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沙华是父亲给她取的名字。怜沙华不记得自己父亲的样子,她只记得那双巨大的手,她曾经在那双手里安眠。

自记事起,怜沙华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母亲是谁。怜沙华和大家生活在一个大院子里,院子的围墙上爬满了青苔和藤蔓。

怜沙华发现,自己和大家有一点不同——她一直戴着一个吊坠,一个铁质的彼岸花吊坠。院长告诉她,这是她的父母给她留下的最后的东西。

这是怜沙华第一次知道父母是什么,但怜沙华很不解。为什么大家都没有父母?

很快,怜沙华长大了许多。院长教会了大家很多知识,怜沙华很聪明,学得很快,年龄又是最大的,所以偶尔会被院长带出院子,去到外面的世界。

有一天清晨,院长又带着怜沙华出门了。这一次,怜沙华看见院长穿着一身黑纱衣,手中拿着一本残破的书。院长带着怜沙华走了很久,她们停在了一处偏远的山地。

一丛又一丛,盛开的彼岸花色泽宛如火苗般鲜艳,怜沙华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走近后她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不就是我的吊坠吗!”

“是吊坠上的花。”尚且年轻的院长走了过来,笑着摸了摸怜沙华的头。“你的父亲很爱你的母亲,送了很多彼岸花给她。”

“可是彼岸花不是冥界与现世之间的花吗?为什么要送彼岸花?”怜沙华歪着头问。

“你的母亲,在生了你之后,因为难产去世了。”院长将怜沙华拥入怀中,“你的父亲将你托付给我,然后继续去完成他们的使命。可惜三年后,你的父亲在一场大战中失踪了。有人找到了你父亲的吊坠,并且把它交给了我,我又将吊坠交给了你。”

“诶......”怜沙华拎着院长交给她的篮子,看着院长把鲜艳的彼岸花摘下,花朵逐渐填满篮子。“为什么要打仗呢?”

院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怜沙华看见她沉下了脸,咬了咬牙。“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坏事要发生,所以为了阻止这些事,人们就要打仗。”院长抬起头,怜沙华看到的仍然是那熟悉的,温柔的笑脸。

“我们去教堂,去给你父母送花。”

怜沙华跟着院长,走上了一条陌生的街道。院长买了一束百合,带着怜沙华绕过教堂,走到后面的小山丘上。两块石碑一前一后竖在那里,但是上面没有字。

院长将百合放在石碑前,带着怜沙华走到后面的石碑前,放下火红色的彼岸花。

“走吧。”院长看了一眼破旧的教堂,“但愿明年彼岸花依旧盛开。”

——

“十几年了,没想到你这老东西还活着啊。”

随着天空上的敌人从曲光结界中暴露出来,一个耀眼的光球从术师们的包围中升起,悬浮在半空中,宛如一颗小太阳般照亮了全场。其中几块浮板下降了高度,为首的老者盯上了云逸之。“我本以为你不会再插手本界的事情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云逸之一摆手做无奈状,“不过看这阵势,你们也不打算放我这边的人走吧?”

“本来我们的目的只是找到‘钥匙’,但是现在我们却意外发现了这两个堪比‘钥匙’的人。”老者冷笑了一下,“现在你们的三个概念使废掉一个,另外两个已经灯尽油枯,只有这只精灵尚且保有一些战斗力,再加上你和这群小毛孩子,就算真的联合起来,在我们原之术团的战力压制下也是无力回天。”

“既然如此,何不一网打尽,甚至可以互相嫁祸而不被两个术团察觉——你是这么想的,对吧?”云逸之摇摇头,“看来当初给你的教训还是不够。”

“既然遇见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就让你见识一下原之术团这几十年的成长吧。”老者一扬手,所有的浮板都迅速变换起来,上面的术师排成了井然有序的网格阵。“吟咏,龙息序章!”

