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呼嘯聲從我耳邊響起,是一頭血色飛龍在向著我飛過來,上面乘着的是那個心音。他騎着血色飛龍,從低空掠過那外圍的士兵,席捲起來的狂風吹倒了好幾個人,他從飛龍的背上騎起來,正打算從龍背上一躍而下。
我咬下牙,沒有時間讓我猶豫了,我毅然地揮下劍,然而還是被他搶先了一步。
一道黑影擋在了我的面前,我揮下的劍自然沒有砍中目標。害怕那個同樣擁有不死身的傢伙會對我反撲過來,我謹慎地後退開幾步。
而他的反應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猛烈,這突然闖入到這場戰鬥之中的心音,正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他剛才擋刀讓他在脖子上留下了傷口,這傷口正不斷噴涌着鮮血……“天之牢獄”的力量並沒有發動。
【我……要殺了你……阿斯拉特!!!】
他無視脖子上噴涌着的鮮血,拔出了雙劍就向著我揮砍過來,但與以前相比那猛烈地宛如暴風雨一樣的劍法不同,簡直是軟綿綿的。
我輕而易舉就將他的攻擊招架開,他的雙手握着的劍被我打飛,但就算虛弱到這個地步,就算失去了武器,他依舊想要張開嘴巴咬向我的喉嚨。
【死心吧!】
我將這宛如瘋狗一樣的傢伙一腳踢開,然後想要一劍將他斬落的時候。我忽略了的流星從他的身後接住了向後倒去的心音,然後捏緊左拳向著我揮舞過來。
【抱歉,我不能讓你殺死這個孩子。】
她眼中閃爍着的是哀求,還是憤怒,抑或是別的什麼情緒,但我根本沒有心思去留意。
危急之下,我收回了手中的劍。以劍刃擋住了流星的拳頭。裝備在流星左臂上的拳頭撞擊在劍刃上,彷彿以卵擊石,她的臂鎧裂開,被我手中的這把人造聖劍所粉碎。
而在我以為我要贏下這場戰鬥的時候,耳邊響起了一聲清脆的破裂聲。
【抱歉……阿斯拉特……人家……已經到極限了……】
銀色的人造聖劍在我眼前裂開成了兩半,斷開的上半部劍身掉落到地上,瞬間化作了飛灰,而僅剩下的劍身,則瞬間生出一層紅褐色的鐵鏽,從剩下的半截劍身逐漸蔓延到了劍柄處。那鑲嵌在劍身上的紅色寶石也變成了黯淡無光。
【……蕾潔賽德……喂,蕾潔賽德!】
手中的半截斷劍沒有回應,那聒噪得要死的聲音彷彿不過是我昔日的幻覺。
沒有回應,就算再怎麼呼喊也沒有回應。
【開什麼玩笑……別耍我了,喂!】
我像是個瘋子一樣捧着這把斷劍,我從來未曾設想過,這把滿口黃段子,總是說些不切實際的話,一直一直陪在我身邊的破爛魔劍居然會先我一步……
【難道連你這個傢伙都要……】
【看來我們兩敗俱傷了啊,帝國的狂犬。】
流星用她那裂開了左手捂住了心音那不斷冒出鮮血的脖子,她看了已經沒有戰意的我一眼,就將心音抱在了身上。
【我們的勝負……不,就到此為止吧。】
留下了這句話,她就消失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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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開眼睛,彷彿做了一場噩夢。
不,那不是夢,在我看到我放在手上的斷開的魔劍的時候,我就確認了這一點。
【前輩……】
坐在我一旁的犬若向我搭話,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不,現在不是沮喪的時候。
【我昏過去了么?現在是什麼情況?】
【現在情況就是我們被人追趕着啊。】
我向這聲音的主人所在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是趴在木箱后觀察着車廂外的狀況的蕾格絲,這個時候我才察覺到我們正在一輛馬車上,這馬車正義相當飛快的速度向著前方奔跑着。
【在你昏過去的那段時間,猿飛過來接應我們了,雖然有點勉強,但我們還是從北門逃跑,不過啊。】
蕾格絲用下巴指了指木箱之外,我也爬到了木箱邊上,那是數十名騎着馬的人在追趕着我們。
但他們的裝扮,並非是那卡蘭伯爵手下的士兵,也不是青騎士。他們身着黑色的斗篷,兜帽把腦袋遮擋得嚴嚴實實。每個人臉上都帶着一個黑色的面罩覆蓋著自己的面容。
【這些是什麼傢伙……】
【我也想知道啊,而且這些傢伙相當不妙,犬若。】
【是,殿下。】
犬若將一把短弩遞給蕾格絲,蕾格絲架在了木箱上,對着其中一名扣下扳機,箭矢發出一道破風的呼嘯聲,直接射中帶頭的一名追兵的胸口。他差點從馬匹上摔落下去,然而他緊緊地捉住了韁繩穩住了身體。
然後將射中脖子的那一根箭矢拔出,繼續驅趕着馬匹追擊着我們。
【我射得還挺准嘛。】
重點不是這個吧?
