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是一颗由无数节点组成的光球,如同呼吸一般的律动仿佛赋予了它生命。

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站在光球的面前,他看起来已经筋疲力尽,靠着手上的一根钢管勉强支撑着身体。

他仰头望着这颗耀眼的明珠。

如果毁了它,一切是否会重置?或是再也无法挽回?

“呐,黑色兜帽的,你要怎么办呢?”耳畔传来她空灵的声音。

我转身望去,似乎又看见那位银发少女,朝我微微一笑,眼中意味万千。

不管会发生什么,我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我都要阻止悲剧再一次发生。

我转回头,拉了拉帽檐。

或许这样被遗忘才是我的宿命吧。

他低头望了望脚下踩着的合金钢板,又看了看自己紧攥的双手,浮肿的双手布满了本不应属于这个年纪的裂纹,最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咬牙,绷紧了全身还有知觉的肌肉,仿佛一只垂死的猛兽在做最后的挣扎,手中·的钢管带起一阵劲风,直扑向那个看似脆弱的跳动光点。

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来想别的了。

一切都会结束的,我也会得到救赎的,对吧?阿米娅。

正篇

帝都的中心一座暗金色的堡垒横空矗立在我的眼前,它庄重森严,那恢宏的气势让人肃然起敬。

附近不时传来御林军甲胄的钢铁碰撞声,帝国的皇帝居于此地。

父亲与老友今天会去觐见皇帝,随行的我被守卫拦下来了。

“你在这里随便晃晃吧。”父亲丢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大门。

我有点遗憾,但还是只能先去街上转转。

帝国的建筑风格还带着中古的影子,常年随父亲奔波在外,偶尔穿过帝国疆域,帝国的古板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皇城周围看上去似乎一片安宁和乐,可是在来的路上,耳朵里留下的哭泣声告诉我这并不是所有人的和平。

“帝都啊,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我摇了摇头,打算向外城方向走走。

离那个堡垒般的皇宫稍微远了一点后,四周逐渐有一些高大的建筑出现在视野里,而繁华的景象也让人有些目眩,这里本就是钢筋水泥建成的现代城市,只不过因为急速的发展造成的建筑风格多样化让我产生了恍如隔世的错觉,行走在规划有序的克林区,路两旁的商铺里的商品琳琅满目,街道干净整洁,而路上的行人也面带笑容,无不昭示这块区域——乌萨斯帝都特区的与众不同。

我并未在此地逗留太久,这种地方在维多利亚和哥伦比亚我见多了。我转身往城东的下城区走去。

慢慢的,周围景象开始发生变化,破损的道路,废弃的民房,未处理的垃圾堆,感染者也逐渐在视线中变多,他们大多衣衫破旧,集群窝在路旁的角落里。

帝国对待感染者的态度极度的严酷,甚至法律中也没有保护感染者权益的条款,倒不如说,帝国上层鼓励对感染者的欺压。一旦被确认为感染者,肉体的死亡不过是时间问题,但是对人格的践踏却会深深的烙印在他们的余生里。

“好心的先生,能不能给点钱给我买一块面包,我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路旁一位穿着简陋的中年男子拉住一位外表体面的的绅士,半跪着哀求道。周围的行人三三两两走过我身旁。

我没有停下来,也不用看向那位男子,因为数秒后,刚才的方向便传来一阵粗鲁的咒骂声,那乞丐的哀求声戛然而止,响起一声低沉的闷哼,想必是挨了一下毒打。

已经不愿再为这些苦难叹息了,我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我没有目的的乱走,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会有怎样的危险徘徊左右,我可能会在这座城待很久吧,不论是好是坏,我应该到处看看。

切城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尽管普通人之间都存在明显的等级,就连老乞丐也会欺压新来的乞讨者,但是感染者确是出奇的统一团结,如果在下城区随便对感染者动手,可能会引起其他感染者的攻击。

随着不断推进的步伐,移动城市的规模已超出了我的预想,不愧是这座集伟大与肮脏的城市啊,内城的规模似乎已经超过常规移动城市的规模了,那么感染者聚居地——外城,究竟会多大呢?

