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那块矿石,在月下呆若木鸡地站了很久。

我一直以来都忘了一件事——W也是感染者。

她的头上同样有着那片名为矿石病的阴云,无论求生欲怎样顽强,无论意志怎样坚定,她也无法战胜这种绝症。

这是必死之局,这是绝望之境。

对一位拼上所有在活下去的佣兵来说,这样可预见的未来是最大的打击,它可以拖垮她,摧枯拉朽地毁掉她的心理防线,让本应美好的退休生活如泡沫般破碎。

于是呢?

于是她穿上厚外套,遮住全身大部分的肌肤,将其他地方的结晶去除。她想骗过自己,认为自己并没有染上绝症......

虚假的希望虽然廉价,但不可缺少。

晚风很凉,很大,丝丝缕缕地透过衣服缝隙,我突然感觉有点冷。

暂且将矿石放进口袋,我想着先回到床上,免得被W发现异常。

走到正门口时,耳畔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W醒了?!

我有些慌乱地扭过头,只见数个高大的黑影弓着身子,迅速逼近宾馆。他们从远方的黑暗大步跨入微光之中,驻足于我面前,前台小姐的尖叫声中,我看见他们强健的肌肉,厚重的铠甲,尺寸夸张的大剑,以及...萨卡兹人标志性的长角。

千分之一秒内,我辨识出了他们的身份。

萨卡兹大剑士。

整合运动所属,以某种特殊方式驯养的强大怪物,他们平时被禁锢在铁笼之中,沉默寡言,而当他们走出铁笼,睁开猩红色的双眸,狂热的战意便会占据内心。他们会成为几乎是无意识的狂战士,仅凭着血脉中流淌的力量战斗,战斗,直至死亡。

我起初以为这是W的增援部队,心中的感情复杂得令我茫然,但我很快意识到不管是从哪方面看,萨卡兹大剑士都不是一个用于接应的好选择。

他们战斗时根本不分敌我,一天中保持理智的时间比我还短,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把接应人当柴火劈了。

不过大剑士们似乎对我没有什么兴趣,他们径直穿过大厅,向W的房间走去。

不像是来接应,反而是像......

不安扼住咽喉,我忽然间感到呼吸困难,恐怖的猜想止不住地在脑海中浮现。

反而是像,来解决掉W的。

我甚至没有不知所措的时间,大脑中骤然一片空白,我不能顾忌更多,只是想着无论如何也得...提醒W。

“W!!!”

我扯着嗓子拼了命地大吼着,然而近乎是话音刚落,衣领就被狠狠地揪住,身子被强硬地挪到一旁。

正愣神着,一阵凛冽寒风贴着我的胸口落下,伴着一声巨响,剑刃不偏不倚地斩在我脚尖前半寸,纷飞的木屑扎得我小腿生疼。

我这才意识到那一吼差点害死我自己。

“......傻瓜。”

熟悉的声音凑在我的耳旁轻声说着,语气中是嗔怪似的无奈,我来不及回头,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然后那个红黑色的身影突地闯入了我的视野,仿佛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同样的事情一般,她自然而又决然地冲到了我的身前,手肘使劲撞向离我最近的那个大剑士。

“W......”我喃喃着,声音前所未有得沙哑,大概是因为刚才那一吼过分发力的缘故。

她的体型比起大剑士实在是小的可怜,印象中,W是个远程位爆破手,并不善于近战肉搏......

理应如此。

然而挨下W那一击后,退后的却是看似威猛无比的大剑士。

在下一个敌人近身之前,W果断地拉住我的手,黑色的烟幕弹从她的外套中掐着时间般落下,炸开

下一刻,浓烟笼罩了大厅,我什么都看不清,耳边是一片嘈杂,还好有W牵着我的手...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瞬息之间,我们冲出了烟幕,冲出了宾馆大门,身后是大剑士愤怒的咆哮。W似乎对此有些厌烦,毫不客气地往回扔了颗源石炸弹,引爆线被有意地系成了饱含恶趣味的蝴蝶结。

“临别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