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卡里娜兰喘着粗气,捏碎了那颗早已备好的丸子。一层白纱裹住了她的全身,她身上的压迫感逐渐减轻了,呼吸也变得平稳。

“还好我早有准备。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乱来!”

早在卡里娜兰十五岁时,她便加入了异集术团。露莉娅家族已经衰落,虽然金钱和权力尚且充裕,但是她眼见的长辈早已沉溺于享乐之中,家族权力已经落入了她这个长女的手上——而且是他们拱手相让的。

“我们想去南方看看,你要是喜欢政务那就都给你办。”父母丢下一句荒唐的话就跑去南方过生活了,然而卡里娜兰此时才十二岁。

卡里娜兰对于奇妙的事物有着莫大的好奇。她的天赋是“解析”,专门对物体使用的,优秀的工作型天赋术法,与战斗几乎扯不上关系,但是她总能想到办法解决困难。目标是强大的动物,那就制造远而精准的武器去狩猎;目标是坚固的植物,那就用可以分解破坏其防御的工具去锯断;至于难以一睹真容的秘宝,她更是可以不远万里去追踪,尽管它可能已经有了主人也要拦下来放到自己的家中好好欣赏。

而这样的卡里娜兰,终于有一天,遇上了异集术团。

同样十五岁的泠寒月仅仅是简单的一劈,卡里娜兰辛苦构造的“棉盾”便宛如被恶魔之手撕成了两半。但是泠寒月收住了刀,没有砍伤卡里娜兰。

“我的目的达到了,没有必要杀你。你不要跟来。”泠寒月丢下这句话,从卡里娜兰手中夺走凌雪双刀掉头就走。

但是卡里娜兰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直到泠寒月察觉时,她们已经走到异集术团西北分部的附近了。

“你这家伙,我说了不要跟来。”泠寒月眼里冒着寒光。如果跟到这里来的话,为了术团的安危,她必须杀掉眼前的这个人。

“你是异集术团的人吧?”卡里娜兰没有犹豫,没有恐惧,直接说道,“我是露莉娅家族实际掌权人,长女卡里娜兰。我想加入异集术团。”

这句话放到现在,依然让泠寒月感到不可思议。

抚摸着凌雪双刀,泠寒月想起了那一件件的往事。那是一个漆黑的雨夜,十岁的泠寒月孤身一人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啜泣。一群黑衣人冲入房内将她的家人屠杀殆尽,惨叫声惊醒了泠寒月,眼前的景象令她震惊而狂怒。泠寒月抄起所有自己能举起的东西朝那些人头上挥去,从小花盆到椅子再到歹徒手中滑落的砍刀,直到他们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从狂怒中回过神来的泠寒月只剩下失落。雨逐渐停了,黑色的血水流出门外,泠寒月丢下手中的刀冲进房内四处搜寻,却找不到任何一个活人。她浑身湿透跑回自己的房间,缩在墙角啜泣。

这时,一阵细微的响动传入泠寒月的耳朵。泠寒月随地捡起一把砍刀悄悄靠过去,却被轻易地制服了。“怎么回事,是个小孩!”“泠家的孩子吗?”那群人并没有把泠寒月放在眼里,泠寒月的狂怒不经意间又释放开来,但他们似乎不像之前的黑衣人那么大意,立刻反应了过来。“概念使?别靠近她!保持距离!抓住她!”那群人立刻闪到一边,释放起术式。一个白色的光环凭空产生,并且围向了泠寒月,尽管她全力释放狂怒,但她毕竟只是个孩子,概念术的力量不足,最终还是被制服了。

泠寒月就这样跟随着她家的财宝,进入了异集术团。异集术团希望泠寒月作为概念使加入他们,同时提出帮助泠寒月复仇的条件,泠寒月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十六岁那年,她依靠着卡里娜兰的人脉帮助和异集术团的人手,终于将泠家的仇敌诛杀。从那天起,异集术团在她心中,已经是带有恩情的归宿了。

尽管异集术团为了至宝不择手段,但是异集术团并不会赶尽杀绝,只要不威胁到宝物和术团的人一律不杀。泠寒月知道他们这是在逍遥法外,但却并不觉得他们彻彻底底地错了。

每一种活法都有其理由,异集术团的人也不例外。他们追求着一个“解”,这是不论对错与否、起因结果的一群人,他们想解开龙族的秘密,解开世界上最为不可思议的秘密——千年以前,龙种找出的术法之源。

