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失恋影棚。”严冬起身迎上客人。

那是一个青年女子,面容消瘦,一双大大的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神采,即便是迎上严冬这样能让许多少女都芳心暗许的笑容,女子也只是扯了扯嘴角,一点想要笑的感觉都没有。她眼神无力地躲闪着,有意避开大家的目光一样,见黄依唯和安迪都抬头望了过来,像是要躲起来似的将挎包的袋子往上拉了拉。这些小动作无一例外地被严冬收入眼底。

严冬引着女子在离黄依唯稍微远一些的沙发坐下,背对着黄依唯。安迪也识趣地离开女子的视线,端着奶茶在黄依唯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严冬最会察言观色,他开这个影棚已经有些时日了,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客人,也一眼就能猜出他们经历了怎样的故事。安迪也是聪明人,懂得如何让客人心里舒服。有很多客人是抱着挣扎来到这里的,他们需要给的是适当的空间。

安迪冲黄依唯挤了挤眼睛,盯着严冬端给她的奶茶,黄依唯赶忙端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大口。奶茶煮的很香,没有加糖,仙草和芋圆恰到好处地弥补了甜味的空缺,红茶和牛奶的比例也很完美,黄依唯一口就喝了好多。但她的心思还是很快飘到了客人身上。

黄依唯对这女子的衣着感到奇怪。南方的九月份早晚或许会有一些凉意,到了九十点钟却也燥热得很,大家都还穿着夏天轻薄的衣物,眼前的女子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进门时粗粗扫了一眼,黑色坡跟鞋,黑色长裤,还穿着一件黑色高领线衫,那高领线衫一直遮到下巴,叫黄依唯看着都热。黄依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短袖衬衫,再看看一旁安迪的白T恤,感觉这个女人和大家都不在一个季节上。更不用说从一个人像摄影师的角度来看,她的气色很差,眼窝深陷,眼袋明显地掉在眼眶下面。她本来应该是个模样标准的女孩,却因为过度消瘦,让眼睛大得吓人,透露出了无生气的感觉。

黄依唯注意到的事情,细致如严冬也注意到了,他望着满脸拘谨地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开口问道:“请问是来我们影棚拍照的吗?”

女人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舔了舔嘴唇,像是有话要说。

“客人您贵姓?”严冬柔和地笑了,“不用太拘谨,先坐下来喝杯奶茶吧。”

“……柳……”女人的声音很小,说话时嘴唇只是蠕动了两下,一旁好奇地竖起耳朵的黄依唯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那我就冒昧地称呼您柳小姐,行吗?”严冬脸上的笑更柔和了。

黄依唯的位置上刚好能看见严冬的脸,她侧身,小声地问安迪:“安迪前辈,你们影棚里都是老板做接待的吗?”

安迪见黄依唯特意压低了声音,扫了一眼柳小姐,发觉她的背影似乎越发不自在,便用正常的语调答道:“因为老板很适合做这个,你不觉得吗?”

听见安迪的回答,起身去吧台倒茶的严冬看向黄依唯,笑了。这小丫头到底是初出茅庐,看来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慢慢地去学,安迪倒是表现得让他很满意了。他一边把奶茶递给柳小姐,一边对安迪说:“安迪,你带黄依唯去熟悉一下器材。”

这位客人看来对外界很敏感,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觉得对方在议论自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安迪心领神会,大口喝完杯子里的奶茶。黄依唯也站了起来,杯子里奶茶还有一半,安迪笑着说:“要不等你喝完?”

黄依唯赶忙摇头:“不用了,我也想早点熟悉器材。工作为重。”安迪和严冬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就算再不通人情,也该知道现在要给客人留空间。安迪领着黄依唯上了二楼,指着左边的房间说:“这边的两间是影棚,你可以先进去看看,器材都在里面;另外两间一间是储物间,道具布景都在里面,另一间是我们的后勤王叔住的房间,他负责看着这里,顺带干点力气活。过会儿我带你去打个招呼,他话比较少,有需要你就去喊他帮忙。”

黄依唯点了点头,推开影棚的门。影棚房间很大,灯光、相机和脚架都有,黄依唯走过去看着那些器材,心中百感交集。

这影棚虽然是用弄堂里的老洋楼改造的,可却是五脏俱全,连墙纸都是用心选了淡淡的灰色,门的内侧也平整地贴上,关上之后和墙很快融为一体。改造的时候将侧窗也封上了,改成了高窗,让整个影棚的室内形成了一个相当整体的空间。

“这个棚子主要拍一些时尚风格,不需要大道具的,没有什么装修。另一个棚子里是有装修布景的,不过我们影棚业务比较简单,就是给失恋的人拍照,简单地放了一些沙发啊茶桌什么的。”安迪介绍道,“然后一楼的话,我做后期的地方在一楼,更衣室和化妆间也在。目前这些都是我负责,你有要求大胆提。”