——

趁着云逸之与对方头领“友好交流”的这段时间,云君昊和夜空抱起怜沙华,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了周围环境的阴影里。

在心锁封印存在的时候,云君昊的精神力使用受到限制,而且概念的各种能力也被大幅弱化甚至消失;但是现在,云君昊为了击倒怜沙华,用第三法全展开破开了封印。一些曾经习惯使用的能力仿佛故友一般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无论云君昊是否愿意,他周围几百米的人都会或多或少在潜意识中忽视他的存在,这种情况在晚上或者云君昊身处阴影处时还会被强化。当初扮演黑狼形影的时候云君昊非常依赖这个潜行能力,但是自从进行心锁封印后这项能力不主动使用几乎完全没有效果,最近几年只在入学考试时为了对付夜苏荷主动开启过一次,也只争取到一瞬间。后续再对夜苏荷使用已经完全失去了效果(如果不算恰好抑制了夜苏荷的天赋的话)。

此时,云君昊熟练地穿梭于阴影之中,在敌方的眼皮底下绕到了霞小队处。“现在我们这边还有多少战斗力?”

“你爸给大家敷的概念囊起效了,现在车上陆续有人醒来,算上我们小队已经有三十人可以加入战斗。”吴映雪调试好木行车上的最后一个术阵,“快拿走你的镰刀,等会这车要上天的,不载你。”

“我就在下面打辅助,你们看着办。打不过就赶紧跑别管我,我别的不行逃跑有一手的。”云君昊把怜沙华递给夜空,自己爬上车拿回了镰刀,“实在不行我也会试试。”

这时,一阵悠扬的歌声突然传入众人耳中。大家下意识循着音源看去,在那片亮如白昼的夜空之中,原之术团的大队站在浮板上,宛如一个超大的合唱队,在天空咏唱起奇怪的歌谣。

“喂喂喂真的假的啊???”云君昊瞳孔紧缩了一下,“如果这群家伙不是在做戏的话......”

“没错。那就是龙诵。”云天机拔出腰侧的刀,指向天空上的那群人。“原之术团是这个世界最后一个能够使用龙诵的组织。”

彼端人将世界上的所有魔法分为三个系统,分别是“术”,“诵”,“灵”。术即为人类使用的术法,以术印,术阵,术式三者作为元素,统合成书术,体术,阵术三类,秘术则不被细致分类;诵则是千年以前龙种的发明,龙种通过诵唱诗歌文字,统合它们的术法,使得单只龙本来难以施展的大型术法变得极其方便简单,龙种因此成为与在这片大陆上战力与精灵并列的生物;至于灵,则特指精灵术法,由于过于复杂凌乱无序,目前几乎没有研究结果。

在人类初代帝皇率领各大物种屠龙成功后,曾下令摧毁所有龙种遗物,曾经多到被用来砌墙的龙鳞,现在哪怕只剩一点碎片也是无价之宝。而龙种最为珍贵的秘宝,自然是这神秘的诵术。

“我们要怎么对抗龙诵?”准备好了飞行术法的队员们走了过来,“冲过去打断他们的诵唱?”

“龙诵是聚集术能的术法,施术者周围一片区域的术能氛围强度会大幅降低。在低术能环境下防御术式会变得过于强势,要做到近身突袭非常困难。”云天机说完,看了一眼小萱,“但是我们恰好有一张可以破解的王牌。你们负责重火力牵制对面就好。都拿好窃格朗,等会会用到。”

“我就负责在下面给你们加盾加buff了,你们加油。”云君昊竖起大拇指,“等会要是有人来偷家我就安排掉他。”

“时间不多了,上板!”云逸之与众人坐上从木行车上卸下的铁制浮板,升上半空。“全速,目标是那群唱歌的家伙!”

