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拉古的暗巷里,两人手持武器对峙着。

“喂,小子,先报个名字再打吧。”

“我是塔兰托家族的阿图索。”少年眼中的杀意如有实质,手中长剑举起,“塔兰托家族,你还记得吧。”

“抱歉,忘了。”银发的少女露出了一个狂气的笑容,“你举起武器了对吧,很好,很好!那你就试试吧!”

她只抽出了一把长剑,另一把依然挂在腰间。这种蔑视,让面对她的少年怒火中烧,毫不迟疑地冲了上来,双手高举长剑,自上而下用力劈去。

银发少女见状叹了口气,用剑尖轻轻一拨,这一记劈砍就完全失去了准头,连带着出剑的少年也一个踉跄。

少女叹了口气,很失望地说道:“什么呀,我还以为你能给我带来一点惊喜呢。喂,阿……阿图佐?阿方索?你能做到更好的,否则你会死哦。”

“你这个怪物!”少年靠着一腔蛮勇再次冲上来,接过被少女侧身让开,伸脚绊倒,手中长剑也脱手飞出。

“所以这就是你的极限了。”银发的少女高举风格奇异的剑,“怪物?其实我们都一样。”

银光坠落,如流星一般闪耀。死亡的压迫感令倒在地上的少年感到窒息。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冲进了两人的战场,橙红的剑刃斜上划过,将这一必杀的攻击挑开。

少年抬起头,看到了另一个令他心神震撼的面容。他忘不了,家族灭亡的那天所见过的,冷漠的面容。

“你是……红骑士!”

“跑。”闯入战场的鲁珀少女抬剑架住再一次砸下来的剑刃,给出了简简单单的指示。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终于压倒了复仇的冲动,少年连滚带爬地离开,头也不回一次。

等到他离去,交手的两名鲁珀少女默契地收回了各自的武器。银发少女先开口道:“德克萨斯,为什么要阻止我?这可不像你啊,德克萨斯,啊……仁慈的德克萨斯也好可爱。”

“拉普……为什么,要杀他?”

“为什么?”拉普兰德侧过头,好像不能理解这个问题,答道:“因为我想干掉他啊。”

“他还是个孩子,他也无法威胁你。”

“德克萨斯,一旦拿起了武器,杀人就不再需要理由了,如果是你的话,能明白的吧?”

“拉普,停下吧。”

“哦?那位天使小姐向你传播了拉特兰的宗教吗?这可不是被称为‘红骑士’的你啊。”

“那都过去了。”

“手上的鲜血可是永远都洗不净的。”

“我知道。”德克萨斯闭上双眼,沉默片刻后道:“但是我想救你。”

拉普兰德愣住了。先是发愣,然后是捂嘴嗤笑,最后变成了夸张的狂笑。这夸张的笑让她扶住了墙壁,彷佛随时都会笑断气一样。

过了好一阵子,稍微平静下来的拉普兰德才说:“德克萨斯,你果然很有意思。但是,我可不需要你来拯救——事实上,当时是我救了你啊,德克萨斯,你没忘记吧?那些我们两个相互依偎着取暖的夜晚。”

“抱歉。”德克萨斯轻声道,“所以,我来救你了。”

从我想救你,变成了我来救你,从意愿到行动的转变,拉普明确地收到了。正因如此,她才会感到好奇,感到有趣,感到兴奋——究竟是什么让那个为杀戮而生的红骑士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不会感到不甘。德克萨斯和她的关系,可不是简单的情人之类的,而是更深层次的相互影响和相互改变——而这又进一步让她感到奇怪,那个天使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德克萨斯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德克萨斯,啊,德克萨斯,你果然,太棒了哈哈哈哈!”她发出莫名其妙的笑声,“但我可不需要拯救啊,我现在可以做我想做的人,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杀掉我想杀的人,没有人会阻止我,也没有人做得到!我可不需要拯救啊!德克萨斯!”

“但是,拉普。”德克萨斯的语速变慢,声音轻柔,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温柔,“如果你能做到一切……你为什么是孤单的呢?”

拉普兰德没有给出答案。她抽出了自己的两把剑,说道:“德克萨斯,说服我吧!用我们的方式!心脏在跳动,血液在奔涌,这是力量的感觉啊德克萨斯!”

“你病了,拉普。”德克萨斯抽出双剑——她也认真了起来,“跟我走吧,我会为你找到治愈的办法。”

“那就证明给我看!”拉普兰德开始冲刺,“德克萨斯!”

