小眼睛充满了活力,表情憨厚,面部肌肉的构造使得这只狗看上去像在时刻保持笑容一般,这也是这种犬类独有的特性。

说话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只笑容可掬的黄色小型秋田犬。

“真的吓死我了啦,我都以为快被杀掉了。”

“没事没事,安安,有我们在呢。”

被唤作八公,正不断摇着小尾巴的秋田犬此刻纵身一跃,一下自便跃至少女身前的台阶之上,接着它伸出自己肉球状的前掌,想要以此取悦惊吓过度中的少女。

捏起来软乎乎的脸蛋,还有那可爱的让人按捺不住的肉球,少女光是看上一眼,精神便抖擞起来,重新振作,仿佛先前的危机早已是一场无迹可寻的噩梦。

“啊啦,托尔,可别太恋战了哦。”

面对此情此景,原先以为是耍小把戏的人们估计都只能目瞪口呆地接受着“狗会说话”的事实,尽管它极度违反了人类的认知。

“汪——”

与倒在地上的青年扭打在一块的托尔似乎也能听懂秋田犬八公的人类语言,在出声回应对方的同时,它的四肢依旧连续不断地拍击着身下的男人。

“我们先走吧,托尔你记得跟上哦。”

“别想走!”

面对对方命令般的吼声,正欲随少女转身离去的八公那原先憨厚的面容此刻浮现出厉鬼般的表情,“你先关注一下自己的安危再说吧,‘渡鸦’的无能之辈呵。”

它回眸,冷淡地扫了对方一眼。此刻的八公现出獠牙,尾巴下垂,那是犬类产生攻击意图的姿态。

没再理会眼前无能狂吠的男子,八公在前引着路,准备带少女离开这座危机四伏的大厦。

眼见对方逃之夭夭,为抓捕而费劲一番周折的男子自然是不会就此作罢的。

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到手的猎物就这样插翅而飞之际,这位怒目圆瞪的男子迅速抓住时机,一手推开了身前死死缠住自己的托尔。趁着这个费力制造的短暂空当,他赶忙坐起身来,接着大声朝楼下的某处喊道:“周文清!给我死出来!”

在传达指令之后,男子再次被重整旗鼓的托尔扑倒了下来。

“来了来了。”

回应他的呼喊,从下层楼道缓缓走出一位头发蓬乱的邋遢青年,他眼睛微眯,嘴部同样套上了鸟嘴面具,身着一致的黑色亚麻布长袍,而与莫西干男子不同的地方在于,他的左手举着一柄细长的刀鞘。挡在面前的这位新的敌人也让八公下意识伸出前脚掌护住身后的少女,随时而至的战斗已经彻底让这只憨厚忠实的秋田犬失去了和气。

男子似乎尚未弄清现场局势,只自顾自地揉捏着惺忪的睡眼,目光在一人两狗以及自己那狼狈不堪的搭档之间来回移动。

“啊啊,怎么有狗在这里啊……”他搞不清现状般地嚷嚷道,漫不经心又显游刃有余。

虽是如此表现得人畜无害,横拦于面前的他并没有放两人通行的打算。举止投足都暗含杀机,他早已锁定住了身前的两人。

眼见面前露出凶恶表情的秋田犬一副要扑打到自己身上的架势,他仍旧是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逐渐逼近着,全然一种不把对方当一回事的态度。

而受到明显挑衅的八公只是恶狠狠地呲牙,身体摆出攻击的姿态,它仍是不敢肆意而动。

“麻烦给我让道,眯眯眼的臭小子。”

“哎呀呀,真是不可爱的小狗狗呢。”

“少废话!快抓住她!”