正当泠寒月和疾小队坐着勉强维修好的木行车返回大部队时,一股强烈的刺激直冲泠寒月的意识,她楞了一下,头立刻变得火辣辣的疼,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狂怒概念立刻迸发了。她转头一看,疾小队的成员也陷入了恍惚,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口吐白沫。泠寒月急忙拿出一把小珠子,挨个捏碎后将成员一个个包裹浸入其中。

要多几个的话干脆我就给你一整袋吧。卡里娜兰在出发前这么对泠寒月说。

真有你的啊。泠寒月一开始还嫌弃太多了管不上用,这回倒是帮大忙了。

好在精神影响的时间不长,小队距离影响发起点还有三公里远,成员没受什么严重影响,很快恢复了过来。木行车又重新发动了。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啊?”疾小队领头的木心流年捂着额角一边驱车一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泠寒月摇摇头。

泠寒月当然知道,那家伙还是她拼老命才抓回来的。

怜·沙华,姓氏未知,被发现于羽国东北的一处贫民窟,彼岸花教的圣女,当地人奉她为“花蕊”,执掌断罪与恩典的权能。她是神派下的使者,天生有神赋予的恩典,拥有审视谎言与罪恶的能力,并且会为人们指示方向——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但实际上,泠寒月和异集术团都认为,这不过是一个奇怪一点的概念使,最直接的理由就是泠寒月可以抗住她的精神控制。

异集术团派出泠寒月和特攻分队,试图捕捉怜沙华,但是行动刚开始的那一刻就失败得一塌糊涂。小队还没到达当地便遭遇各种阻挠,刚刚到达目的地,除了泠寒月外的所有人全部昏厥。好在泠寒月作为战斗概念使几乎无人能敌,小队成功撤退了。

第二回,泠寒月独自一人行动,与怜沙华接触。经过艰难的谈判,怜沙华加盟异集术团,同时异集术团以协助本教作为报酬。与其说怜沙华是朋友,不如说只是个互相利用的盟友罢了。

怜沙华的能力过于强大,不仅使其本身精神变得扭曲,而且她一般也不会特意去控制分量,一旦暴走起来非常危险。泠寒月现在已经十分担心前方战场的状况了。

泠寒月的担心是对的。当云文滨忍受着强大的精神压迫走下来时,他发现几乎所有队员都倒下了。和他一同下来的,除了安里娜之外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特训小组成员。二三五六战队离此地不过两公里,联系不上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已经瘫痪了,然而更为遥远的第四第七小队需要他们作为中介才能满足庞大的术式联络。

完全被摆了一道。云文滨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

云文滨心里明白,对抗概念使需要几个重要的前提:足够的情报,充分的准备,以及绝对压制的人数。上述几项如不满足,这件事将变得异常困难。

云文滨当然也知道,里德是给自己放了水。尽管贸然使用第三法“斩”很有可能引爆粉尘,但是里德并不是没有轻松的胜利方法,那就是直接使用“斩”将云文滨设下的一切陷阱直接摧毁。如果里德手下不留情,十刀连斩齐放,从一开始就可以秒杀云文滨。但是里德当时的目的是给予云文滨打败他的机会,好让云文滨树立威信,于是给了云文滨机会,云文滨也成功了。但是面前的这位显然是个老手,上来就用上了此等强度的概念术,云文滨极度怀疑这就是她的第三法。尽管早有提防,云文滨最后还是没能挽回局势。

从一开始就是一边倒的死局。

“诶,只有这么几只小鸡仔吗?”看着夜幕中前方的几个光点,怜沙华失望了起来,“还以为能见到那个玩刀子的概念使呢。你们不介意我捏死几只虫子吧?”

“别把我们这边的虫子也捏死了啊!”卡里娜莲踉踉跄跄地从敌阵跑来大喊道,“快点打完然后关掉概念术!”

