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該說是悲傷呢,還是歡喜呢,大概是個悲喜參半的故事。

但是醒來時已經幾乎全部忘掉,和腦海中似乎存在着的記憶一起,如同日光下的雪一樣逐漸消融。

所幸沒有丟掉賴以生存的知識,肌肉也沒有發生過度的萎縮。

選擇性的失憶?

我丟掉了自己的經歷,大概那其中有什麼不愉快的東西吧。

嗯……既然如此,忘掉了,就忘掉了吧。

我這麼想着,也只能這麼想着。

天花板的色調很奇怪,黑、白、灰的混搭,方和圓,還有奇怪的人形浮雕。各種顏色相互傾軋,彼此對立又彼此妥協。

怎麼看都有種不協調感。

思緒不斷的飄飛,最終被擠壓在一起的金屬摩擦發出的的聲音拉回肉體。

厚重的金屬門向兩邊分開,進來的是一群一身連帽白卦和面罩打扮的傢伙。

繁瑣的檢查折騰的我想吐,他們看見我坐着都一副驚訝的模樣。

真是的,不就是醒了,有什麼好驚訝的。

煩人的醫生們在檢查結束后離開,只留下一個身材嬌小的人。

雖然也帶着兜帽和面罩,但是內里的衣物同其他人都不太一樣。靜立着的小矮子面罩縫隙中透出的眼神從正面迎着我的目光。

那種眼神很讓人有種熟悉的感覺。

好懷念啊……心底不由得冒出這樣的想法。

她摘下兜帽,取下面罩,露出其下令人感到熟悉的精緻臉孔和銀白色的短髮……

等等……短髮!?

“你剪頭了?”這張臉的擁有者應該是長發才對。

“……”她愣了兩秒,“蛤?”

然後才回過神似的“嗯嗯”應了兩聲。

“是……凱爾希吧。”

“啊?嗯……嗯。”

是凱爾希啊。

我記憶里唯一一個能與外表對的上號的人名。

但是問題隨之而至。

“凱爾希,我……問你個問題。”我的語調稍有些顫抖。

“唔?什麼?”

“我是誰啊。”淚水順着面部的線條滑下,滴落,在手中攥着的被單上留下逐漸擴散的深色水漬。

房間中只有我的啜泣聲。

凱爾希沒出聲,靜靜走到我床邊坐下,行為同我認識的凱爾希醫生一樣,她沒有替我拭淚,而是從懷裡掏出一包紗布。

“哭什麼。”她挑着眉毛。

“你知道的吧,我的名字。”好不容易的把眼淚止住了。

“誒,嗯,大概知道。”

“不告訴我嗎?”我快要哭出來了。

“嗯……怎麼說,你叫羅夏,Dr.羅夏。”

她說話的腔調有些奇怪,但是……羅夏嗎……管它是不是我的名字呢。

“你說是羅夏,那我就叫羅夏了。”拿紙巾擦凈了臉上的淚水,我笑的應該蠻燦爛的。

“別傻笑了,看上去很蠢。”

嘖。

“羅夏……其實是你上一次醒來後用的一個筆名。我也不知道你以前叫什麼,”她說的話讓人有些難受,“你也沒告訴過我。”

啊嘞……我居然沒有說過嗎,明明……

嘁。稍微有點沮喪呢。

“你就不能稍微振作些?這樣子實在不會有任何變化。”她再開口時嗓音有些沙啞。

凱爾希臉色始終不太好看,眉頭這不是皺着就是挑起,眼神也很兇。

唯一能讓人開心起來的就是凱爾希和我記憶中的凱爾希相差無幾。

“我餓了。”開口的不是我,而是我一旁坐着的凱爾希。

凱爾希的眼神看得我有些瘮得慌。

“?”但是這話怎麼說都應該是我這邊說的吧!

“我·餓·了。”她盯着我的眼神怎麼看都是在說快去做飯。

我可是完全不會做飯吶,畢竟完全沒有關於自己做過飯的記憶。

“就不能體恤病人一些嗎。”

“快點做飯去,別磨磨蹭蹭的了。”