见双方陷入胶着,倒在地上的莫西干男子忍不住出声命令自己那钟爱磨洋工的同伴,此刻的他尚未从托尔的压制之中挣脱出来,正费力地按住对方随时咬来的大嘴。而受到百般催促的蓬发男子只得无奈地摆起手来,脸上满是困扰的表情,给人以身不由己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接着极不情愿地说道:“哎呀,既然凡都这么说了,那好嘞。”。

下一秒,本是神情怠惰的他突然来了精神,骤变的表情也令八公下意识地弯下后肢,以此积蓄力量,以便随时应对不测。只见男子手中唐刀脱鞘,在月色下散发银色的辉光。男子拔起这长度约有一米的复古冷兵器,在恶犬身前的扇形区域内呈弧度地左右缓缓移动,他的身体也在此时摆出了专注战斗的架势来。

以刀剑对付火器,愚者也,而以刀剑制野兽,则绰绰有余。

尽管不知道采用冷兵器作战的男子在这个枪火遍地的世界里能否站稳脚跟,但野兽之躯的八公从双方物理和生理层面出发去考量,仍是不得不忌惮于他手中的那把利刃。它不是刀枪不入的钢铁,畏惧锋利的刀剑和腾腾的火焰是绝大部分生物的固有弊端。

不仅仅是出于对武器克制的顾虑,让这只秋田犬神经绷紧、全力戒备的理由还有一个:只要是“渡鸦”的人,就一定会是“异能者”。“异能”的未知性和反常识性可比轻易斩断肉身的锋利宝刀来得要更让人警惕和堤防,这是不可置否的事实,同时也是这世间所有人的共识。

如果从“异能”的角度去解释的话,那也就能够稍微理解此人青睐刀剑的缘由了。

有什么是必须要借助冷兵器或者适合利用冷兵器发挥功效的“异能”呢?是适合借助武器近距离作战的“怪力”,还是能够强化肉体的“活性化”,或者说是像“抗性化”之类的防守型“异能”……眼前的男人究竟属于哪种属性的“异能者”,八公暂且无法得出结论。

也因而忌惮于对手未知能力的它此刻只能选择全神贯注观察形势,而不敢有任何一点冲动。视野上方的男子维持举刀的姿势,在五个身位外的距离来回移动,虽具蠢蠢欲动之势,却迟迟不见他动手。

尽管如此,八公也是丝毫没有抢占先机的打算。

五个身位,顶多也就三米的间距,对于犬类而言不过是须臾之间就能达到的位置。面对这个位置上的敌人,作为大型犬的八公只要后脚稍微发力,便能轻而易举地直接扑到他的脸上,就能有效地给予对方实质性的伤害,而八公之所以没有这么做,还在于它对对手“故意为之”的考虑。

先下手为强的理论并非总是适用,如果就这样直跃而上,下一秒自己的后背就会被向下挥砍的刀身击中,落得再起不能的下场,并且它也无法确认对手是否在将自己拉入“异能”的领域之内,是否在有意诱导自己陷入他的“异能”陷阱之下。两相比较之下,谨慎地保持距离是极为明智的做法,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自己还能后发制人,并且它也能像现在这样凭借气势起到威慑对方的作用。

但这终究只是权宜之计,处在这片未知的大厦,面对着未知数量的敌人,在此处僵持不下的时间积累越久,它和少女只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处境。

对方似乎深知这一点,知道八公必须尽快打开局面的焦虑——因而他会像这样选择避战的方式消磨时间,很可能为的就是不给对方找到破绽从而逃走的时机。

虽说狗不会在体表流汗,但八公的口舌此刻却满溢汗液,同样着急的还有身后的女孩,她不仅畏惧眼前的拦路人,同时也在担心着自己和两个同伴的生死存亡。

“该……该怎么办啊。”

闻及女孩带有担忧语气的疑问,八公立刻扭过头来安慰她道:“没事的,我们一定……”

话语未毕,原先纹丝未动地刀尖此刻直取喉头而来。长久的对峙,按兵不动的对手总算找到了最佳的出手时机,趁着八公说话的空当出其不意地展开攻击。

“!!”

