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国历363年11月15日07：19 警事总署---
行动已经结束一周了，调查小队早已解散，可那糟糕的旅途却在每个队员的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娜拉辞职了，艾登整日闭门不出，塔莎从未回来过……或许她已经满足条件登上黑森林连环失踪案件的遇难者名单了。
娜拉和艾登显然知道些什么，可那两人的嘴巴却闭得紧紧的，即便偶尔吐露些什么也只是些“犯人是死者”之类没谱的话……奇怪的还不止于他们，就连那维布伦伯爵也哑了火似的，白费了警署都做好了他会再次跑来闹事的准备。
这些人都怎么了？还是原来的他们吗？
阿伦一如既往地来上班了。
走入警署的大门，和路过的熟人寒暄几句后便径直地朝着档案室走去。
*锵——*
插销合上。
“前辈，你还在这里啊。”
那个人孤零零地坐着，将这个本并不大的档案室装点得尤其空旷。
桌子上成摞地堆着瑞尔扎地区近年来所有的案件记录档案、五年前多多米特幽灵杀人案件的档案、以及他自己的笔记本……笔记本中记载着上一次行动中找到的线索以及大片大片后来写入的推测。错了就划掉，存疑就保留。写写划划、写写划划……潦草又凌乱，如今怕是又陷入瓶颈了吧。
行动结束之后的杰克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几乎无法与之沟通……当然，和另外两个成天见不着面的满口胡言乱语的人比起来自然还强一些。
“又是这些啊……还是别看了吧。”
“别来管我。”
杰克连头都没抬地敷衍道。
“哎……”
阿伦无奈地看向窗外，飘零着的落叶又为这烦闷的空气增添了几分惆怅。
“或许这话由我来说不太好。但是啊……虽然你是警察，可事情终究不是你的错，不应当将它们都揽到自己身上……这么压着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垮掉的……”
这一次，阿伦的话成功地把杰克从一堆资料中拉回到现实……可他的表情却显得更加地疲惫……或者说是失望，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愠怒。
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狠狠地蹬了阿伦一眼。
“我的意思是……工作虽然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你需要歇息一下了。”
“……我知道了，整理完手头的之后就会休息。”
杰克敷衍地冲着阿伦摆了摆手，随后就又把自己埋进了那一堆材料里面。
能说的也都说了，再看着这张桌子，什么“手头的”之类的话……真的就和没说一样。
---国历363年11月16日6:12 档案室内---
小鸟们叽叽喳喳的叫声吵醒了趴在桌子上小睡的杰克。
他并不懒惰，而是过于勤奋了。昨晚也是，熬到凌晨3点钟的他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倒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但这种“勤奋”却并非其本意——自从那次行动结束后的每一个夜晚，睡意都迟迟不肯造访。其实并不是睡意的问题，准确点说是：——他不敢入睡，也不愿入睡。他眼中的黑夜仿佛变了一个样子，变得恐怖、诡异、令人捉摸不透。
但现在并非夜晚，窗外落叶飘零，小鸟聒噪，平和的环境极易使人变得懒散起来。身处其中，杰克终于开始思考起自己这样做是否真的值得。
（或许阿伦说的没错，是该好好歇息了。）
走出警署的大门，踏上繁华的街道，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好久没回家了，去向母亲报个平安吧……已经好久没吃到那满怀爱意却并不怎么美味的料理了。）
自那以后，杰克一直变着法地回避着母亲，不想让她看到如今憔悴疲惫的自己。
街道的另一边，人群熙熙攘攘，不知凑着什么热闹。
（发生什么了？……与我无关。）
本来确实是这样想的，然而……
“喂！杰克！”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杰克回头瞥了一眼，原来是负责早间值班的警员。
“有事吗？倒是你在这里做什么……”
“有公干啦……署里有一个叫娜拉的小姑娘你认识的对吧，几天前你们曾经一同去调查过维布伦伯爵的事来着？”
“是啊，她已经辞职了。你找她有事？”
“……也算是吧。听说是因为精神压力过大而辞职了，究竟是多大的压力，这或许从我的角度难以理解吧。她在辞职前还有过其他反常的表现吗？”
“其他的……满口胡话或许可以算是吧……你怎么突然对她那么感兴趣？不，不对……”