“真抱歉,我们这边倒也不是只有虫子。”安里娜强忍头疼逞强地说道。她从腰间取下半块护符丢给云文滨,云文滨心领神会,将两块碎片接合,发动了术法。

“论疯子,我们这边也有一个。”安里娜冷笑道。

刹那间,黑夜中的一道白光撕裂了阵营中的一部木行车,一团白光直冲怜沙华,把黑夜照得亮如白昼。后者显然有所准备,双手握紧吊坠,一阵狂风刮起一架木行车,挡下了白夜的袭击。碎木片宛如倾盆大雨般落下,却没有一根木屑能靠近这个女孩。

宛如神明在用双手庇护她。

“这个不愿使用人类形体的光精灵,叫做白夜,是吗?”怜沙华起了兴趣,“精灵的精神确实很神奇,我居然完全无法影响。不过无伤大雅,你们最后还是会接受神罚的。”

——

云君昊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上了光之术团的车二十分钟后就遇到这么尴尬的事。

霞小队和光之术团的木行车并驾齐驱,云天机以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隔壁车的云君昊,“怎么说呢,好久不见?光之术团的云君昊同学?”

“咳咳,打住一下,这不叫叛变,这叫曲线救异世界。好吧主要是救我自己。”云君昊自然也是十分尴尬,“局势所迫局势所迫,搞定这边我会想办法回来的。”

“斩命之人我们解决完大灾劫危机后就会归还的,光之术团对之前发生的事表示歉意。”朝晕一改之前笑嘻嘻的态度,端庄严肃地说道。一旁的甘景天则是乐得清闲,笑看朝晕做戏。

在大家赶往云文滨所在地前,云天机已经联系了云舒岚,现在身后的第四第七小队正在全力展开卜术,支援前线的同时给予云君昊这边的人加速祝福。

在这个世界,卜舞祭是一类非常特殊的职业。卜舞祭只能由有潜质的男性承担,拥有强大的超远程支援术法,并且可以预读少量的未来信息。拥有强大卜舞祭支援的一方实力提升会异常恐怖,极端性况下可以将整队三阶术师强行升阶至二阶,从而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唯一的坏处是术能消耗较高并且不可使用术晶,因此必须在术能氛围高的地点反复移动维持术能供应。云舒岚此刻便是在画满术阵的浮板上起舞,身旁的辅助术师正在驾驶浮板从一处山谷绕道另一处,可谓是辛苦极了。

“在浮板上女装跳舞简直太离谱了,且不说羞耻心,光是晕板就够我受的了。”云君昊吐槽道,“是哪个恶魔发明的这种维持术能氛围的方法!”

“以前时代的术师是将附近的术能源源不断地运过来,保证术法运行。但是这种做法对环境破坏极大,所到之处遍地荒芜。”甘景天摇摇头,“卜术本就是禁秘之术,若不是那个发明者,卜术根本不会被如此广泛地采用。”

“等下,停车停车!”但是这时云君昊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急忙大喊道,“有状况,大部队全部停车!”在云君昊的强烈要求下,大家停下了所有的木行车。

“你又发现什么怪东西了?”雷临峰走了过来,看着正在往车顶爬的云君昊。“都这么晚了,这一团黑漆漆的还能看到什么?”

“我也说不上话,这玩意......我怎么形容呢?一大团雾?”云君昊几乎无法形容眼前的景象。但是这并不是云君昊语文不好所导致的,因为“窥视”所传来的信息就是如此——前方一公里以后的环境,完全被一种相当浓厚的紫雾包裹了。

概念术?但这个范围巨大得令人无法理解。卜术?那种程度的术法仅仅能让区域内浮现一些紫色的微光。秘术?可是车上的人都没有感知到浓厚的术能氛围,就连面前的空气也和其他地方的一模一样。

“总之,我们面前有一片相当危险的区域。给我一些术晶,我会展开概念场包裹你们,叫所有人把阵型收紧一点,缩进我的概念影响范围内。”云君昊跳下车,“前面太黑了,如果你们不介意,也可以派一小队的人打头阵,看看影响怎样。一遇到状况立刻让他们脱离就好。”

“墨笔的鉴定结果出来了。”好巧不巧,这时墨笔的使用间隔结束了,吴映雪带着结果一脸紧张地跑了过来,“看看这个!”

那张画上,清晰地映着云文滨的侧脸,一旁的是安里娜,两人直视着前方的一个身着黑纱的女孩。那女孩手里握着一把大得不像样的巨剑,向前方的一个光团斩去。

而那个女孩的双手,被一双巨大而透明的手抓握着。

仿佛是神在帮助她杀敌。

天已经完全黑了。茫茫荒野之中,云君昊这边的车队犹如灯火,与面前忽闪着细微白光的远方相互照应。

“照云君昊说的做。”甘景天决断道,“没有时间犹豫了!”

就这样,灯火向着黑夜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