横砍,力足,干净,利落。

可是,男子的这一击并没有命中任何的部位。

“啧——”

谁知这本是完美的偷袭,却因为对方提前反应的四肢下蹲而就此没了下文。

八公不是傻子,它不会蠢到给对方留下如此明显的漏洞。但凡是个有点点戒心的人,在见到这种似是故意露出马脚的情况之时,都不大会贸然尝试进攻的。

只是稍微卖个破绽,便让对方轻松上钩,这已不知是要归功于八公的手法高明,还是归咎于男子的一时冲动了。但唯一能够知道一点的便是,现在攻守轮换,露出破绽的轮到了男子一方。

此击未中,收刀再到组织下一次攻击之间的空档那可就大得多了。并且,大概率是借助刀剑使出的“异能”也在这短时间内失去了使用的机会。

发觉自己中计的男子霎时间睁大了眼睛,他这才知晓目光所及的这位秋田犬并不是街头乞尾可怜的愚钝流浪狗,也不是供人取乐的暴躁而低智商的粗鲁斗犬,它精湛的战斗技巧和开阔的战斗思维或许远在人类之上。

只见这只浑身炸毛了的黄色秋田犬后腿鼓足了劲,脚尖往台阶一蹬,全身顺势一跃,转眼间便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男子见状,只得保持刀未归位的蹩脚姿势往旁边迅速躲闪开来。假使被这个疯狂的野狗咬到了脸的话,他估计得去注射一个下午的狂犬疫苗了。

“啧——”

总算重新握好刀柄,男子打算再次向落地的八公发起攻击。

八公躲过了男子袭来的刀刃,而男子躲过了八公扑来的身体,从局面来看,仅仅是彼此打了一个回合,并且不分胜负。

但从八公的战术意图来看,他显然是成功的那一方。

过于专注堤防背后恶犬的再次反扑,男子根本没有察觉到来自后方的动静。

没错,就在方才,女孩趁着八公成功转移敌方注意力之际,动身沿着楼梯朝楼底的位置跑去。

“喂!周文清你这傻逼!她遛掉了啊!”

得亏莫西干男子的提醒,这位叫作周文清的青年这才注意到了身后那早已是空空如也的石阶。

他别过身来,一睹此情此景,不禁惊呼出声:“我操!这也太阴了吧!”

眼见这位神经大条的搭档呆呆站在原地不住地放声谩骂,感到绝望不已的莫西干男子几乎想要放弃在托尔的利爪下挣扎,他也几乎是仰面痛哭起来,“他妈的更阴的还在你后面呢……”

受对方提示,猛然意识到形势不妙的男子迅速回过头来。

再次地,和上方的那段楼梯一致的场景出现了——眼前是空空如也。

此时的八公早已远走高飞,和少女逃跑的做法一样,它趁男子转身寻转女孩踪迹的机会,也跟着拔腿跑掉。

和直接下楼的少女不同的方向,它是沿着男子过来时的路径逃离的。在走廊的另一端有着和此处对称分布的楼梯,它选择从那边离开这座大厦。

“妈的,耍老子是吧!”

感到自己被侮辱智商的男子气得直跺脚,手握的唐刀也因为不停抖动的右手而有滑落的驱使。

“楞那干嘛啊!你他妈赶紧过来帮一下老子啊!”

“我得去追他们。”

“追个屁!你去追的话我都要死在这里了!”

正怒骂间,压在自己身前的托尔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骤然失去压迫感觉的莫西干男子恍惚间伸手摸向自己的胸膛,似乎无法接受刚刚发生在自己眼前的诡异现象。

摸来摸去,这才确认之前压在上面的那只恶犬确确实实不见了。

消失了,这只野蛮的比特犬离奇地当着自己的面消失了,一如它出现时的情景,显得毫无征兆,也丝毫无法察觉。

“……见鬼了。”

现场只留下它牙咬的痕印,以及伴随而来的附着在男子身上的大面积黏着唾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