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尾声

草原上散起了零星的雪花。

恩雅抬起头。

曾经的巨大光轮已消失不见，漫天的繁星也仅仅余下寥寥数点。

细微的柔风吹散她收束起的长发，带来了空气中的细微低语。

她看见“祖父”，身躯不再被源石结晶占据，直立在远处的草原上，眼中浑浊的污秽已不复存在。

“恩雅。”它轻轻唤着。

长久的静默中，她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在自己的梦境中行动。

她踏出右脚——却失去控制般的跪倒在草中。

——它再次变为了恩希，重塑在她面前，尝试扶起她。

向她伸出的手被缓缓打开，恩雅不再尝试支撑自己的身体，向后仰倒在地上。

“——喀兰圣书上说……你的力量，是永恒的。”

她低声说着，心中已相信面前的事物就是谢拉格的守护神。

“祖父告诉我，你会永远庇护希瓦艾什家族——还有多少东西是骗人的？”

“都是真的。恩雅。”

她熟视无睹，闭上双眼，感受着零星的雪花停落，消融在自己身体的各处。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感受到立在她旁边的冰冷身躯移动，在她身旁躺下，“谢拉格的守护神——到底是什么？”

它第一次在她尖锐的问题前保持沉默。

她紧缩双眉。

“——丹增，它又是什么？”

——“我的孩子，我的躯体，我的寄主——随便你怎么想，恩雅。你要走的路还很长，要解答的疑惑也只会越来越多——等到你成为喀兰的圣女——”

“我不会成为喀兰圣女。”她打断它即将到来的长言，心中掀起狂澜，“绝对不会。”

“——所以啊，恩雅，你要走的路还很长，要回答的问题还有很多——总有一天你会理解。”

在她身边的躯体，渐渐消散。

恩雅睁开双目，眼眸看向渐渐崩塌的夜空，身躯感受着周边草原的枯萎。

她从未如此期望过。

期望这梦境可以就这样一直延续。

————

“今天早上，恩雅醒了。”

黑色的水墨从笔尖上释出，在素白的纸张上构筑起杂乱不安的文字。

“这是父母下葬后的第二天。就在傍晚，搜索队又找到了恩希亚。”

她坐在圣山最中心的山谷里，怀中紧紧抱着一具已经面目全非的残破尸体。

“我知道那是谁，我让他们把他安葬在王室的墓穴里，父亲大概不会介意。”

“所幸她除了饿了很久之外，没有什么伤口——但我现在依旧不能相信，是她杀死了那个拉特兰族。”

关于拉特兰族堕天使的所有消息都被封锁在希瓦艾什家族中，连尚且在病床上的喀兰圣女都不允许泄露半分出王城区。

堕天使在被逐出后的多年再次出现在谢拉格，并且重获天使之力，一旦被拉特兰族知晓半分，下一秒成千上百的火铳就会全部指向雪境。

“恩希亚说她吞下了冰息草——那晚丹增曾经带回来的东西，原本只是在顶峰上生长的东西——我依旧不知道它是如何带回来的，也不知道它想要做什么。”

恩希看向丹增——鸟儿不去理会他眼中的不解，张开翅膀，飞向窗外。

——然后理所当然的再次撞上了玻璃。

“但我想它永远无法给出答案。”

恩希为正用愤怒目光看着他的丹增打开窗户，看着它飞向王城区漆黑的雪夜。

“外族想要摧毁希瓦艾什，不惜勾结萨科塔族伤害谢拉格的神祗。我的父母，祖父，王城区的三位门客——”

笔锋停转。恩希将窗外吹来的寒霜深深吸入体内。

“以及下城区一百七十三名，死于我手的平民。”

狂风推举着窗外的冰雪深入房间，他抬起银灰色的双眸看向雪境即将到来的暴风雪。

“这一切，我会让他们全部还清。”

希瓦艾什家族历史上，第一位年满及冠便加诸银袍的王族族长，在希瓦艾什家族四周涌出的无边黑暗中，对自己立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