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今早新闻看了没有?”一只手端着手机的高熙原嘴里啃着早餐包问。

“没有。”木埃言干脆地回答完后捧起桌面上的牛奶盒吸起来,“嗦”的声音刚沿着吸管爬出,他就把牛奶盒给放下了。

今早他们俩起的很早,在舍管老师吹赶人出门的哨子之前就早早来到了食堂。

甜牛奶加早餐包,豆浆加油条,或者咖啡加三明治,如果到食堂用餐的话木埃言总是尽量选择和以上菜单类似的简餐搭配。

“《昨夜上十五号地铁线一持枪搭乘地铁的男子自杀身亡》......这什么诡异事件?”高熙原照手机里晨日新闻应用推送的通知,念着能吸引人目光的标题,“等等,十五号线......不就是我平常搭来学校的那一条线?!而且还是昨晚?”

“啊,是,没错。”木埃言将头别过了一边,面无表情地把最后的早餐包一口咽下肚。

“不对,你倒是给点反应啊,昨晚你是搭十五号线回来的好伐?昨晚的事情啊喂!就差直接发生在你面前了!正常人不都应该会觉得‘我凑居然是我昨天搭的那趟地铁线?’然后发出‘还好我没碰上这么倒霉的事情’这样的感慨吗?”

高熙原过于夸张的反应让木埃言觉得好像他才是昨晚搭上那趟地铁的人。不过木埃言早已经习惯了高熙原这种故作浮夸的“表演方式”,所以他可以内心毫无波澜地接受高熙原的吐槽。

“是是是,还好我没搭上那一班地铁......”

昨晚上木埃言的确亲眼看到了那名持枪的男子用刀扎入了自己的心脏,当场死亡。

虽然和当时在场的许多乘客一样,他是十五号地铁线歹徒持枪事件的亲历者之一,但是从立场上来看他觉得自己更趋向于一个旁观者,因为整件事情没有因为木埃言而发生任何改变,木埃言也只是站在一旁看这整件事情从发生到结束而已。

所以这种作为旁观者边缘OB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没有必要拿出来当做稀有经历来向别人夸耀。

——说白了就是木埃言怕麻烦。要是告诉高熙原,指不定中午的时候全校就都知道了,到时候自己就得跟每个想要来听故事的人解释一遍。

“我说啊,对这种事情你有点自觉OK?如果真有某人在你面前持枪自杀这种事情,精神污染的问题先不谈——你就不怕别人持枪自杀的时候枪口偏了,一枪崩你头上吗?作为人类必须要对意外的随时降临保持足够的警惕性!”

木埃言的印象里原本高熙原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啰嗦来着......不过也可能只是高熙原本来就是这样,只是平常交谈中不常涉及到与“意外”相关的话题而已?

除了这点之外,高熙原的话里面还有令木埃言敏感到会产生条件发射的错误。

“啊,关于这一点,人家又不是用枪自杀的,所以请停止你的脑补......”

木埃言说到间就自行掐断了话尾,在高熙原意识到话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之前,木埃言赶紧把话圆了回来:

“......那个,刚刚你都还念着标题,是‘持枪的男子在地铁上自杀’,又没说是‘男子持枪在地铁上’自杀。”

“有区别吗?”高熙原听完木埃言的指正后点开了新闻推送的详细内容,“......持枪男子在地铁上持枪威胁他人......因枪中没有子弹而用刀插入自己的心脏后自杀......这什么奇怪的展开?”

高熙原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了之后,木埃言决定到上课之前都不再多说一句废话了。

吃完早餐后的两人出了食堂,在走到教学楼之前是一段距离不算远的校道。

“你要是不感兴趣的话那就说点你感兴趣的吧。”

和木埃言并肩走在一行的高熙原双手抱着头,仰望天空那还没来得及下班的半满月说道。

对于高熙原说的内容木埃言基本不会抱持什么期待,依照平日里的惯例,他说的大概率只会是LOL的新版本更了什么东西,又或者是昨天在哪里发现了一个挺有意思的女生。

“昨天傍晚你出去的时候我们宿舍来了个新人。”结果高熙原的话完全出乎了木埃言的意料。

“新人?谁?”