杰克终于察觉到这次对话并不是普通的寒暄。
“人群围在那做什么？”
“那个……那个是……”
杰克不等他回答便走了过去。
“……那是……喂！杰克！别去！”
挤开左右看热闹的群众，闯入设置好的警戒线之内。因为他是警察，所以没有任何人阻拦他，也不知这是幸运或是不幸。
——这里有一大张白布，下面盖着什么依稀地可以辨认出人形的东西，但看起来却显得有些不自然的扭曲。
（这个味道是……）
此处还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清香。
（……难道是……娜拉？）
“不，一定是我想多了……不会的……千万不要……”
杰克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小心地掀开那白布的一角。
娜拉，虽然搜查行动过后变得阴郁又古怪，但这并不意味之前那开朗的性格会被掩盖掉……倒不如说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人一样。
伴随着杰克掀开那遮尸布的动作，围观群众们也都在集中注意力地观赏着。
尖叫声从人群中爆发出来。
粉色的眼睛睁着……熟悉的眼睛，陌生的眼神，与杰克四目相交……只是双眼对上罢了，她的瞳孔早已扩散。
“真的是……娜拉……为什么？……”
杰克步履蹒跚地站起来，却连稳住重心都做不到，颤颤危危地退却两步之后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作为刑警的他已经见识过许多死亡了，可这一次却迟迟没办法令他接受。
---同日7:21 艾登家---
自从出生以后都未曾像今天这样夸张地狂奔。
气喘吁吁的杰克冲到艾登家门前粗暴地敲着门，恨不能直接砸开。
*咚咚咚！*
“艾登先生！艾登先生！快开门！”
“来了来了！别砸了！”
门另一边的声音渐渐清晰，可以听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杰克识得那声音的主人，是艾登的妻子。
*咔~*
门开了。
“杰克？什么事这么早的……”
“艾登先生在哪？我有急事要见他！”
“这样啊， 那你来的正好，你也劝劝他吧。他一直把自己锁在书房里，说什么都不出来，今天早晨叫他的时候甚至连话都不回一句。不知在里面捣鼓些什么……看他这样子该不会是今后都不打算从书房里出来了吧。”
（不会吧……）
---同日7:25，艾登的书房门前---
*咚咚咚！*
“艾登先生！开门！是我，杰克……”
已经敲了一段时间了，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门锁也丝毫不肯让步，就和宾馆那时一样。
“阿姨，他真的在里面吗！？”
“在吧……昨天我叫他的时候还被骂了。奇怪了……是睡着了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修理费我会赔的！”
“喂，你要干什么？”
没等她同意，杰克已经开始用自己的身体狠狠地撞门。
*砰！砰！……*
几次粗暴的冲撞过后，门锁终于被撞坏了，连通两个不同世界的屏障被破除。
扑面而来的是一屋子的烟味。
在那烟味的中央，艾登睡着了一般趴在桌子上。
“艾登先生！快醒醒！别睡了！娜拉出事了！”
杰克拼命地摇着艾登的肩膀，却怎么都叫不醒他。
——像是死掉了一样，体温似乎也有些冰冷。
“不会的……求求你，快醒过来吧！别骗我啊……”
这时，杰克注意到了书桌上的某个小瓶子，不过已经空空如也。
“阿姨，这是什么？”
“这个好像是……他的安眠药？！难道说……艾登他会……”
“喂！你醒醒啊！”
——徒劳的呼唤，他早就死掉了。
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中清清楚楚地写着：犯人是已死之人。
让艾登的妻子报警以后，杰克自己紧接着又跑去了阿伦家，却被告知：阿伦失踪了，昨晚半夜时分似乎还听到开关门的声音，目前家人正在竭尽全力地寻找。
二
---同日16:45 档案室内---
杰克独自一人坐在桌子前，孤独地、绝望地、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皮。
阿伦终于还是找到了。今天下午2点钟前后，在市郊的一口水井里……推算的死亡时间是昨夜凌晨。
娜拉则是昨晚10点钟左右离开家门，前往某个高楼上像跳水运动员一样地跳下。
艾登的死亡时间比他们两个都要早，大概在昨天下午，死因是过量服用安眠药。
除去行踪不明的塔莎，转眼间，可以确定还存活于世的调查队成员只剩下杰克一人而已。
“为什么是自杀啊！……哪里像是自杀了？不……这不是很明显吗？哪里都像是自杀啊！”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某人的一句话——我接到的委托内容为：是否存在某种方法可以将活人像傀儡一样支配。
