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博尔利睁开眼睛,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他有些意外,但并不慌张。

腿有些麻,这是曲久了的正常现象。

只用了几秒钟他就重新适应了身体,挣扎着站了起来,在黑暗中摸索。

然后。

碰的一声摔出了衣柜。

“咦?”他看着在床上晃荡的两条腿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床上那位一听这话手上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她放下手机,歪着脖子眯着眼睛看着趴在地上的塞博尔利。

“小赛啊,这儿可是我家……”

“不,主要是之前来拿核心的时候发现家里没人所以就以为你走了。”塞博尔利挠了挠头,从头上拽下来一条内裤。

场面有些寂静。

“咳,那什么,据我推测,最快的话今天晚上整合运动就会开始暴动,你先收东西,我在客厅等你。”说完撒腿就跑,还不忘带上门。

“切。”少女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

“塞博尔利,过来帮我拿东西。”

“来啦来啦,您想去哪儿,咱这就订票。”

“维多利亚吧,一直想去逛逛结果没时间。”

“好嘞,没问题。”

“说起来啊,你死了一次那整合运动的尾款有付给你吗?”

“没有,不过我早就在心里规划好这次给他们打折了所以问题不大。”

“好,那这次旅游费用你出。”

“?”

……

夜色又一次降临了这座城市。

古董店地下。

“今天轮到你打第五场了,打赢之后就再上一级……”大副坐在办公室里和整装待发的李袁闲谈,突然摆在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在这样的地下深处基本是没信号的,专用的地下联络通道像一张大网连通在在条条过道间,若一条地下过道出现问题,可通过联络通道迅速转移。也方便在地下出现问题的时候,救援人员可以通过联络通道进入需要救援的地方,达到快速救援的目的。

大副的办公室里有一条专用的联络线连接着那台座机,联络的对象只有一个人。

他面色严肃的拿起电话。

一言不发。

接着,挂断电话。

“怎么了?”李袁整理着手上的绷带问道,和一个月前比起来,他身上的伤口变得更多了。

大副在室内踱步,取下悬于墙上的装饰弩,检查着是否能正常击发,检查完毕后他拿出用于联络整个地下搏击场服务人员的联络器,看着李袁,说道。

“时候到了。”

李袁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是什么时间到了,他露出了狞笑,推开门走了出去。路上,越来越多的服务人员推门走了出来紧紧的跟在李袁身后。

他们手上拿着工具,但是和平时打扫时所用的家务器具不同的,那些工具反射着寒光。

一位浑身酒精味的客人从转角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他抬头看到人流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发问,七八道寒光就将他砍翻在地。

李袁走出办公室没多久,副手走了进来。

“你侧个身。”

副手自觉的用侧颜对着大副。

大副二话不说就朝着副手射了两箭,这把装饰弩的威力是调整过的再加上副手侧着身,所以弩箭只是被卡在了左臂里没有贯通出去,“你去找李袁,让他帮忙往身上涂点血,这活他比较专业,把伤弄得像一点。”

“好。”副手点点头,捂着中了两箭的左臂去医务室消消毒。

此时,如往常一样搏击场内座无虚席,贵族们满心期待的等着那位四连胜的“浪拳”。

主持人坐在高处开始说话调动气氛,熟悉业务的人都知道搏击马上就要开始了。

“让我们有请——浪拳!”

场上瞬间沸腾,欢呼声一波接一波,可人们很快就发现,并没有人走到搏击场上。

正当众人惊疑不定时,一位女性的尖叫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李袁松开手上那位已经断气的保镖,任由尸体软软的倒在地上,站在环形搏击场的最上端俯视着所有人。

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

无数手持凶器的人从四面八方冲了进来。

“继续欢呼啊?”

回答他的只有场内四处响起的惨叫声。

……

局长今年已经接近五十岁了,曾经葱葱郁郁的脑门儿也在无止尽的工作中腿毛掉色,全靠着假发维持体面,曾经的八块腹肌如今合成一块向外凸起,你在他脸上看到的永远只有“我怎么还不退休,我好累”,当年的精力充沛早就化为乌有。

此时他的心情不好,很不好。

任何一个人在床上睡到一半被一个又一个连续不断的电话吵醒心情都不会好,更何况是一个满脑子只想着退休的中老年男性。

但当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时,心情再不好也得起。

虽然手下惊慌失措,但是该传递的信息局长还是收到了。

总结起来有二。

一,5分钟前一个自称切城重工总工程师的人浑身是血的冲进警局吵着要见局长。

二,他告诉所有接近他的警察“地下搏击场的贵族被杀了!!”

当局长走进审讯室时,坐在里面的那个男人就直接说到。

“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可笑的讯问中,请赶快把你上头的那位负责人请过来,出!事!了!”

“不用请,我就是负责人,找我有什么事,说吧。”局长碰的一声把十字弩砸在桌上。

坐在审讯室里的那个男人一听这话,马上开始撕下自己手臂上的绷带。

“喂喂喂,你这是……”局长看到这幅做派愣了一下。

绷带下露出两个狰狞的伤口。

“因为安全问题,那两只弩箭被你的手下收起来了,所以我只好用这种办法来强调我所说内容的真实性。”

接着他又拍了张工作证在桌上“一个小时……哦,不对,应该是一个半小时前,有一群暴徒冲进了搏击场,开始屠杀在场的贵族,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现在请!马上!派人去追!”

