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夏昭】
为什么会感到胆怯？
对于自己即将要说出来的话感到害怕，明明上一次差点就要说出来了，明明刚刚已经放松过了。
明明已经说好了不再恐惧了。
冬日的暖阳送来适度的气候，难得的蓝天白云看起来是那么的舒适耀眼，周围都是一片欢声笑语，人们手牵着手，脸上满是笑容，可我的内心不存在一丝的羡慕。
我忍不住抚摸着手臂上的刀痕，心中的紧张感逐渐变得平缓。
身体如同心脏一样冰冷无比，我的生命、我的幸福、我的人生在不断燃烧着，但却怎么都看不到尽头，怎么都燃烧不尽。
我在为了谁而折磨着自己，为了谁的幸福而苟活于世，为了谁而在此处等待着？
瞳孔在不断的聚焦着，身着黑色大衣的人映入眼帘，他的脖子上是我曾经送的围巾，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白言，是我的男朋友，是我的幸福。
可是为什么，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的身上并没有散发着幸福的气息？他宛如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不幸之人，浑身上下充满了厄运。
我的内心充满了茫然，回想着愿望单中的最后一条，却又想要催促着自己转换心态。说起来，自己还真是矛盾。
明明想要他幸福的，但是此刻，我却要用如此痛苦的手段来断绝掉自己心中的念想。
内心中的声音在争斗着，一个在抢夺着自己的幸福，一个在把幸福递给他。
距离越来越近，我把手藏在背后，绝对不能够让他看到自己手上的伤痕。把衣袖整理好后，我用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向前走去。
他可能会暂时痛苦一阵，但是终究会是幸福的。如此此刻我不说出来，他就会因为我的离开而痛苦一辈子。
加油啊夏昭，一定要说出来。
迎上面前那面无表情之人，我开了口。
“白…白言，我们……唔”
他直接把我抱住了，然后亲自堵住了我的嘴。
我又失败了，我又犹豫了，快推开他，再不推开他我就要成为罪人了。
但是，真的好温暖，只有他身上的温热才能融化我身体与心灵的冰冷，明明这样做是不对的……
我双手抓住他的衣服，想用力推开，但是他却紧紧地把我的手压住，根本就动弹不得。
不行，要呼吸不了了，眼睛忍不住闭上了。但是他依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我的脸上、耳朵、全身都染上了他的热量，我在这片令人陶醉的阳光中迷失着，感觉快要失去了知觉……
“呼？！呼……”
我与他终于分开了。但是我身上的热量仍然未消逝，就像是充满电了一样，小小的活跃带动着我的心脏，跳得飞快。
他舔舔嘴唇，眼神中倒映着我的身影。我低着头，原本想要把刚刚未说完的话说出，但是他拉起我的手，让我失去了话语权。
“走吧。”
他那毫无生气的声音引领着我的视线，在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音节之前，我脑内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
“唔，嗯。”
想要紧紧地跟随着他的步伐，但是他却主动的代入我的节奏，我们之间仿佛又建立起了一种无形间的默契，仅仅是并肩而行，就让我心动不已。
这或许是多天未见的后果？亦或是我昏迷许久的后遗症？
我仿佛丢掉了那种平淡的心境，开始一步步地走进真正的自己。他在面前引导着，我在跟随着，想要见面的心情像是诱人的香味一样勾引着许久未进食的我，每当见到他，我就忍耐不住心中的馋。
“想要吃些什么吗？”
他忽然在我耳边问起，让我一惊之中从满是奇妙的境界之中回到了眼前。
“都可以。”
我已经不敢奢求，保持着最低限度的幸福就让我心动不已，只要他不放开我的手就让我感到异常的满足。
开始感到惊奇，这仿佛就是热恋。
“呐，今天去哪？”
他那面无表情的脸异常陌生，但是却弥漫着香气，一丝丝熟悉带动着我的眼睛，让我移不开视线。
“水族馆哦，这也在你的愿望之中。”
他把袋子递到我面前，我没有一丝犹豫地把手伸进去，然后拿出一块稠鱼烧。
“那，那我们走吧。”
明明不想说这句话的，明明想要好好的说清楚的，为什么一出口就变了内容呢？
手中的稠鱼烧，弥漫着初恋与青春的味道，就像是回到了我与他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回到那个中午，我一头撞在他温厚的胸膛上……
“我们进去吧。”
明明还在感受着甜蜜的味道，目的地就已经出现在我的眼前，就像是今天的旅程已经到达了尽头。
我吞下最后一口，退后半步，想要挣脱开他的手。
这次不能够再犹豫不决了，即使他生气也要，就算是他讨厌我也好，只要我说出口了，他才会幸福。
“白言，我……”
“小心。”
我还没说完，他一把把我扯进怀中。
“人太多了，你差点被撞到了。”