黄依唯也不和安迪客气,大方地点头:“好。”

她拨弄拨弄相机,心思却早就飞远了。

“好奇他们在讲什么?”安迪一眼看穿了黄依唯,这个丫头的脸就像一张纸一样,心里想的全都写上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安迪对她的第一映像并不坏,有这样一个新同事,或许影棚里会更加活跃一点。想到这里,脑中浮现出兰世谋坐在门口台阶上皱着眉头抽烟的身影,安迪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把这些思绪赶出去。

他冲黄依唯招了招手:“走,我们去楼梯间偷听。”

安迪和黄依唯走到楼梯间偷听的时候,严冬已经关掉了店里的音乐。柳小姐说话的声音细细的,在此时安静的店里也能听清楚一二。严冬望着柳小姐,安静地倾听着。

“……我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讲起,真的太多太多事了……”柳小姐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握成两团。她死死抿住唇,极力控制住眼泪不掉下来。

严冬微笑着将一旁的餐巾纸推给柳小姐:“没事。如果不知道说什么,介意我先问几个问题吗?”

“……你说……”

“为什么会选择我们影棚呢?”严冬微笑着问道,语气温柔得不像话。他为了这个影棚,或多或少地学习了一些心理学,虽然做不到专业咨询师的水平,但至少能让客人心里好受一些。

“我也……不知道。”柳小姐苦笑着摇了摇头,“是我闺蜜在微博上看见了你们的推广,她说我应该来换换心情。”

“她没和你一起来?”

“嗯,她工作有点忙。”柳小姐望着严冬。眼前的男人眉目清秀,正微笑着倾听着她的诉求,很难想象这样的人是否也会遭遇爱情的挫折——当大家看见一个美人时,总会认为他一定顺风顺水,好像一张漂亮的脸庞就是幸福的通行证。柳小姐垂下了头,她想,若是自己是个美人儿,还会遭受这样荒诞的命运吗?

严冬没有再接话,而是等着柳小姐继续开口。提起了闺蜜,柳小姐似乎也有了一些话头:“其实我知道她关心我却不知道怎么做,我和我前男友闹了很多次分手,一开始她也会劝我,但……我太不争气了。我也不知道这样折腾了多少次,繁繁她大概对我也有些失望了吧。”柳小姐面上的苦笑更盛,缓缓讲出了那段故事。

柳小姐半个月前结束了一段漫长的恋爱。她也记不得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分开了多少次,复合了多少次,相互折磨了多少次;就像那个男人记不得她的生日,记不得情人节和七夕,记不得她不喜欢吃橙子,也对荞麦面过敏。谁也不知道柳小姐为什么喜欢他,到最后连柳小姐自己也不知道,可是她还是感觉自己离不开他,她需要他,就像他也需要她那样。

孤独和无助就像是恐怖梦魇的吐息,无时不刻地萦绕身边。她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这个男人规划进了一切:婚姻,育儿,工作,养老。租的房子是离他公司很近的,工作也换成了更适合照顾家庭的。更可怕的是习惯,学生时代很喜欢睡懒觉的她,会在清晨自己醒来,早餐莫名地多煎了一个鸡蛋,望着餐桌对面空着的那个座位,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和周围脱轨了。这原本是为了那个男人而规划的,一切都围绕着他在转动,而现在他走了,就像八大行星被宣布明天要绕着天狼星运行。

柳小姐没有办法一个人生活。空荡荡的房子让她感到害怕,深夜会有无名的恐惧捏住她的躯体,她开始失眠,整夜地喝酒,学他的模样抽他留下的烟,靠在床边借着床头灯昏暗的灯光读悲惨的爱情小说并为之落泪。她的精神一下子垮掉了。

讲到这里,她抿住了唇,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抬头望着严冬,像是鼓足了勇气。

“我想,或许这里能帮我走出上一段恋爱。”柳小姐握紧了拳头,好像在给自己打气,“我在网上看到不少人说,来了这里之后,拍完照片,感觉很不一样,好像真的重新获得了全新的生活……”说着说着,语气又弱了下去,“我想反正现在已经这么糟糕了,不如试试。我怕自己再回头。”

失恋影棚是专门为失恋的人拍摄“告别过去的遗像”的地方。听到柳小姐的这番话,黄依唯陷入了沉思,她初来乍到,感情经历一片空白,她不知道怎么拍摄才能体现出告别过去的主题——还有恋爱。她很早就注意楼梯间的墙上挂着好几副署名兰世谋的作品,她仔细看着那作品,脸上的神情一点点变得认真。她似乎完全栽进了照片里,背景,光从何处来,用了什么设备,参数如何。看得出兰世谋和她一样,是受过正规的摄影专业教育的人,他的作品就像是数学家的公式一般,无论是构图还是用光都透露着一种几何学的美感,像是经过相当多的计算而设计出来的作品。她虽然大学一直在课余拍人像,专业却还是新闻方向的。黄依唯知道,人像摄影和新闻摄影有着很大的区别,在这方面她或许真的不及兰世谋。想到这里,黄依唯多少有些不甘。她是个好强的人,尤其在摄影上,无论如何不想输给别人。她隐约觉得兰世谋的作品里缺少些什么——缺少一些她学过的、她应该知道如何表达的、而兰世谋不知道的东西。

