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吧!編號縮寫變了!)

敘拉古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一片神秘的土地。

一方面,敘拉古人注重家族觀念,家族與家族之間的關係盤根錯雜,小家族依附於大家族,形成一棵“家族樹”,樹與樹之間有共生,也有衝突,唯有一點相同——排外。

另一方面,同樣由於家族文化的原因,敘拉古的政治鬥爭出奇的黑暗與血腥。對於外來者而言,一旦不小心捲入其中,很可能在悄無聲息間就會人間蒸發。

複雜的家族生態,對於秘密和陰謀的追求,使得敘拉古成為了信使們的業務樂園。每當夜幕降臨,敏捷的身影就會在敘拉古的大街小巷穿梭,把見不得光的信息和物件送到付了錢的人手上。

拉特蘭銃在最近幾年迅速發展,大量簡化的私造銃從地下渠道流入敘拉古的黑市,進一步加劇了家族之間的火藥味。外出的信使往往也會帶上一柄鋸管獵銃,以防被其他人“削弱競爭”。

危險的敘拉古,美麗的敘拉古。

敘拉古擁有宜人的氣候,天災發生的時間具有一定周期性,使得敘拉古人的城市可以有條不紊地遷移,敘拉古人可以按部就班地生活。晴朗的白天,會有明媚的陽光灑在石磚鋪就的街道上,道路兩旁大多是兩到三層的小型磚房——對於現代移動城市而言,華而不實的磚房可不是一個好選擇。

而就在紅磚叢林中,散布着咖啡廳、花店、手工藝品商人、小餐館,這些充滿生活情調的店鋪佔據了街道一層大半的店面。能天使走在街道上,左右打量着有趣的商店,而德克薩斯跟在她身後,像一個小跟班。

“德克薩斯你看,這個木偶像不像你!”

敘拉古是魯珀的故鄉,街道上的人形工藝品也大多是魯珀族形象。德克薩斯如果不開口,可以很好地融入這裡的環境——

但是頂着光環,背着三對光翼的能天使不行。她實在是太顯眼了。雖然敘拉古和拉特蘭處於表面上的和平,但是這並不意味着敘拉古人會歡迎一個薩科塔。

德克薩斯可以感受到,在那些陽光照耀不到的角落裡,陰暗的、險惡的視線蠢蠢欲動。

她的手忍不住伸向腰間的劍柄。為了陪能天使逛街而不至於太過與眾不同,她只帶了一把劍,而她能用一把劍做很多事情。

她忍不住吸了一口氣。她已經好好地把鮮紅如血的頭髮藏起來了,身上的血腥氣應該也比原來收斂了不少。現在的她看起來,應該像一個普通的信使吧?

她不希望敘拉古的那些麻煩找上能天使。如果這種事情發生了,她會不惜一切殺死一切相關的人——能天使和她的生活都會因此改變。

她不想那樣。生離死別的事情,一生有過一次就足夠了。

“喂喂,德克薩斯,那家蛋糕店的甜品看起來不錯!”能天使轉身拉住德克薩斯,“我好像看到了你愛吃的圓蛋糕!”

“嗯。”

只能寄希望於一切順利,一味擔憂是毫無意義的。

能天使並不知道德克薩斯此刻在想什麼,她好像真的在一座充滿敵意的城市裡全身心地享受假期。能天使的天性如此,只有威脅真正找上門來,她才會從容不迫地作出應對。

讓德克薩斯在蛋糕店門口等着,不一會,能天使拿着兩個圓蛋糕從店裡走出來——其中一個上已經缺了一塊。

“味道很普通嘛。”能天使把完整的圓蛋糕遞給德克薩斯,“喜歡吃的話,下次我給你做。”

德克薩斯接過了圓蛋糕,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能天使沒說錯,這個小圓蛋糕確實不算好吃,和家族族長級別的人物享用的圓蛋糕比起來,麵粉和奶油的質量都遠遠不如,做工也差了一些。不過對於德克薩斯來說,決定口味的關鍵點不在此處。

沒有血的味道。沒有她的味道。

也許這才是正常的小圓蛋糕的味道。

能天使看着小口吃蛋糕的德克薩斯,突然小心翼翼地問道:“德克薩斯,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德克薩斯搖搖頭,加快了進食速度,三兩口咽下蛋糕后說道:“繼續走吧。”

敘拉古小城的城市廣場上,自由藝人在街邊奏起輕柔的提琴曲,噴泉柔和的水流在音樂聲中噴涌流淌。廣場中央佇立着一座雕塑,栩栩如生地刻出了身披甲胄的英武魯珀人形象,不知是哪一家族工匠的傑作。但是,本來寫着雕塑名的雕塑名牌,卻被粗暴地磨去了。

“德克薩斯,這個人是誰啊?”能天使坐在噴泉的石磚台沿上,盤起雙腿,打量着四周有趣的風景。

德克薩斯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雕像道:“符騰堡家族的第四任家主,這是符騰堡家族工匠的作品。”

“為什麼把雕像名字磨掉?”