（那句话是……）
眼角的余光下瞥，定格在了那一摞案卷中某个人的照片上——紫发紫眼的少女。
（啊……错不了的，打从一开始就应该撬开她的嘴巴！）
想到这，杰克飞快地冲出了档案室。
---同日16:48 刑事四组---
“喂，你们有谁看到我的姐姐了？……就是海蒂，她在哪？还差几分钟才下班，她现在……”
“组长吗？她赶去现场了，现在差不多该到了吧……”
“现场？哪里？”
“就是那个阔气的古堡啊。你不知道吗？出了那么大的事情……”
（有大事发生……）
又来了，是不祥的预感，像噩梦一样令人抓狂。
“什么事情啊！？快告诉我！”
“……哦，就是那个安洁尔·多多米特，她在古堡的密室里自杀了。”
杰克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不会真的是梦吧，一个持续很久也不肯醒来的噩梦。）
---同日17:33 古堡的密室---
警察们在房间里忙碌着，搜查线索、拍照、验尸。
安洁尔躺在地上，早已失去了生命的迹象，验尸人员正在对伤口进行鉴定。到现在为止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纯粹是自杀。
安洁尔自几日前就失踪了，导致这古堡最近一直处于慌乱之中。
今天下午3点钟前后，一位佣人偶然中发现安洁尔卧室的某处墙壁呈现出略微凸出的状态……起初以为是装潢之类的脱落了，可仔细一摸索才发现是一道暗门。
佣人们涌入密道，并在一个像牢房一样的房间里找到了挂在房梁上的安洁尔。
海蒂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叠材料，其中包含着安洁尔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白皙里透着红润，看起来十分健康漂亮……哪里像现在，双眼紧闭，眼皮下沉，不见丝毫血色。
死亡时间大概是14日夜间，死因是被绳索勒住导致的颈动脉闭塞。
（这股淡淡的香味是什么……特制的香水吗？）
海蒂此前从未闻到过这种味道，但考虑到对方是个超级大富豪，能收集来乱七八糟的罕见东西也并不奇怪。
这时，一名警员从门外进来了。
“组长，你弟弟有事找你。”
“杰克？他来做什么？”
---同日17:39 某间废弃的牢房---
姐弟俩面对面地坐着，孤零零的蜡烛照耀着，阴郁的气氛笼罩着。
“安洁尔……到死都是个搞不懂的家伙呢。”
“尸检结果怎样？”
“自缢而死，真是讽刺的结果。”
六年前的山姆·费尔顿侯爵也是这样死掉的，而且正是将安洁尔娶过门的第一天夜里。
“又是……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吗？”
“没有，但奇怪的地方倒是存在。”
“奇怪的地方？”
“她的身体上有许多伤痕，全都是多年以前的旧伤。”
“……旧伤？那位安洁尔？”
“那些伤痕可都是相当恶趣味的……多处有着烙铁的痕迹，以及类似于耳洞样的孔洞……尤其越是到私密的部位就越多，简直就像是常年受到性变态者的摧残一样。”
“怎么这样……谁干的？也不可能知道吧，毕竟是个6年前突然出现的……”
“……嫌疑人的名字就刻在她的后腰上。”
“谁？”
“山姆·费尔顿。”
“山姆？……自杀的那个？”
“有些事情即使在警署内部也是高度保密的。山姆生前就是一个性变态者，而且还不知从何处搞来了一个紫发紫眼的少女进行着饲养与虐待长达十多年之久。这个事实不仅有费尔顿族人的证言佐证，而且还有他本人拍的一大堆恶趣味的照片。所以说安洁尔……其实是个很可怜的人。”
“也就是说，你们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来历吗？”
“仅此而已，至于她被山姆囚禁以前的经历以及如何同多多米特家族攀上关系的则完全没有头绪。”
“这样啊，或许……先不说这个了，姐姐，我还有其他更紧急的事情找你。”
杰克咬着牙关，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或者说是愤恨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性命大概已经被盯上了。用不了多久对方就会对我下手。”
“你说什么！？是谁？很危险的家伙吗？”
“是的。一同参加那次调查的人……大家都自杀了，就在这几天……现在只剩下我了，我想差不多也快轮到了吧。”
一听到“自杀”这个字眼，海蒂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自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连你们都会自杀啊！？又不是和安洁尔相关的！”
