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娜大婶的家很宽敞,在这个贫民窟般的地方或许可以被称为豪宅了吧。

走进屋里,我环顾四周,周围很干净整洁,和脏乱的街道截然不同,“这里是旅馆吗?”我不禁小声的问了一句。

“这可是旅馆比不上的地方哦,黛娜大婶可热心了,你不用太拘束。”

这个地方给我的感觉很温暖,橙色的灯光也让人觉得很舒心,有一瞬间我想到这样的地方才算是真正的家吧。

“黛娜大婶,我回来啦!”

从里屋传来一声答应,然后缓缓走出来一位中年女人,她穿的一身整洁的粗布衣服,头发盘成一绺——标准的乌萨斯妇女。

“小露,带朋友来家里了啊?”

她的名字是小露啊,和强势的性格完全不符呢。

“婶婶,这家伙是我从路上捡的哦,他能在这里留宿一夜吗?他不是什么坏人哦。”女孩双手合十,透着些哀求的眼神,望着面前的中年妇女。

黛娜大婶疑惑的望望我,又看了看我身旁的女孩,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他住你隔壁的隔壁吧,下次可不要随便带什么人来家里哦。”然后就自顾自的走出客厅,去了侧屋。

不过说实话,我看起来确实不像什么好人,兜帽盖过前额,穿的黑色风衣又因为逃跑撕了几个口子......能把这样的我也判定成“不是坏人”,还真是不好意思。

我重重地坐在了墙边的椅子上,一天的劳累瞬间爬满了全身。

“喂,黑色兜帽的,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冷不丁的问了我一句。

“我叫做......”顿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说出本名比较好,“叫我博士就好了。”

她“扑哧”一声的就笑了,“没想到你还是个刀客塔。”然后绕着我走了一圈,打量着我,“那你还来我们这种地方?来采样做实验?”

她的想法没有偏离太多。

与其说是采样,倒不如说是观察,我和父亲游历泰拉大陆,一路上,作为父亲的助手,期间接触过很多源石样本,观察城市,观察感染者——这就是我的工作。

见我不说话,她赶紧说,“开个玩笑嘛,别这么严肃嘛,你可不像莱茵生命的那些奇怪研究人员。”

我摇了摇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小心闯入了这里,也没想到会被人追着打,今天很感谢你。”我话锋一转,怕她又问些什么,“今天真的累了,早点休息吧!”

“那可不行,你还没吃呢,吃过再去休息。”少女笑着拒绝了我的要求。

这是我注意到原来黛娜大婶刚才从厨房里找了一些食材,现在正在长桌旁不紧不慢的准备着晚餐。

我只好听她的话乖乖坐下来等着,刚好一扭头瞄到了她一直带着的箱子,忍不住问了句,

“箱子里有什么啊?”

“啊?什么?”

“就是你一直提着的箱子啊,今天被人追了一路,也没看你松手。”

她刚张了张嘴,一旁的黛娜大婶接过话茬,

“你不知道吗?小露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医生,我还以为你是她在路上碰上的病人呢。”

“你在这里的给人治矿石病?”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能够治疗矿石病的医生往往在一些军事机构或者研究机构里就职,就算本人有矿石病,也不会削弱他们的影响力。她一个柔弱女子,又怎么会在这里当个医生?

“那又怎么样?感染者不也是人,他们需要救助。”少女有些气呼呼的对我说。

我沉默了。

从小到大见过的感染者太多,对于他们的痛苦与死亡我早已习以为常了,这个时候竟然有人告诉我感染者理应得到关怀,我是不是一开始就已麻木不仁了?

“好了,我知道你们没法理解的了,毕竟感染者这么多,要一个一个去救那还不累死。”

我能理解的,曾几何时,我也向倒在路旁的感染者伸出过援手。

只是,父亲的话语在我脑中响起,“不用管他们,源石的秘密还有很多,一旦探究明白,我们这个社会将会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们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牺牲品。”他威严而不容质疑的的声音把我从人理的天平上摆向了所谓的“大义”。

我的神色微微有些变化,我所做之事和她坚持的事,谁才更加正确?