只是要说重获新生……黄依唯并不认为失恋影棚的这些作品有这样大的能量,至少看着兰世谋的作品,她是这样想的。她不理解和爱情有关的一切,就像许许多多深陷爱情的人不能理解她手中的相机如何运作那样。但是,黄依唯试着去理解柳小姐的心境,那种孤独无助的感情也许是互通的,就像黄依唯手持相机对着窗外的夕阳时,会感觉整个世界都弃她而去。上一次有这样的彷徨还是在大一刚到北京时,她在一个和木市有同样色彩的傍晚从望京东站下了地铁,忙碌的上班族将晚高峰的热浪推进车厢,摩天大楼地下层的便利店里,三个OL化着淡妆站在落地窗边的长条桌上吃着泡面,快捷食品充斥在食品柜里,黄依唯手执相机,像是外星人刚刚着落在一个全新的星球。就像那个无情的男人抛弃了柳小姐那样,黄依唯有时也觉得摄影正在抛弃自己——她的世界,也是为摄影而存在的。或许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明白,这注定会让她与在便利店窗前吃泡面的普通北漂上班族生活背道而驰。

严冬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打断了黄依唯的思绪:“我们提供的只是一种告别过去的仪式感,希望你能通过这场告别仪式得到你想要的。”

“想要拍什么样的照片呢?”严冬微笑着问道,对于柳小姐的故事,他流露出一些感同身受的神色,品尝过失恋滋味的人多少都能理解这些感情,也能让客人和他之间的距离更近一些。柳小姐微微佝偻着脊背,原本修长的身体好像要被她一直埋进地下:“我想……尝试一些自己没有尝试过的风格。”

“我从来没拍过写真。”她声音更低了,“我有时候会看一些那种,素人改造的小视频,感觉真的好厉害。但是我就……”说着,柳小姐轻轻笑了,带着一些嘲讽,“单眼皮,肿眼泡,鼻子和嘴也不好看,自己一直努力打扮,却被前男友说是东施效颦。”

“女孩子大部分没什么自信,哪怕有6分的颜值也会觉得自己只有4分。”安迪小声吐槽,“她这个前男友渣男实锤,都这样了还想着,也太傻了。”

黄依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严冬微笑着望着柳小姐:“客人来到这边不用想这么多,所有的问题交给我们,您只需要做自己的主角就可以了。”他侧身,柳小姐这时候才注意到在他的领子上别了一个小小的话筒。严冬对着话筒喊道:“安迪,你们可以下来了。”

声音从影棚的扬声器传出,安迪拍了拍黄依唯的肩:“丫头,走,下面是我们的工作了。”

黄依唯心想,安迪这人可真够自来熟的。她跟在安迪身后走出楼梯间,严冬依旧是微笑着招呼到:“棚子看过了?”

“嗯。”

“这两位是妆造和摄影,你有什么要求就和他们提。”严冬介绍道。

“……好的。”柳小姐还是一副怕生的模样,安迪已经率先进入了工作状态,开口道:“我们先去找服装吧。你是想尝试一些不一样的风格是吗?”

“是。”柳小姐重重地点了点头。

黄依唯这时正好看见桌上放的一本摄影杂志的封面,指着问道:“这种风格可以吗?”

柳小姐顺着黄依唯的手看去。那封面是当前很红的一个小花旦,穿着黑色的连衣裙,连衣裙的款式很大胆,露出了光滑雪白的后背,勾勒出女明星纤巧的身材。柳小姐的眼中流出了憧憬,但那种光芒很快地黯淡了下去。

后背的伤口隐隐痛了起来。

黄依唯看出了柳小姐的犹豫,赶忙解释道:“因为您说想尝试一些没有尝试的风格,我对你的印象是比较内敛,所以想要给您选一套大胆一些的衣服。而且您身材很好,穿这种修身的连衣裙会很好看。”

柳小姐犹豫了,她张了张口,话语落到嘴边却无法吐出。在踏进这里的时候,她还在纠结自己是否应该忘记过往的一切,可是这一刻她明白自己忘不掉。这一段失败的恋情毁掉的绝对不止她一段青春的时光,还有她曾经的勇气和自信。她好嫉妒别的女孩,甚至包括眼前这个年轻的摄影师,她嫉妒她们可以肆意地笑,可以大胆地穿自己喜欢的衣服,也可以大方地夸赞别人、夸赞自己。她想退缩了。

