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的尖叫声扩散开来，少女的瞳孔化成了银白色，她吹响了第一声号角。整齐代发的弓箭手们拉动了弓弦，无数只箭矢从密林中抛向天空，“哆、哆、哆、哆”沉闷的响声不绝于耳，还有异国士兵们凄惨的叫声。

梦魇及时带着艾米莉亚进入了亚空间，否则毫无指挥经验的女孩就要死在自己人的箭下了。

和女孩猜想的一样，帝国军队开始靠拢，围绕着最近的旗帜形成圆形阵型，试图用手中的木盾赢得一线生机。梦魇踏着火焰在人群中再次出现，大脑一片空白的女孩挥舞长枪，肉眼可见的灰色能量依附在枪身上，所扫之处连血液都被蒸发的殆尽。

第二波箭雨来到了。梦魇带着女孩第二次跳入亚空间，躲开了颤抖的刀剑。普通的刀剑无法穿越世界之间的薄纱，他们就好像待宰的羔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在疯狂向上飞行的可丽儿的背上，艾米莉亚吹响了两声——冲锋的号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帝国军人恐惧地看到丛林活了起来，身穿重甲的野蛮人雇佣兵咆哮着和阿基坦尼民兵一起冲了出来，如同浪潮一般源源不断。

可丽儿减慢了速度，在天空中滑翔。艾米莉亚看着无数的人因为她的命令开始短兵相接，阿基坦尼长剑砍在帝国盾牌上，帝国长矛刺穿同胞的胸膛，野蛮人巨剑将人拦腰斩断。她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支配感。

是她在支配这一切。

女孩从未像这一瞬间感觉到了自己真正的活着。

她发现自己陶醉其中。

远处传来马蹄声，几十名轻骑兵已经听到了声音，调转了方向了吧。

女孩挥动缰绳，梦魇瞬间冲了出去。左手持枪做出冲击骑兵姿势，右手拔出腰间的佩剑。

“我不会再逃避了！”

血红色的眼眸，逐渐转换成了不详的银色。

几名帝国轻骑兵本以为马上又能比同伴掠夺到更多的战利品，消瘦而营养不良的面孔上刚刚露出兴奋的笑容就听到了身后的惨叫，于是队伍停下来了，有些人犹豫了，他们一个个贴身带着抢来的财产——是一名帝国农民一辈子也赚不来的数量。

没有必要为此赔上性命。他们面面相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艾米莉亚找到了他们，梦魇狠狠冲下，长枪挑起一人的身躯；长剑劈砍人首分离；而烈焰带来的极度寒冷又冻结了一切血液。转眼之间已经有四人永远回不到家乡。

剩下的马匹纷纷嘶鸣起来，动物遇到恐怖之物之后极力求生，高昂起身子要将身上的骑兵甩下来，有三名名骑兵刚刚还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现在已经摔下马背，视野之中渗满了自己的血液。而好不容易控制好了战马的士兵马上又迎上了白发的死神，匆匆挥出的长剑甚至跟不上梦魇的速度。

梦魇一掠而过，长剑劈开了脆弱的铠甲，鲜血四溅。

短短数分钟，一只二十人的轻骑兵队已经完全溃败。剩下的几名骑兵疯狂拉动着缰绳，喊着刺耳的脏话想要逃开，可色诺芬早已经带着一小队弩手赶到，飞驰的弩箭精准地将刚刚跑出数十米的帝国兵射杀。失去了主人的马匹逃到了树林中不知名的地方，成为了乌鸦的猎物。

艾米莉亚没有看他，驱动着梦魇马上回到了战场。此时树林间的大道以及完全被尸体堆满，折断的帝国旗帜被无情的踩踏；伤兵在地上呻吟，被马上到来的敌人刺死，男人们疯狂地挥舞刀剑，想要突破帝国盾牌组成的墙壁，在盾墙的缝隙处，长矛不时刺出，刺穿民兵的喉咙。

帝国军方才形成的数个圆形阵型，此时也只剩下了一个：大概有四五百人围成了一个大圆型，第一排士兵半跪在地上举着盾，第二排士兵站在身后同样将盾举出，被保护在后方的长矛兵将接近两米的长矛狠狠戳出，一时间给民兵造成了些许伤亡。

阿基坦尼士兵门围住盾墙，一轮又一轮地冲击木盾墙，阵线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梦魇从高空中冲进了中央，隆基努斯之枪刺穿了发号施令者的喉咙，长枪拔出，血液喷洒在女孩精致的面孔上。

——投降！

女孩张了张嘴，惊讶地发现自己失去了言语，世界仿佛凝固了，她的眼睛看透了两个世界交叉的地方：奇异的大地和漆黑的太阳以别样的角度交织在一起，还有长着无数眼睛的巨大螺旋体，旋转着飞过天空，洒下无数银色的液体。那一千只眼睛全都在注视着艾米莉亚，闪烁着猩红的光芒——就像纯种阿基坦尼的眼睛一样。

她在战场中迷失了，视线找不到现实世界的交点。高大的漆黑梦魇站在圆圈的中央，喘着炙热的鼻息，张口发出扭曲的嚎叫。战场仿佛安静了下来，女孩猛然惊醒，看清了眼前士兵双耳流着血液，恐惧着跌倒在地上。他的瞳孔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

仿佛为了甩开自己的迷茫，艾米莉亚刺出长枪，在血液喷洒之时将他的尸体甩了出去，她高呼道：“投降！”

她驱动梦魇再次飞到上空，然后又是一次冲击，帝国军的阵线崩溃了。

艾米莉亚靠在一棵树上，带着一股别样的眼光看着刚才的战场。

大道上仍然是狼藉一片，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就算获胜的是己方这一点也没有任何改变。可是女孩的心境纷乱如麻。她小心翼翼地避开熟人和朋友，一个人在树荫下发呆。

因为自己的号角声，左右了无数人的命运——她感到惶恐，感到恐怖......感到了兴奋。那是支配别人生命而带来的快感，明明白白面对自己内心的艾米莉亚，第一次对自己感到了害怕。

茱莉娅说她仍然善良，可真的是如此吗？如果将此刻心中的感觉全部和那名真正善良的黑发女孩诉说，她会怎么看待自己？

艾米莉亚想起两年前两人唯一一次争吵，就是因为自己愚蠢地怀疑莎莉娅别有用心那次。莎莉娅拉下脸微微嘟起嘴的样子固然很可爱，但还是让艾米莉亚的心微微感到刺痛。

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女孩打定主意，又过了一会，一个人回到了大篷车处，众人聚集在那里一个个沉默不语。

“大家，怎么了吗？”艾米莉亚边走过去边挥着手大声问道。

所有人都猛地看向她，吓了女孩一跳。莎莉娅跑过来哭着抱住了她，艾米莉亚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那个，我身上很脏，莎莉娅......”低头正好能闻到女孩黑发的芬芳，是百合花的味道，还有她温暖又柔软的小身子，艾米莉亚反手轻轻抱住了她。

“一直看不到你，大家都很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在战场上一分钟也没想到过莎莉娅。

心虚的女孩心里暖暖地，摆出一副几乎是讨好的笑容说道：“没事的，我可是很厉害的哦。大家呢？都没事吧？”

“嗯。”

夜晚还没有来到，女孩已经慢慢带上了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