凱爾希對病人好惡劣啊。

~~~

雖然這麼說,我還是進了廚房,說起來我一直睡在凱爾希的房間里。

“噯,醫生,鹽是哪一個?”

“左手邊第二排第……呃……第三個罐子里,”她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但又沒什麼氣勢地補充一句,“大概。”

左手邊第二排放了五六個罐子,裡面放的都是白色的晶體,賣相一模一樣。這讓人實在無從下手。

“到底是哪一個啊!”

“我也不知道啊!”

“這裡可是你家,除了你還有那個混蛋會去擺弄這些玩意兒!”

不,等等……從她要求我來做飯來看……

“你啊。天天讓人擔心的混蛋,”從她的聲音來聽我以前干過不少混蛋事,“這些東西都是你自己按照自己的習慣擺的,我根本不會去碰廚房的東西好嘛。”

這種事誰會記得啦!

就決定是你了,鹽!

我只能憑藉直覺來蒙一個了。

……

嗯,好甜。好甜。甜死人啦!

我大概是把糖當做鹽加進去了,所有的菜品都甜度驚人。

而凱爾希正在一旁毫無形象地“噗嚕噗嚕”地吐着舌頭,淚水在眼裡打轉。

“羅亞,嗚嗚哦你哦噶!”你再說等會兒要我好看是吧。

我……

貓舌頭怕燙這件事好好記下了。

凱爾希在餐桌前繼續糾結自己的餐點,我則起身環視她的房間。

是怎麼看都脫不出簡樸二字的房間布置。

純色系的傢具,黑與白的反差強烈,卧具、桌椅、書架和置物架。除了一個似乎種過什麼東西的空花盆以外沒有任何裝飾性的物品。

“你在幹嘛?”一聲不響就跑到人背後的凱爾希其實蠻嚇人的。

“我看看能不能想起什麼。”話說你不是剛剛還在和那些滾燙的東西奮鬥?

“……”她沉默了一會,“別試了,都三四遍了,結果不會有什麼改變。”

她的眼神有些哀傷,但是不是為了自己的哀傷,而是為我?

不,還是有些自哀的成分。

她說完話就自己又回到了桌前解決自己的餐點,一言不發。

腳步停在她的書架前。

書的種類很雜亂,從她擅長的醫學到……

等等……我看到了什麼?

食譜?

這傢伙在學做菜嘛?還是說是我的書?

“凱爾希,你的書架里有放我的書嘛?”

“都是我的,你的書都在你自己房間放着呢。”

裝作沒看見這幾本書好了。

“嗯……”

從上到下六排的書架滿滿當當的塞着書,大部分的書上都沒什麼落灰,除了最下面兩排。

兩排臨床醫學方面的書?不太對吧。

書脊上除了我的名字以外大多數作者都是我不認識的人物。

隨手抽出來兩本,又默默放回去的我心底有些尷尬。

“凱爾希?”

“嗯?”

“你書架里秘密藏的很深嘛。”

“哦,”她挑眉,“你發現了?”

“我都知道了。”

“真的……”

“你居然偷偷藏了本子。”

“?”她愣了下,又恢復到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被你發現了。”

那層本子應該也只是偽裝,但是我不太敢說,我不知道揭穿她以後我該有什麼樣的表情。

她臉上“害羞”的表情一看就很假,還是板着的臉更合適一些。

凱爾希當著我的面把書架從側面推開,露出自己藏着的東西。

“這次你找到它們用的時間更短了。”一邊推一邊開口。

等等……

怎麼,真的全是少兒不宜的本子?

她瞥了我一眼,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

“全部都是日記本和研究筆記,”她很自然的抽出一本,拆下同人志的外皮,“都是你留下來的東西。”

內容物的封皮上用娟秀的字體寫着“Dr.羅夏”。看上去經歷過不少年歲的筆記本中間還有些缺頁。

我的思緒有點亂。

這是我不能看的機密文件之類的東西?假如真是這樣,陰謀論絕對可以成立。

“這難道是……”

“你留給我的禮物,我的私人收藏。”

“你好這口?這算是遺物嘛?”

凱爾希把我摁着錘了一頓,好在Mon3tr沒有上場動手。

“不看看?”

“……”我猶豫了,“還是不了,我們不一樣,我和以前的我已經完全可以說是兩個人。”

“……”

“抱歉。”我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

“好吧,”她把日記放回書架,當然沒有忘了重新包上同人志的外皮,也不知道是在防誰,“助手,這兩天收拾收拾行李,準備出去旅遊了。”

“雖然我覺得我是助手的言論有待商榷……是公費旅遊?”

“……”她愣了下,“口誤,是出差。”

她的語氣依然不帶什麼溫度,和以前一樣嗎?總覺得和我認識的少女有點出入,她也變了很多啊。

“隨時都能出發,我也沒什麼好帶的。”雖然很好奇她為什麼在我剛醒來時就要帶我出去,但是沒什麼好考慮的,我信任她就夠了。

“那就出發吧,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