“喂,喂!”被她从思绪中打断,我扭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开饭了,你在那里坐着自顾自地想些什么呢?吃过你就可以休息了,明早我带你回内城。”她连珠炮般的说出这么一串后,顺手给我递了对刀叉让我去侧边的房间去吃饭。

“不来我可就把你的那份一起吃了。”她恶狠狠地威胁了我。

吃饭的房间不是很宽敞,大概容下七八人而已,中间一方圆桌,桌子上摆着三四个盘子,菜式是平常的乌萨斯菜,一盘炖菜还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对我这个饿了大半天的人来说实在很有诱惑力。

“开动吧。”待我和小露坐下来之后,黛娜大婶对我们笑着说。

不必我赘述,饭菜很好吃,更让我感动的是那种温馨的氛围,我在一旁听着小露和大婶说着今天去了哪块地方诊治病人,然后又是怎么遇见的我,打算明天送我去内城,一段时间不会在这里了。

“你不是下城区的居民?”我真是一头雾水,难道之前全想错了?

“不是,我只是在这里帮人看病,哪里有病人,我就会在哪,只是这里要帮的人太多了,所以我经常会回来,在黛娜大婶这里住几天。“她平静地回答了我的疑问。

“是啊,小露真是个好人啊,这里的人私下里都叫她‘圣女’呢。”

旁边的女孩脸上有点发红,尾巴也在不安地左右摆动着,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害羞。

在这个视感染者为毒物的国家里,有一个人,愿意挺身而出,去帮助他们。

圣女?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吧。

“你们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我来收拾吧。”

“辛苦婶婶了。”我客气了一下,上楼去了。

上面一共三间房,“最左边的应该是我的吧。”虽然小露没告诉我那间房是我休息的地方,我这样判断是因为这间房的门有些斑驳,从外面看也不是很大,想必是客房。

一只脚迈进去,没想到的是,房间保养的倒挺好,传来一阵淡淡的清香。

“说着休息,结果跑到我的房间里来干嘛?”

“呼!”吓了一跳,女孩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身后吓了我一跳。

“抱歉啊,我不知道这是......先走了。”

“慢着!”她伸出手拦住了我。

“嗯?”

“我有事想要问你。”

“可以,你问吧。”只要是我能回答的——我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坐下来吧。”她指着房间右侧的床说。

“那么,你想问我什么呢?”我坐在床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前端像是沾上了污泥。

她靠在墙边,仔细的想了几秒,“你是什么人?”

“如你所见,普通学生。”这话确实没骗她,父亲已为我安排好了帝国大学的入学手续,估计很快就能入学,只是我不知道在学校里的意义是什么,父亲在旅途中教授我的知识,寻常学校应当很难再教我些什么。

“有你这么可疑的学生,你们学校也是倒了大霉。”她白了我一眼。

“你住在哪?”

“洛林区旁边的居民区。”

“你一个人在帝都?”

“和我父亲。”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她追问。

“你审犯人吗?”我被她问的有点毛。

“别打岔,小心我用皮鞭抽你!”她把两只手握拳,在胸前做了个拉皮带的动作,走到我面前,微笑的看着我。

“好吧,他是研究源石的。”真拿她没辙,这丫头有点难缠。

她稍微有些惊讶。

“你也一起研究吗?”

“帮他打打下手而已。”我平静地说。

“你父亲研究矿石病吗?”

我摇摇头,“不,他研究的是源石本身,源石不仅蕴含有巨大的能量,它还有现代科学很多不能解释的作用,而如何去应用这些特性,这正是父亲所研究的。”谈到源石研究,我有些兴奋。

“可是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更多的人感染矿石病。”她露出了沮丧的神情。

“所以,你要问的就这些?”

“本来是要问别的,可谁知道你这个人,明明叫博士,却是个学生呢。”

看来学生的身份是个护身符。

“那么,我先......”

“别急,最后一个,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兜帽?是因为脸上有伤疤吗?”她又靠近了一步问道。

“不是。”我准备起身离开了。

她一把扯下了我的兜帽。

太快了,我刚准备起身,她用左手按住了我的肩膀,把我的兜帽向后摘了下来。

然后,我知道会是有什么事发生。

毕竟,我的头顶没有作为先民的标志——耳朵或者是角。

因为没有先民特征,周围的人总会用一种怪异的眼光打量着我,但是父亲告诉我这是馈赠——“你天生就应当研究源石”,虽然一直没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我一直戴着兜帽,不愿被看成异类。

女孩显得有些惊讶,因为我站起来的缘故,她向后退了半步。

“满意了吧。”我的脸上很平静,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扯下兜帽,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了。

她没有拦我,只是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有些不知所措。

也难怪,这可不是医生能够解决的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