“那是因為,”一個活躍的聲音插入了兩人的對話,“這座雕像的名字叫做《勝利》。在敘拉古的語言中,‘勝利’的發音與‘維多利亞’很像,第七代符騰堡家主不喜歡維多利亞,所以派人把名字磨掉了。”

能天使回頭望向說話的人,便看到了皮膚白皙近乎病態的少女。雖然天氣不冷,但少女仍穿着一身頗為張揚的黑色大衣。下身穿同樣是黑色的短褲,露出腿上大片蒼白的肌膚,一些細碎的黑色晶體破壞了這片白色,就像是雪地上突兀的一塊頑石。

她很年輕,秀氣的面龐上掛着有些誇張的笑容,本應是美好的表情,但因為劃過左眼的一道刀疤,反而顯得有些恐怖和不可親近。

“你是?”

“我是德克薩斯的朋友。”少女說道,“離群之狼。”

“……這是個名字嗎?”

“名字那種東西無所謂吧?嘛,不過你可以像德克薩斯一樣,叫我拉普。”說著,自來熟的少女對能天使不遠處的德克薩斯揮了揮手:“好久不見了,德克薩斯——最近過得還好嗎?這是你認識的新朋友?”

“……拉普。”德克薩斯的反應很平淡,但是手已經輕輕搭在了劍柄上,“好久不見。”

被稱為“拉普”的少女聞言立刻湊上來,熱情地想要抱住德克薩斯,結果被德克薩斯不露聲色地躲開。

“德克薩斯,你變冷淡了呢!沒關係,你這個樣子我也喜歡!”

能天使豎起了耳朵。

德克薩斯錯開了視線,無法直視拉普蘭德的眼睛。她小聲說:“這裡不適合談話。”

“啊,對。”拉普轉向能天使,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就像是月牙,“抱歉了天使小姐,你和德克薩斯是在旅遊嗎?嗯,沒關係,我先走了。德克薩斯,有空我會來找你的!”

說完,拉普快步離開,就像她的突然出現一樣,沒有預兆,不留痕迹。能天使看着拉普消失的方向,對德克薩斯道:“真是個奇怪的人,那就是你的朋友?”

是朋友嗎?德克薩斯說不好。她只能點點頭,再搖搖頭。

“看起來真是很複雜的關係呢。”能天使撓撓頭髮,訕笑着說道,“不想說的話,就再陪我走走吧——真的不想說嗎?”

“並不是什麼光彩的過往。”

能天使拖着下巴沉默了片刻,突然靈光一現,她頭上的光環隨之閃閃發光。

“我有個好主意,走,我們回旅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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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狹小的房間里,能天使把門窗關上,拉好了窗帘,在屋子裡保留了最低限度的燈光,拍拍寬敞的雙人床一側,說:“來,坐到這來?”

“……現在還是白天。”

“白天?”能天使歪了歪頭,隨即意識到了德克薩斯的潛在語義,不由笑了出來,說:“你在想什麼呢!只是叫你過來坐下!”

“為什麼?”

雖然很疑惑,但是德克薩斯還是坐到了床邊。能天使伸出手,把德克薩斯的頭擺正,讓她頂着牆壁,小聲道:“保持這個姿勢,別回頭。”

她輕輕爬上了床,坐到德克薩斯背後,與德克薩斯背靠背。

“能天使?”

“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主持過宗教儀式了……流程也差不多忘了。”

天使的光翼飄在兩人身側,光線柔和而聖潔。德克薩斯看不到能天使的表情,但她聽到能天使的聲音——那是她沒有聽過的,充滿慈愛、令人寧靜的聲音:“告解吧,德克薩斯。”

“告……解?為什麼?”

“為了放下你的過去。嗨,我不喜歡宗教程序,你只要聽好我的問題,給我一個答案就行了——如果不想說的話,就直接說不想說好了。”能天使的頭微微後仰,與德克薩斯挨在一起。淡淡的金色光芒在她琥珀色的眼底閃爍,“你和拉普,是什麼關係?”

“這個問題很奇怪。”德克薩斯從口袋裡把半包巧克力棒拿出來,像往常一樣叼起一根,“我們有過一段共同度過的艱苦時光。”

“呵呵,”能天使笑了起來,“這種說法聽起來就像是說你的前女友一樣。那段時光對你而言,很重要嗎?”

“……我不知道。”德克薩斯回想着那段充滿血與火的日子,“那不是什麼好日子,現在仍令人心悸。但是我不想忘記,所以……也許是重要的吧。”

“你們那時都做了什麼?”

“……”

沉默。能天使等待了片刻,無奈地說道:“好吧,那你會後悔那段日子的作為嗎?”

“如果沒有她,我可能早就死了。因為這種際遇,才選擇了追隨她,直到……”德克薩斯輕聲嘆氣,她很少說這麼多話,組織語言有些困難,“確實會後悔……我應該拉住她的。但我沒有。”

德克薩斯的聲音依舊沒有波動,但是熾熱的感情卻從字裡行間顯現:“我在墜入深淵前停下,抓住了懸崖;但我眼睜睜地看着她……走上了不能回頭的路。”

“如果給你一個挽回的機會……”

“我會抱着死的覺悟把她救出來。”德克薩斯咬斷了巧克力棒,發出清脆的“咔擦”一聲,“就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