太阳开始向西,约莫到了午后,我才走到内城的边缘,一堵厚厚的城墙横在我的面前,不用想也知道墙的后面不过是比下城区更加破旧的民房聚落,里面或许会有更多感染者,更不乏违法暴乱之徒吧。

和门前的守卫说明身份后,我穿过了内城与外城的边界,走进了外城。

更加脏乱的街道,路旁站着或蹲着不同种族的感染者,平房,草屋,石屋;北方风格,草原风格;这杂乱无章的建筑,狭窄的街道,还有简单的路边摊,摆着一些奇怪的交易品,有一些矿工零星的走在路旁,更多的还在采矿,高强度工作——在普通人不愿工作之地。

这里就是外城。

我拉了拉卫衣的帽子,盖过额前,挡住眼睛。按照以往的经验,在这种地方,显得越可疑,别人越不敢找你的麻烦。

“唔,令人不悦的感觉。”我低声咕哝了一句,确实,与内城的贫苦大众不同的是,这里的人对我的到访似乎极为不快。

随着深入城区,我能感觉到周围充满敌意的眼光越来越多。

“那个戴兜帽的,你不是这片的人吧?”不远处的民房旁,一位男子不怀好意的对着我大声叫嚷道。

没有理会的理由,草原上一群鬣狗会追着落单的狮子,只要有人起哄,我可能会被群起而攻之。

只是我没想到,突然间,周围的无业游民都冲着我谩骂。

这里的人,怎么回事?

老实说,我有点担心暴民会涌过来伤害我——这个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异乡人。

这里,是法外之地。

我有一点后悔轻易的进入了外城,虽说以前也见过很多这样的外城区,外城区通常隔离的是一些矿石病患者,但这里的居民攻击欲极强,这种扭曲的排外性,似乎他们对矿石病患者这一身份并不自卑反而自觉高人一等?他们希望报复普通人?

那些暴民对我的的不理睬感到有些恼怒了,不快的跺着脚,我随时会被这怒火吞噬吧。

不过在外城晃了一会,我的身后已经跟着四五个好事者,这时天也逐渐暗了下来,我感觉已深处危险之中,心下不禁有些紧张,这么一慌,我的处境更不妙了——迷路了。

我情急之下拐进了一个深巷,躲在尽头的墙角边。

“他在这附近,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是那群狗官派来的就做了他!”

几个人聚在一起这么一商量,我今天怕不是要栽在这里。

必须赶紧逃到安全的地方。

我悄悄溜过他们身后,没意识到自己的脚步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快,他在那里!捉住他!”领头的人一喊,几个人齐刷刷的望了过来,我赶紧绕过墙角,不顾一切的飞奔了起来,后面的人紧追不舍。

我的肺里被空气灌满,心脏狂跳,后面跟着一群壮汉,路上偶尔有人也不过看着热闹,顺便让开路方便我继续狂奔。

感觉,快到极限了。

转过一处巷道,身体左侧一吃力,被拽了过去,倒在了地上。面前是一位身穿灰色衣服的少女。

“快来!”

她是什么人?

我赶紧爬起来,少女拉住我的手,把我拖进了一旁不起眼的陋巷深处,杂乱的脚步声逼近,又散开,我和她挤在一堆纸箱的后面,刚好躲入了他们视野的盲区。过了一刻钟才完全寂静下来。

“好险哪,呼。”

“多谢你了。”我心里舒了一口气。

我这时才注意到她的左手还提着一个小箱子,“你是来这里旅行的人吗?”

少女调皮的一笑,“算是吧!”她顿了顿,“倒是你,傍晚敢在这里一个人乱晃,胆子不小嘛。”

今天确实是大意了,低估了感染者的危险程度。

见我沉思不语,她望了望我,好像是明白了我的处境,拍了拍我的肩膀,“回不去没关系的,我带你去黛娜阿婶那去留宿,等明早安全了再走吧。”

我跟在她的后面,少女身材纤细,引人注目的是头上的一对角,还有......身后长长的尾巴,她是瓦伊凡人?像她这样的孤弱女子又怎会傍晚在这偌大的外城里一个人游荡?

我就这样在她后面默不作声的走着,路上人很少,只有少女一路蹦蹦跳跳的。

本来有点心烦的,看她这么灵动,跟在她后面的我反而觉得有些惬意了。

“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没有啊,怎么了?”

“啊,没......”还没说出口,她就转过来,面朝着我,放缓了步伐。

这是我见到她以来第一次看清她的脸,她就那样慢慢的走在我面前,灰色的长发扎的很低,随风飘扬,残阳洒在她的侧脸,左边的眼睛微眯着,嘴角扬着细微的弧度,但是浅笑中又透着一丝淡淡的忧郁,完全不应当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啊。贴身的白衬衣上披着一件米色的外衣,下身的格子短裙刚刚过膝。装扮中又显出一丝知性。

总之,她全身上下的气质很优雅。这女孩,应当不是这里的居民。

“你眼睛在看哪里啊?”她眉头一挑,直直地盯着我。

我有点过于明显的打量人了。

难言的局促环绕着我,被女孩这样盯着还是头一次,我感觉脸上有点发烫——因为她确实很好看,如果不是在这里见到她,我会以为这是哪位贵族家的大小姐出来感受生活呢。

我有些紧张,然后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她身旁好不被她正面看着,顺手拉了拉兜帽。

她像是终于看够了,仰着头笑笑说,“现在有开心的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