失败了，又一次失败了。我是失败者，我是罪人，我是笨蛋，我是蠢货。
“额…嗯，嗯。”
“怎么了今天，呆呆的。”
他面无表情的脸像是生气了，用手掀开我的刘海，然后把自己的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
“唔，抱歉……”
我们对视着，我的心跳因高温而报着警，我似乎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今天还是第一次。
虽然周围哗然一片，似乎都在羡慕着我们，但是他却毫不在意。
“走吧。”
勾起我的手，他拉着我走进了水族馆的大门。似乎是提前买好了票，一进门之后我们就乘着电梯下降。
周围的颜色越来越淡，光线也越来越暗。虽然中电梯中除了我们之外并无他人，但是我还是对黑暗感到了本能的恐惧。
或许，或许这里能够说出口。
但是他并没有放过我，又一次让我难以启齿。
直到电梯门打开，那片美丽的蓝色引入眼帘，我才满脸羞红地被他拉出电梯。
今天的他是怎么了？不听人说话就算了，行动就像是个饿了很久的野兽一样。
周围十分幽暗，只有蓝色的海水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无比美丽的幽光。
鱼儿在头顶，左右穿梭着，奇形怪状，就像是新奇无比的外星生物一样。
我被眼前这片景象完全吸引了，挣脱开了他的手就趴在玻璃罩边，仔细地把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静静地站在我的身边，沉默不语。
我扯着他的手，指着那些正在游动着的鱼儿，兴奋的心情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他只是小声的应着，或者点点头，即使我再吵闹着什么，他都只是静静地待在我的身边。
说起来，貌似在我小的时候，来过一次水族馆呢。
那个时候妈妈还在，我仍然有着一个完整的家庭，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收到死神的判决书。
妈妈也是像个孩子一样，抓着我和爸爸的手大惊小怪，爸爸只是微笑着，手中的相机拍下了我们的照片。
那个时候另外两个孩子还没有出生，我们一家三口就已经觉得幸福无比了。
如今，变化的事物太多了，根本就看不过来。原本陈旧的水族馆也变得如此先进和幽美，幸福感却在消退着。
我还想拉着他们两个人的手，重新来到这里，享受着那陈旧却有着最完美家庭气氛的幸福。
可当人人都在宣传着“幸福计划”的时候，我的家庭，早已陷入了不幸。
不是的，就算是家庭再完整，但是爱的人不再身边，幸福就不会出现。
那么现在呢？我幸福吗？
或者说，他幸福吗？
“白言。”
“嗯？”
他转过头，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仿佛笑容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仿佛幸福从来就没有在他心中萌发过。
我在扪心自问，我是该留在他身边，还是离他而去呢？
幸福什么的，爱什么的，人类需要懂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复杂了。
“你幸福吗？”
我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脸。
他的手，放在我的肩上，然后慢慢地，把我搂进怀中。
我迫切的想要知道他的答案，但是他仍然在沉默着，仿佛没有听到我的问题。
终于，他开了口。
“我到底幸不幸福，我自己也不清楚。幸福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呢？从来没有人定义过吧，不过倒是有许多蠢货去统计过。但是，从人类这样的超级大骗子口中说出的幸福就真的是属实的吗？”
我抬头望着他，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但是我知道，你拯救了我。我只想要看到你露出真实的笑容。因为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再次陷入低谷，再次因痛苦而自杀……所以啊，在我真正的渡过难关之前，你不准逃跑哦。”
笨蛋，真是笨蛋。
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怎么敢说出那句话呢。什么因为痛苦而自杀啊，我真是个笨蛋，我是不是差点就让你再次陷入死亡危机中呢？
这样看上去不久只有我一个是恶人嘛。
他松开了我，脸上再也不是毫无表情，再也不是那副痛苦的样子，而是那个熟悉的微笑。
“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握着我的心，在微笑中洋溢着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