“就说你感兴趣的嘛......是欧阳理沙。”

木埃言原本以为高熙原会转过脸来坏笑着卖一会关子,但高熙原反倒是很痛快的直接告诉了木埃言答案。

为什么?——木埃言想这样问,然而他看见了高熙原面对着天空的脸上也带着和他一样疑惑的表情。

没记错的话欧阳理沙并不是住读的学生,他是比较少见的在直江三高申请了走读的学生,也就是在晚上的下自修后不住在学校里而是回家。

“那昨晚怎么不见他?”木埃言转而问了一些比较偏于“现象”的问题。

“我寻思他应该是为了有时晚上学生会活忙得太晚了不方便回家,所以向教管那边申请的......看样子只是偶尔来睡一晚罢了。”

“跟半走读一样了,教管处也肯批准吗?”

“那可是学生会长,跟老师混熟了随便办点事情那不是简单,而且理由还挺正当的。哦对了那不叫半走读,叫......‘暂住’——他来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早上的课程虽然因为刚复刻就要面临期中考试而略有调整,但是就课间状态而言,变化不大。

男生们会三三两两的成排伏在栏杆上,像是晒咸鱼一样望着教学楼下的校景,而另外一些没有兴致的人则在下课铃声之后就直接趴在了课桌上,以睡眠的方式直接削除课间十分钟的空白时间。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如果不专门去数的话,木埃言根本不会觉得教室里少了一个学生的位置。

女生们的课间情况是怎么样的,木埃言从来都没有专门去注意过,因为之前他总是认为这是就算眼皮子底下能够看到也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事情。

即使是这样,木埃言也能发现其中的不同。

女生们和男生们虽然有区别,但是就班级内的社交情况来看,模式都是大同小异的。女生总是会围绕班级里多个有凝聚力的点扎堆成一个个小群,而不习惯与多人交流的,则会和自己固定的同伴一起闲聊或者去厕所之类的。

这个时候只需要站在班级教室里的最后一排,独自一人在座位上呆着的女生就十分显眼了。

木埃言的目光偶然地从尹伦雅的位置扫过,那个冷淡得如刺骨冰霜一样以至于让人不愿靠近的女生正坐在原位上,什么都没干,也不像是发呆,只是单纯的坐在那里。

高熙原之前和木埃言闲侃的时候有说过,“夏大小姐当女朋友合适,做老婆的话要选小杏音......不过说到底,光看颜值的话,这校内第一的还得算是尹伦雅”。

虽然不是什么正经的言论,但是最后那一句可以说是直江三高里众多男生的心声。

正眼看过之后,木埃言也承认,单论颜值她虽然不及另一个如身上那“人类无法拥有的美感”,但作为人类而言,这样的容貌放在古时候的秦央也足以让王公贵族们为之倾国倾城。

她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的?

并不是。

在木埃言所知道的教室里,每当下课的时候一到,总有一个开朗活泼喜欢热闹的爱笑女孩会仔细的观察班上有那个角落需要她的光芒,然后她就会像天使一样到落单的人身边。

然而现在那个如同来自太阳的天使般的女孩不在了......

会有这样的改变也是当然的吧。

“怎么了木埃言?”

坐在木埃言左边邻座的杏音试探着问。

“诶?为什么这么问。”木埃言反倒觉得会这样问的杏音有些奇怪。

“我看你这两节课下课的时候像是在教室里找什么东西。”

“啊,没什么,就......无聊而已,无聊。”

杏音听了回答后点了点头就又转身专注于自己的习题本中了。

说起来好像杏音也是原本就习惯于独处的人,只是因为一直在自己身边而没有注意到而已......