在应对百姓报案时乌萨斯政府反应时间随当时值班人员的心情时快时慢,快则一天,慢则你不催他不动。

但当事情涉及到贵族时他们的反应速度和效率会高到一个让人叹为观止的水平。

仅仅30分钟,局长就做完了包括请示上级(负责安全部门的贵族),通过审批,获取权限,联络切尔诺伯格各城区分局聚集警员在内的所有步骤。

一队又一队警员飞快的武装好离开警局,驾驶着警车朝城市的各个方向驶去。

局长和副手此时坐在后座,他看着那张刚刚突袭切城重工分部打印出来的密如蛛网的地图,感叹道“这可真是……杰作啊……”

“你说的不错,这确实是杰作,正因为这份工程才保证了我们城市每次迁徙不需要担心淹水问题,不过现在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我们动作得快点,谁也不知道那帮疯子什么时候会逃走,会逃到哪儿去,想要干什么。”副手的话又快又急。

“你这只手没问题吗?”局长看着副手那只缠着绷带的左臂。

“没关系,刚刚已经有医生给我消过毒了,而且我出来前提前把闸门都锁死了,还需要我的指纹我不去不行。”

局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切尔诺伯格约有13000名左右的警察,和居民的数量比是1:80,也就是说每个人能享受到1/80的警力服务,这也就是近年因为“胜利主义”推行导致打架斗殴事件逐渐多起来以后才达到这个比例的,放十年前那都1:95-100。

十八队共计1800名警员在太阳升起前到达预定地点,顺着地下通道朝着搏击场的方向走去。

因为地下通道往城市各个方向蔓延,所以更多的警员分布在切尔诺伯格各处,监视着每一个地下出口。

但他们没有等到逃窜上来的凶手,也没有等到下去追捕的队友。

20分钟后,局长带领着警员跟着副手来到了一扇巨大的铁门前。

头顶的氙气灯已经关闭,只剩警员胸口的探照灯四处照射。

副手拉动拉杆,操作台沿着墙壁上的滑轨上升。

他在高处的屏幕上点点划划,将18条隧道勾上,然后按下按钮,扶手转过身看着身下簇拥在一起的警员,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铁门快速升起,高墙般的污水倒下,吞没了十八条隧道里的所有人。

……

凌晨五点三十分左右街边有一家酒吧报案,因为在局长的命令下警员被铺开在城市各地,离那儿最近的巡逻车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就到达了现场。

这家店的店面不大。

位于瓦舒克大道边但没有停车场,因此成为附近居民走路光顾的小店,靠着不错的酒店环境和一些熟面孔的传播在附近也算是小有名气,营收还算看得过去。向来安分守己,报案这还是头一次。

警员们坐车巡逻车赶到,只见两个中年男人正打成一片,嗯,我的意思是打作一团。

双方都口齿不清,唾沫在酒吧前的霓虹灯下十分显眼,其中占上风的一位不断重复着“怎样!啊!怎样!再来啊!”

大概是本来打算喝一杯结果喝多了然后和周围的人起冲突了吧,这个年纪的中年人都会有烦恼啊。

警长不由得想到自己,和老婆吵架,常年不涨的薪水,叛逆的女儿,和自己不对头的上级,才刚刚进门还有好多东西需要学的后辈。

“哎。”他叹了口气,不再缅怀自己的中年危机。

当警察介入后,二人马上变得安分起来,酒精并没有让他们完全失去理智,对于公安力量的敬畏还留在心中,也多亏这点警长不用去拿身后的警用弩来威胁。

之后一位男警员扮黑脸对双方说教了一通,警长再出面扮白脸讲大道理。

最后再以告诉他们说下次再犯就押回警局喝茶收场。

前后总用时不超过十分钟。

一套流程走的干脆利落。

这样的争执并不复杂,只要时间够,普通人都能安抚下来,何况是作为老油条的警长。

处理完这件事后他们回到巡逻车上稍作休息。

“契卡夫。”警长点燃一根香烟,头也不回地说道。

“到!”坐在后座的年轻人大声回应。

“去帮我买杯咖啡。”警长把钱包递到后面。

“好的。”

待得年轻的警员走远之后刚刚配合警长演黑脸的搭档问道“怎么了?”

警长把烟在车外弹了弹,烟灰随风消散,淡蓝色的烟气顺着他的口腔冒出。

“刚刚他把手放到弩上了。”

“那确实……有些不妙。”搭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看来还有的教育呢。”

仅仅是街头两个醉汉的骚动就准备把弩握在手中,这个心理素质实在让人堪忧。

当然契卡夫作为新人警长也可以理解。

在警察职场中新人和实习生总是被嫌弃的,倒不是因为抢饭碗分奖金什么的。

主要是因为他们太年轻了,啥经验都没有,心理素质实在……不咋地。在处理突发事情的时候一个激动就会给同事增添负担。

但也没办法,这件事也只能靠时间解决。时间一长,他们也就会慢慢懂得有些事件动嘴即可,不必如临大敌的当成刑事案件。

大冷天让帮忙跑腿这种事属于调教新人的例行活动,没啥我看你不爽想涮你的意思,一个人的时候更好思考反思而已。

这也是警长口中“教育”的意思。

当然,也总有那种说了不听非要给同事增加新工作的,那种人,多半是混不长久的。

不过他们等了很久,契卡夫也没有回来。

噔噔噔。

有人轻轻敲了敲车窗。

警长皱着眉头看向车外,那两个中年人站在外面。

“干嘛呢!”他降下车窗大喝道。

一根木棍在他的眼前放大。

他的人生道理和职场经验没能继续讲下去。

“你们是什么人!”搭档捂住警长额上的伤口大声喊道。

刚刚在酒店门前打架的其中一人如此说道。

“你好,整合运动。”

这一幕。

发生在城市各处。

这一天。

无数的感染者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这一次。

不再是游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