就像一阵暴风刮过叙拉古的暗巷,冲锋的拉普兰德势不可挡。她的战斗狂暴而诡谲,与德克萨斯的冷静和高效不同,拉普兰德的战斗方式从来只考虑一件事情——如何最大限度地创伤对手,然后将其砍倒。

就算对手是德克萨斯也一样,她不会留手,也决不后退。

两人的身体交错而过,银色的闪光撞上了炽红的铁壁。德克萨斯的双剑,不论是材质、重量、长度,都远远不及拉普兰德。但是在错身而过,兵锋相交的瞬间,双剑像流动的水波一样,卸去力量,将两把银色的长剑轻轻推开。

拉普兰德刹住脚步,转身的同时,借助身体的旋转带动剑刃横斩,直取德克萨斯的颈动脉所在。而德克萨斯交叉的双剑早早就封锁在了她的剑路上,挡住了这一击。

剑刃相触,僵持不下。拉普兰德的脸上挂着狂喜的笑容说:“这才对啊,德克萨斯。你才是我宿命中的那个人啊!”

“别小看宿命。”

德克萨斯交叉的双剑钳住银色的剑刃,向后一带,整个人欺近一步,收回的剑刺向拉普兰德的脖子。拉普兰德反应极快,收住剑被向前带去的势头,侧头闪开,同时后撤了几步,拉开距离。

平分秋色,但是德克萨斯稍微占优。

拉普兰德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玛瑙般的血珠穿过被破坏的表皮,渗透到脖子上。她伸出手,抹去些微鲜血,送进自己口中。

咸,腥,铁锈的味道,还有恶心的源石味道。

说起来,源石是什么味道呢?

让人联想到死尸的味道。死去的大地与天空。

黑色的不详力量缠上拉普兰德的双剑,她将双剑的剑刃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声,问道:“德克萨斯,你还记得这对‘日晷’对吧?你也记得,敲响丧钟的意味对吗?”

“怎么可能忘记。”

“太好了德克萨斯,你还记得,你还记得!”拉普兰德依旧充满喜悦,微红的双眼彷佛就要哭出来,“你记得啊,德克萨斯!”

她再一次冲上来,更快、更强,裹挟着黑色的风暴。

“我也成长了,拉普。”

如血般的赤红从德克萨斯的发梢向上蔓延,隐藏在深蓝色下,那酷烈的红开始显现。在她的身后,光铸之剑凭空浮现。

“剑雨。”

就像是一声令下,光铸之剑飞射而出,如同雨点般向拉普兰德飞去。拉普兰德挥动双剑,将这些源石技艺形成的光剑一一切碎,化作半空中散落的花瓣。

也就在这时,炽红的长剑从花雨中探出,带着劲风,停在了拉普兰德的颈前。

拉普兰德停下了动作,她银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德克萨斯的形象。赤红的头发,紧握的剑,冷酷的表情——那个带来战争的红骑士,回来了。

“这真是最棒的结局了。”

她这么想着,将手上的对剑“日晷”丢在地上,张开双手,彷佛在等待一个拥抱,而不是等待没有观众的处刑。

“拉普。”德克萨斯的剑没有动,她只是说道:“我变了,我遇到的人们都很好,她们改变了我。老板,能天使,空,可颂——”

她看着拉普兰德苍白的肌肤上狰狞的源石结晶,说道:“——你可以拥有未来,像我一样。”

再一次的,德克萨斯重复道:“我来救你了,拉普。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了。”

红色从她的头发上褪去,变成了发梢处不起眼的染色。她慢慢收回了自己的剑,将剑挂回腰上。随后,她轻轻抱住拉普兰德,说道:“我回来了。”

拉普兰德想要拥抱德克萨斯,想要亲吻她,想要与她相拥入眠,想得快要疯狂了。但是她永远不会去这么做,她深刻的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做的资格——她是个刽子手,屠夫,最重要的是,她是个感染者。

这就是神明对她恶行的惩罚,她遇到了那个在无数个无星之夜里期盼的人,却不敢去拥有她。

“德克萨斯,松开吧,你会感染的。”

“不会再逃了。我是德克萨斯,不是德克萨斯家族的德克萨斯了。”

“德克萨斯,这次我听你的。作为交换,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拉普兰德随着感染变得狂乱的理智清明了一些,她轻声说道,“如果有一天,我的病不可遏制地爆发了,杀了我好吗?我想死在你的剑下,我想作为你记忆里的拉普兰德死去。”

“……我答应你。约好了。”

拉普兰德放下双臂,问道:“德克萨斯,今晚吃什么?我去做。”

“交给拉普决定。”

“我喜欢你的答案。”多么熟悉的答案啊,“今晚吃千层酥吧,只要稍等片刻。”

(博士的絮叨:我做到了!第二更!爱死这两只狗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