——

卡斯特里亚·栝·尚·楼新拄着手中蔚蓝的术杖,平静地听着身后传来的歌谣。

四十多年前,黑羽团十四人,用他们的钢刃挡住了原之术团的去路。为了调查龙诵,原之术团打开了无数的遗迹,直到在北方遇到那扇门。

深不见底的地下洞穴中埋藏着一块紫色的迷之巨石,其上,巨大的银制房间镶嵌着无数宝石,唯一的入口指向上方的一眼天空。

暗中跟随前来抢夺的异集术突然出现,将本不强大的原之术团逼退。此时,在另一侧封路的黑羽团正好与原之术团相遇。研究龙诵是明令禁止的犯罪,原之术团早已上了通缉名单,隶属于霜之皇家术团的黑羽团不可能放过他们。区区十四人的队伍,将过度轻敌的原之术团打得仓皇逃窜,若不是洞穴错综复杂,想必他们早已被身后异集术团的追兵扑杀了。

当时的异集术团的人被霜之皇家术团、黑羽团和光之术团合围在那块紫石处,为了突围,异集术团的团长挺而走险,使用暴走的“锁绝”打开了封印。

悠扬的歌声传遍了洞穴,强烈的共振导致了大量的塌方,也激活了这里的保护术式——就算是千年的龙种,也懂得防范锁绝这样的术法。异集术团拿出其中的术具随意使用,在混乱中勉强冲了出去。就在所有人都忙于逃离的时候,尚楼新率领他的小队,在落石之间穿行,冒着无限的危险,走到了属于他的真理面前。

在那白银的房间中,有着异集术团落下的,最珍贵的至宝。这是只有原之术团知道的,龙族的隐秘。他们拿出金刚石钻,凿开房间的每一个缝隙,将房间内墙壁间隙中的文字,悉数记下,再在本子上对应地记下此时听到的,催促死亡的歌曲。

死亡之歌仍旧继续,有人昏倒有人受伤。尚楼新的腿被砸断了,被其他队员背着爬上了房间上方的通道。他们爬上垂直几十米的光滑泥土峭壁,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将文字和声音传承了下来。

如今,到偿还的时候了。

尚楼新挥舞法杖,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号。“第一章,炎浪。”

术能宛如涓流般向尚楼新聚集,他轻轻一挥法杖,火炎宛如海浪般向众人涌来。所有飞向他们的炮火尽数溶解在其中,一切防御术式宛如纸片般被轻易地震荡撕碎,巨浪仿佛一张巨口,即将吞噬面前的一切。

好在,他们身后有云君昊。

黑色的屏障牢牢镇守着最后的防线,无论是怎样猛烈的火浪也只能在其上湮灭。霞小队的众人举起了手中的武器,随时准备突入敌阵。

“即使是现在的云君昊,在这个距离用隔绝精细保护我们也是非常困难的,我们必须速战速决。”雷临峰挥了挥手中的剑,“在低术能环境下,就是我们的天赋术法发挥的时候了!”

“第二章·胁压,第四章·葬歌。”尚楼新没有慌张,挥起法杖宛如合唱的指挥手。云君昊立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隔绝在正常防御时并不是一个纯粹的面,而是或密集或稀疏的,宛如纱布一般的交叉线;但是若是要隔开精神压迫,就意味着隔绝对云君昊的消耗大幅增长。尽管术晶可以部分缓解术能不足的问题,但是要为众人远程精细控制概念术式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力,而精神力是只能由睡眠等手段补充的。云君昊的精神力早已见底了,并不能再坚持这种状态多久。

“第三章·障壁。”很明显,尚楼新没有想到现在的云君昊依旧能帮助霞小队抵抗双重龙诵,但是这并不能真正威胁到他们。“第六第七章连奏,风浪千针雪。”

极其猛烈的狂风夹杂着雪针袭向霞小队,明明敌人就在眼前,他们的前进速度却迅速下降了。“戚,真烦,我直接冲过去吧!”柳晓妍皱了皱眉说道。

“你先带上莹雪萱冲阵,等我给你上个加持。”吴映雪马上和其他人咏唱了三阶的速度加持术法,柳晓妍则是迫不及待地背起小萱,从一路生长的隔绝概念上踩过,冲向敌人的那层障壁。“没用的,龙之障壁使用了甲龙鳞作为概念引物,是世界上最坚固的术法!只有概念可能击穿!”

“那可不一定。”云逸之冷笑了一下,“云文滨的兵也不是白练的。后卫队!对他们的唱手们使用窃格朗!”