“我不想穿。”柳小姐摇了摇头。

黄依唯还想再说什么。她看到那杂志封面的一眼就认定了柳小姐一定会喜欢这种风格,从柳小姐刚刚的眼睛里也能看出来,柳小姐是喜欢的……可是为什么?她抬眼却看见严冬无声地制止了她。

“就穿着这一身拍,可以吗?”柳小姐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祈求。这毕竟是客人的要求,黄依唯明白自己面对的是顾客而不是合作的模特,她必须满足。黄依唯笑着点了点头:“可以,那就这一身吧。风格还按照这种样子来,您看可以吗?”

“谢谢。”柳小姐小声地说。严冬站得离她比较近,听见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我帮您化个妆。”安迪上前,带走了柳小姐。黄依唯一边思索着怎么去拍,一边转身上楼去影棚布景。就在这时严冬叫住了她:“黄依唯。”

“老板,什么事?”

“不用太拘泥于摄影本身。我期待你的表现。”严冬莞尔一笑。他漂亮的脸颊因为这笑容,此时像星辰一样耀眼。黄依唯认真地点了点头:“保证交给您一份满意的作品。”

黄依唯拜托后勤王叔替自己搬了几面镜子,她拉上了高窗的窗帘,关掉了影棚的顶灯。摄影其实是讲究情绪的,情绪不单单要依靠模特,与摄影的用光、手法也有重要的关系。柳小姐是客人,不是专业的模特,在情感的流露上或许很难受到控制,黄依唯只能从自身的技法上出发,去思考怎么拍好这组写真。

柳小姐给黄依唯一种禁欲的修女感,那就从这一点出发,放大这种感官。

黄依唯打开了摄影灯,聚光投射在中间的椅子上,四周是镜子。黄依唯测光结束,严冬正好带着化完妆的柳小姐上楼。

“那,下面就交给你了。”严冬说,“有需要随时喊我们。”

“我一个人就可以。”黄依唯点了点头,请柳小姐在影棚中间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柳小姐挺直了脊背,望着黄依唯,艰难地扯出笑容。

安迪的妆面化得很好,巧妙地遮住了柳小姐的眼圈,眉毛被修得干净利落,口红用了一支偏梅子色的深红,没有画眼影,只是用眼线和修容修了眼型。她坐在黄依唯面前,像是一只被送上祭台的犊羊。黄依唯的手指轻轻扣住了快门。

“把头往左侧一点,背挺直,可以不用笑。对,就这样,很好。”

闪光灯在快门咔嚓的声响中亮了起来。

黄依唯看着相机屏幕上的照片,眉头微微蹙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如果这样的话,她的作品和兰世谋的作品就全然一致了。缺点什么。

为什么非得是失恋影棚不可?黄依唯想。失恋才是这个影棚必要的主题。而这样的作品里,哪里能体现出失恋影棚的存在?

或者说,又有谁能看出这个女人正在失恋中?

黄依唯这时想起了父亲黄啸川。如果是父亲的话,一定知道怎样拍出故事。

黄啸川说,新闻摄影一定要拍出故事。黄依唯小学的时候,父亲总是在外面。03年非典,他不顾全家的反对毅然带着相机坐上了去广东的列车;04年,他又去伊拉克做了两年战地记者;08年汶川地震的时候,黄啸川是第一批感到灾区的记者之一。经历这些回来以后,他的摄影有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那些摄影的照片黄啸川至今尘封在家中,很多都没有让黄依唯看过,他说里面有太多不堪入目的悲伤,但如此丰富的生涯让黄啸川的作品有了叙事的能力。

当他拍一个摄影师,别人一定能看出这是个摄影师;当他拍一个老党员,这就是一个老党员。黄依唯也不明白父亲怎么能做到这一点——仅仅是道具吗?绝对不是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气场,运动员健美的肌肉是他人无法媲美的,在车间劳作的工人和久坐办公室的白领即便穿上同样的衣服也有细微的差别。人的肉体就像是一张光碟,时间会把故事刻印其上,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往往就在这样微小的细节里决定了这个人的独一无二。黄啸川有这样敏锐的嗅觉,总能抓住这微不足道的点。曾经有无数人被黄啸川的作品感动,感动那些在灾难中逆行的英雄,感动那些平凡的不凡。孩子一个受伤的眼神人们就能看见战火,身着防护服的一个背影人们就恍如亲历隔离区的一场无声的战争。但黄依唯生在太平盛世,没有这么大的格局,人世间的情爱比大义更难表达。人们很容易被大的悲痛感染,小的悲伤往往难以令人震撼。

柳小姐的故事,只是坐在孤独的窗前,面对爱情小说流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