【我想你也看到了,阿斯拉特。】
【……】
這些傢伙……恐怕全部都與我一樣,擁有不死的詛咒,擁有“天之牢獄”的詛咒。
這樣的話。
【我們現在是在北門那邊逃出去了吧?】
【是啊?老實說再這麼拖下去,進入山路地區就很危險了,畢竟那裡的地形,馬車也跑不得太快。】
【到上山口的地方,我記得那裡只能剛好容得下一輛馬車,在那裡停下來吧,然後讓我來阻擋住他們。】
【前輩,你在說什麼蠢話!難道你想拋棄殿下不管了么!】
我沒有理會在一旁呵斥着我犬若,只是靜靜地看着蕾格絲,希望能夠得到她的允許。
【如果我說不呢?】
【那我只能採取下策,現在就跳下去阻止他們。】
【……我真的不想放棄你啊,阿斯拉特,但我也不能太貪婪了,我之後會去帝國的北領,去投靠那個尼德爾伯爵。】
【那個人真的信得過么?】
【你就相信我吧,就像我相信你一樣,阿斯拉特。如果你之後覺得沒有歸處的話,一定要過來找我。】
看着蕾格絲的臉上的微笑,我覺得相當熟悉……似乎曾經見過與她相似的這副面容一樣。
【……抱歉。】
這是我已經決定好的了……雖然我已經不記得向誰立下過誓言,但我曾經發誓在將蕾格絲救出來之後,就要將深陷在黑暗之中的另外一個人救出來。
【沒必要道歉,畢竟在那群追兵那裡,有你更加看重的人吧,犬若,把那把蒼銀王劍借給阿斯拉特吧。】
【不了,那把武器你們帶上吧,你們應該比我更加需要才對。】
我看了眼我手中握着的,只剩下不到半截手臂長的魔劍,從地上撿起一捆布,將它仔細地包裹起來,然後收到了懷中。
【那這個借給你吧,前輩。】
犬若取出她腿上的兩把短刀,遞到了我面前,我點了點頭,然後接在了手上。而當我接住這兩把短刀的時候,她握住了我的手。
【前輩,我們絕對要再見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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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很快就趕到了上山的入口處,蕾格絲與犬若早就轉移到了馬車前面,我將犬若給我的那兩把短刀綁在了雙腿邊上,將留在車廂內的短弩上好弦。隨着一聲繩子斷裂的聲音,馬車的速度緩緩地慢了下來。我也拿着那把短弩,靠在車尾的箱子上進行射擊,我瞄準着馬匹的腦袋射擊,但都射偏了。
【很好笑吧,巴爾卡爾艾斯,我射箭的準頭一如既往的差啊。】
沒有任何人回應,真是可怕的習慣,明明已經不可能得到回應了,但我還是自言自語起來,甚至主動向著那不可能回應我的傢伙搭話。
我砸了下舌頭,然後翻下了車,那些追兵也逐漸停了下來,原因無他,因為馬車堵在了兩塊岩壁之間,完全堵住了去路。
我將手中的短弩上好弦,裝上最後一根弩箭,然後看着這些跳下馬,逐漸將我包圍過來的傢伙。
【克麗絲,你在的吧!】
沒有回應,但在這些人後面緩緩走來一個熟悉的傢伙。
【……開玩笑的吧。】
【不是開玩笑哦~你剛才真是太狠了啊,狂犬大人。】
我舉起短弩對準着這個傢伙扣下扳機,箭矢被她旁邊的那些帶着黑面罩的傢伙擋住了。
【真是的,狂犬大人你能不能改改你那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壞習慣啊?】
她將為她擋下弩箭的黑面罩一腳踢開,然後走到了眾人的面前。
【克麗絲在哪!】
【嗯~在哪裡呢~狂犬大人你好好猜猜怎麼樣啊?】
雖然她的體型不同,但那張臉我不可能忘記。
【你究竟是什麼人……不,你究竟是什麼東西啊,莉莉婭。】
【真是過分呢,居然說人家是東西,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夠讓開么?不然我可不好交代啊。畢竟我姑且還是作為天狼星的幹部之一,身負將那位小公主殺死的重任的啊。】
【別開玩笑了!】
我拔出雙刀向著她衝過去,這個明明已經被我殺死,被魔劍的瘴氣所吞噬的女人,如今卻再次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你既不願意和我做交易,也不能願意讓開,這樣我也很為難啊……“信徒”們啊,快點將那個男人拿下吧!】
在她一聲令下,那些黑面罩的傢伙向我衝過來,他們拿起了手中的波形短劍,胡亂地向著我身上揮舞。儘管他們並不是擅長戰鬥的人,但是。
【好好掙扎吧,狂犬大人。】
我手中這犬若借給我的短刀也並沒有太大的作用。
我將第一個衝到我面前的黑面罩的胸口刺穿,緊接着用左手的短刀抹開左邊的敵人喉嚨,右手趁着這個空隙拔出短刀,劈向從前面接近過來的傢伙的腦袋。
但是沒有用,完全不起效果。我對這結果可是相當清楚的啊。因為我也一樣。
被那他們刺穿心臟也好,被他們砸碎腦袋也好,被他們掐斷脖子也好,但我們都不會因此而死去。
就像是永遠不會終止的打鬥,手中犬若給予的兩把短刀,早就因為粗暴的使用方法而崩了刃。
我氣喘吁吁地看着對手,看着這些與我一樣不會死掉的對手。
在這場彷彿永遠不會停歇的死斗煉獄之中,我感覺大腦中的一根緊繃的弦彷彿隨時都要鬆開。
【不……還不能放棄……】
我握緊了手中的短刀,看向那些宛如渾濁的潮水向我撲面而來的不死者。
【還不是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