四十个训练有素的精英干员一边维持着对前方的支援术式,一边操纵着带来的全部二十只【窃格朗】,搅动着对方的术能空间。一时间,本来宛如铜墙铁壁般的术法障壁变得厚薄不均——但是以云君昊本体术能维持的隔绝屏障却完好无损!这是极好的突破时机!

“最后,就是三个天赋的联动了。”雷临峰嘴角上扬了一下。“急速侵彻贯穿融雪之剑,这是我们给他起的名字!”

瞬闪全开放,柳晓妍在隔绝的保护下达到二阶术法的速度,肉眼已经无法分辨冲向敌阵的是否是人。莹雪萱举起细剑,直指障壁,剑刃上闪起刺眼的白光——而这一切的维持,来源于通过隔绝术法管道得以建立与两人术法联系的吴映雪。吴映雪将他们的天赋术法破格,强行升级了他们的天赋术式。细剑刺破了障壁,厚重宽广的障壁瞬间溶解出一个巨大的破洞,敌人惊诧的面孔清晰地展露在霞小队众人的面前。

“接下来,霞小队和后卫队!全员冲阵!”众人一拥而上,飞行浮板穿梭于天空,敌人整齐的阵容瞬间被冲散。雷临峰和夜苏荷凭借强大的战斗天赋宛如割草一般击倒敌人,灵梦瑶和吴映雪则互相补强对方的术式,运用各种远程术具进行较近的支援攻击,也不时击倒几个自以为是地摸到她们身边的人。原之术团刹那间兵败如山倒。

“这怎么可能......”尚楼新话音未落,云逸之便打断了他。“有什么不可能?你以为龙种是被什么力量击败的?你不会真以为术法低等于诵术吧?”

“啧......”尚楼新的眼神里写满了不甘。“kirokugula,kalazi。”

“什么????”在尚楼新飞快咏唱完迷之术式后,所有的浮板突然爆炸了,巨量烟尘从中涌出,一个个穿梭口凭空出现在烟雾中心。云逸之急忙冲向穿梭口,奈何还是晚了一步,尚楼新先钻进了其中,尽管云逸之也伸进去一只左手,但却被弹了出来。穿梭口就这样在他面前关闭了。

“切,不愧是原之术团,战斗力不咋地,逃跑倒是第一名。”云逸之看了看抓了个寂寞的左手,只得无奈地走回了大家面前。“大家没受伤吧?”

“隔绝概念把大家兜住了,没有伤亡。”吴映雪走了过来,“我们快下去处理异集术团的人吧。”

“对了,云君昊!有看着泠寒月吗?”雷临峰看着那颗原之术团制造的人工太阳逐渐变暗,突然想到些什么,连忙向下方喊道。

“看个鬼啊看,早跑了,她没趁机把我收了都算是万幸了!”云君昊累得坐在了地上,身旁夜空怀里的怜沙华倒是神情放松了许多,很难相信几十分钟之前她还睁着眼睛昏迷在云君昊怀里......“处理一下她带不走的杂鱼,对了,想办法别让这丫头醒了,对上这种对手我的必杀技CD可转不了第二回。”

站在浮板上,夜苏荷看了一眼阴影中的云君昊,又看了看异集术团,回过头来,红日正好在面前升起。抬起头来,深蓝的界限在头顶逐渐退去,清晨的微风吹拂起她的发梢。尽管还有一大堆没搞明白的事,还有一大堆没有处理的问题,但是夜苏荷知道,此夜,已经过去了。“走吧。”众人重整旗鼓,向着北方驶去。

——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头......”带队返程的甘景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云君昊跑了的话大灾劫怎么办啊!!!”

“算了,不必担心的。”朝晕拍拍甘景天的背,“夜鸦术团总会成长的,这次就交给他们吧。”

“我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们啊!告诉他们这次大灾劫的危险性......”

朝晕叹了口气,随后耐心地听着唠唠叨叨的甘景天继续讲述大灾劫的危害。温暖的阳光从车窗照射在两人身上,令朝晕感到十分安心。

这次的危机,绝对也会这样温暖的过去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