“有关的！肯定有关系的！搜查行动并非什么线索都没发现！我们发现了紫色的头发，还遇上了一个紫发紫眼的小女孩，而且还被一个杀手耍的团团转！错不了的，那三人……还有安洁尔，说不定还包括6年前的案子……一定都是那家伙做的！接下来就要轮到我了！姐姐……我不能连累你和母亲！所以带着母亲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躲起来别再回来了！尽快！不要告诉任何人！即便我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也不要想着报仇！”
看着杰克这副血脉喷张的样子，海蒂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弟弟可不是这副贪生怕死的模样。
“杰克……你等一下！你在说些什么啊！？”
突然，杰克紧紧地抓住海蒂的肩膀。
“没时间了！今晚就走！不要再当警察了，也别管什么案子了！躲起来！”
坚定的眼神，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很可怕的事……这时候或许应该相信自己的弟弟才对。
时间仿佛静止了。
随后渐渐解冻。
“……好，我知道了。今晚走就是了。那你怎么办？”
“我不能和你们在一起，会连累你们。”
“……要杀你的是谁？或者说杀掉那些人的犯人是谁？你知道吗？”
“一个白发红眼的女人，身材意外地瘦小……”
海蒂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你说什么！？你真的遇上了？”
“啊……是啊。你知道什么吗？”
“知道啊……为了抓住那家伙，单单是艾力斯堡牺牲的警察就已经足够在另一个世界再开一间警局了。她叫塞拉菲娜·多伊尔 （Serafina Doyle），曾经十分猖狂的职业杀手。受白化病的影响，她的身体生来就缺乏色素，所以头发和皮肤才会显得很白，眼睛则褪为红色，就和白兔一样。这种病生而惧光，尤其是眼睛，我想那家伙一定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吧……”
“原来是这样，……惧怕阳光的人，黑暗的森林，简直太适合了。”
“她最后一次作案已经是在6年前，之后便杳无音讯了。”
6年前消失的职业杀手、5年前多多米特的养女以及血案、5年间的连环失踪案件、以及现如今的“自杀”……
都是巧合吗？但越来越多的迹象显示那家伙根本就从未“退役”过。
“那是个异常危险的家伙，即便在杀手中也是疯狂的异类。她缺乏常人该有的人性与同理心，甚至把杀人当作除草来做。”
“……除草吗？”
杰克看着自己的手心，绷带的下面仍旧有着一道贯穿手背的伤痕。造成这伤痕的是那家伙、包扎这伤痕的依旧是那家伙……杰克不明白，甚至一度还以为那是个本性不坏的家伙。
（别开玩笑了！已经死了多少人了？）
“她一连串疯狂的行为直接导致了艾力斯堡一带居民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处于人人自危的状态，她因此被称作‘红眼的刽子手’。”
“艾力斯堡……又是艾力斯堡？”
“那是她的老家。10岁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杀人了。”
“……开玩笑吧，10岁的小孩子要怎么杀人？”
“很难相信吧。警方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成长经历才会诞生出那样离谱的家伙。调查的结果是：她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而母亲则在离婚后成了一名娼妓。更加不幸的是，在她10岁那年，她的母亲因感染天花去世了。在那之后她还做过一段时间乞丐，一直做到她犯下杀人罪行的那一天。”
（艾力斯堡的娼妓……竟然就是她的母亲……）
“按照你的说法，那家伙极有可能和6年前的案子有关联……这也是闻所未闻的事。你刚才说不能和我们在一起，那你打算怎么办？”
“继续做我该做的事……也可以说是复仇吧。她一定会再次杀人的，我要在那之前把她抓起来……或者直接干掉她！而且既然是杀手，那她的背后一定还有雇主吧。”
杰克紧攥着拳头，在心中立下誓言：复仇！无论是塞拉菲娜或者她身后的家伙……复仇！让那些草菅人命的家伙们付出代价！
“你真的要单打独斗吗？至少让我也帮你……”
突然，杰克握住了海蒂的手，看那表情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像是请求没有得到家长应允的小孩一样。
“求求你了，姐姐，不要插手进来。”
见此情景，海蒂只能无奈地叹息。
“我知道了……单单是多多米特的事就已经够头疼的了。真是讽刺，如果那一系列事件真的还没完的话，安洁尔该不会也变成诈尸吧。”
海蒂的视线落到墙壁上，仿佛能够穿透墙壁看到另一边那位已死之人一样。