木埃言莫名地有些感伤,不知道是因为失落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刺痛般的酸楚让他感觉百爪挠心。

越是观察,越是看到其中的不同,就越是无法自拔。

木埃言想去透一透气。

哪节课听或不听有什么影响、哪节课的老师会负责地询问班长缺席人的去向或者仅仅是来应付执教课程了事,木埃言对此都了如指掌。正因为这样,他才可以随心所欲地从那些不想听的课中抽身而出,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咸鱼躺。

没有什么事情比放空自己要来得舒服了。

周四上午第四节的艺术课就是这样一节合适的课。

那么逃课了之后会去哪里?

木埃言就算失去了意识,本能驱动他的双腿让他走上楼梯——除了天台以外,还能有别的地方吗?没有了。

“学校天台进行了修缮工程”,说是这样说,木埃言认为就原本的教学楼天台并没有什么不好,根本没有翻新修缮的必要。

木埃言和罪在天台上决战,罪死去了,但是罪化作了如延续了存在,所以之前在和罪的战斗中对天台的损坏自然没有被修复。

所以作为知道事情经过的人,木埃言清楚得很,所谓的“学校天台修缮工程”当然是逻辑事像自我修正的一部分。

在天台修缮工程完成了之后,木埃言挺好奇学校的天台被新改成了什么模样的。

他现在停留在通往天台的楼梯间。因为楼梯间的窗被封得密不透光,明明是白天,要想接着往天台上走,却必须顺着栏杆一步步摸黑向前。

剩下最后一段楼梯,木埃言在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之后能看到那扇和原来一个款式的铁门,不过和原来不一样的是,门上并没有挂着“禁止入内”的牌子。

“准备到上课时间了,不打算回教室吗,木同学?”

在木埃言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之前,他身后楼梯的转角处有人叫住了他。

“翘课了。”木埃言故作轻松地回答。

他知道来人是谁,在听到了声音之后他也才想起来原来自己还认识这么个人。

“能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逃课这种话,除了你以外应该没有第二个学生了吧?”

“啊,是,可是说到逃课的话,学姐你不也在这里吗?”

“这可不对哦,真要说的话,我是来叫逃课的学弟回去上课,结果却被学弟劝诱后一起逃课了。”学姐说着也走上了楼梯,一路走到了木埃言的身旁,走到了木埃言的前面,站在了通往天台的大门门前,“所以严格上意义上来讲我只是从犯,而你是主犯。”

“......”

木埃言哑语的时候学姐轻笑了起来,她觉得有趣,仿佛在黑暗之中她也能看清楚木埃言因为不知道如何回话时的尴尬表情。

“好了,不拿你开玩笑了。才几天不见,为什么感觉好像是和你久别重逢一样?”

学姐突然这么一问,木埃言愈发感觉不知道怎么回答。

“唔......感觉你身上变化挺大的,可能是因为这个吧。”

学姐冷不丁地又多加了一句,让木埃言措手不及。

“我......变化?”木埃言对“变化”这两个字敏感到了全身颤抖的地步,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哎,别突然就变紧张了嘛,只是说觉得你整个人......气质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木埃言看不到,但是木埃言知道学姐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微笑着。

所以这算是一句夸奖?

“对,就是气质,现在你的眼神挺不错喔。”

学姐追加了一句,明明现在黑得只能看见人脸的轮廓而已。

“是吗......啊,谢谢。”木埃言点了点头。

“不过嘛,作为学生还是要好好上课才行,逃课太多总是会有影响的吧?如果是因为有心事导致没法专心倒另当别论......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别总是一个人闷着,再来找学姐我来商量也是可以的哦。”

忽然又把话题转回逃课上面的学姐像爱抚小狗一样摸了摸木埃言的头,然后在木埃言反应过来之前走下了楼梯,为他让出上面的路。

她来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好像又什么都没说。

实际上学姐只是来打个招呼而已的吧?和普通的路遇一样,见面了,相互闲扯一下。

“那我就先走一步啦——祝你好运,木埃言。”

学姐做了个“bye~”的手势,然后从楼梯那边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