“诈尸？什么意思？”
“你没听说过吗？那个有关多多米特家族的诡异传说？那个‘诈尸者’家族。因为内部情报的封锁，有些消息旁人是接触不到的，可传言却总能传出去。”
“超自然现象吗？……感觉最近经常接触到。”
“先代……被烧死的多多米特一家三口下葬过后没几天，他们的坟墓就被盗掘了。没有任何陪葬品丢失，消失的是三具尸体本身。很奇怪吧，竟然有盗墓贼放着昂贵的陪葬品不要反而对三具被烧得像是焦炭一样的尸体下手，犯人的脑筋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肯定是需要才会去盗掘吧……可犯人需要他们的尸体来做些什么。”
“犯人明显对多多米特族人的尸体很感兴趣。盗墓事件发生以后，警方对其他的坟墓也调查了一番，结果又发现了一个空墓，那就是已故的公爵千金——莎兰·多多米特，在8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换句话说，先代多多米特一家全都从坟墓里消失了。”
这件事塔莎也曾提到过的……在黑森林里的时候，杰克和阿伦确实遇到了一个看起来8岁左右的小姑娘，而且同样是紫发紫眼却白得瘆人，浑身还带有莫名的香气……当然，事到如今能证明这件事的已经只剩下杰克自己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坊间传言，那些墓根本就不是被掘开的，而是诈尸。”
“四具在人间游荡的诈尸吗？这太荒唐了……可怎么说呢，如今的我竟然有些愿意去相信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没准我还和她说过话呢~”
三
---同日22:03 杰克的家---
雨滴敲击着窗户，烦躁的声音令人无法静下心来。如此嘈杂的声音，恐怕就算是死神的敲门声也会被掩盖掉的吧。
母亲早已被海蒂带走，此时的家中只有杰克一人。此刻的他坐在桌子前大口大口地畅饮着烈酒。这也是他平生第一次喝酒。
“……这就是艾登先生曾经体会过的味道吗？也不过如此。”
酒瓶里的伏特加只剩下一半，但杰克却丝毫醉意都没有，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人不想让他醉下去。
*咚咚咚！*
敲门声。
“谁？”
“杰克·米切尔森先生吗？这里有您订的报纸，请开门查收。”
女性送报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呵，最近的送报员可真勤奋，竟然大半夜冒着雨把报纸送来了……虽然我没订过报纸。”
“奇怪了，这里明明写着您的名字……还是确认一下吧。”
“呵呵，真是拿你没办法……但你以为我会去开门吗？好歹注意一下自己的声音吧，明知道我听过的……还是说你只是单纯兴趣使然？先是宾馆的服务生，再是送报员？干脆找一个剧团报名算了，不比做杀手强？”
“确实，我总是在设想自己换一种人生的话会是什么样子……其实我前几天还扮演过大贵族家的可爱女仆~”
“那样的话你就会把那副黑手套换下来吗？”
“我很敬业的，因为走错了路而被女仆长训斥，一边忍着不去杀她一边鞠着躬连连道歉……真的很辛苦。”
或许她说的是真话吧。悲惨的童年以及过早犯下的错误迫使她根本选择不了正常的生活。没准真的在暗地里憧憬着也说不定。
“你回去吧，我还不想自杀。说起来，不知艾登先生和你们是怎么谈的，但现在这个局面应该不是他希望的吧。”
“……”
（门那边没声了？她不是很健谈吗……不对！）
杰克连忙将视线转向窗户，果然在那窗户的另一侧看到一根迅速探出的枪管。
（糟糕！那家伙走路是没声的！……竟然忘记了！）
杰克立刻冲向门口并迅速地打开门锁。
雨点密集地打进来，一瞬间就把杰克淋得湿透……但这根本就不重要，跑就是了。
（为什么？那家伙如果想伪造成自杀现场的话，打碎窗户不就全露馅了？为什么还敢？……不，如果警署里真有内鬼的话也不差我这一个人！）
（会变成一连串的“诅咒传闻”吗？黑森林的诅咒……身为活人却涉足死者的领域，所以被诅咒了……最终自己的死亡竟会被粉饰成都市传说？）
“……开什么玩笑啊！”
（虽然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法，但在这倾盆大雨里，那股诱导人类走向自杀的香气必然没办法扩散……但另一方面，枪声恐怕也会被这密集的雨点掩盖。）
（但受这倾盆大雨影响的可不仅是我，那家伙也一样！这种条件下瞄准目标可是有些强人所难……而且地面如此泥泞，只要拉开距离的话她就一定追不上我！）
可转念一想，又能逃到哪去呢？但是……
（不管何处都要逃跑，不能死在这里！）
（我不能死！我还不想死……至少……不想死在那些人的前面！）
///END///
令人困惑的第二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