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将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少女从洗衣房某块瓷砖破损的洞里拿出了最后一张纸条,这地方是他们约定好交换情报的地方,不过今后已经用不上了,因为今天将会是他们在“机构”的最后一天。

少年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非常聪明,从六岁进入这里的那天,他就察觉到了异样,于是在这十年的时间里,他抓紧一切能够学习的机会在图书室里读书,学会了非常多的知识,也正因为有了这些知识,他研究明白了紧闭室门锁的结构,并用在洗衣房见到的女生的发卡和在地上捡到的“教员”们遗落的回形针成功打开过锁。

到晚饭时间,少女心里都没什么底,不过她还是选择相信他,她故意用让人厌恶的眼光盯着那个向来看自己不顺眼的女“教员”看,果然,对方毫不犹豫地扇了她一个耳光,并连踢带踹地把她赶紧了“管教室”。

所谓的“管教”,实际上是用电椅折磨一番,虽然时间不长,但被“管教”过的人都会在一两个小时内丧失行动能力。

和以往不同,这次被“管教”,少女既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感觉到害怕,她脸上的漠然让女“教员”很生气,不过就算她调大了电流,少女依然一副漠然的样子,她干脆关上电椅,用旁边桌子上的铁尺子在她的脸上猛抽了几下,直到她的脸颊变得乌青。

“没劲,滚去禁闭室吧!”气急败坏的女“教员”叫来了守卫,少女被高大的守卫扛到了肩膀上,守卫一边咒骂着一边走下台阶、离开白色的大楼,走到院子边缘的一排猪圈似的房子门口,打开门,将她像一件东西一样丢了进去。

少女并没有哭,她的嘴角甚至开始微微上扬,她知道自己即将获得自由,所以承受再多伤痛也不在乎了,因为再过几个小时她就永远都不用再承受这些了。

没过多久少年也被关了进来,满脸是血,衣服领子也被扯变了形。

“哈哈,我已经闻到成功的味道了。”虽然两个人都是一副惨样,看见少年的笑容,少女也安心地笑了起来。

少年所在的区域,是由一个男性“教员”管理的,那个男人据说是退休的雇佣兵,他不喜欢用电椅“管教”,而是喜欢用拳头,这也给少年创造了非常有利的条件,他的双手没被麻痹的话就可以随时进行开锁等操作。

“机构”里的其他孩子似乎很害怕紧闭室,因为这意味着整整一天没饭吃,还会被“管教”一番,所以他们都小心翼翼地活着,生怕自己被惩罚,也正因如此,紧闭室大多数时间都是空着的。

“看来没人看着了,我们来看看现在都有什么道具。”

少年脱下了衣服,撕下了白色套头运动服内侧假的内衬,然后将那内衬铺在了地上,上面用线缝着很多东西,磨快了的餐刀和叉子,磨尖了的筷子,发卡、回形针,还有用密封袋装着的一小袋白色药片。

“这些药是磺胺,逃出去以后没吃的还可以找,但生病了就惨了,所以也许会用到。”

少年将衣服打成了包袱的样子,斜挎在了少女的肩膀上。

“衣服下半部分填充的棉花全部被我换成米了,虽然这点量也吃不了多少,但有总比没有强。”少女刚才心里的那份不安定的感觉此时已经烟消云散了,她知道只要按照少年的计划一定可以逃出去。

“现在要做的就是活动活动手脚,慢慢动起来,不要让麻痹感影响了动作。”

将他藏的东西分配好之后,少年一屁股坐了下去,最近他没怎么顶撞他们,基本上每天都能保证最低限度的饮食,这让他的身体状况稍稍好了一些,体内的灵力也稍强了一些,少女也是如此。

他们靠在一起坐了很久,少女觉得好像有一辈子那么久,她靠在他肩膀上的时候,仿佛在这之前的所有痛苦的回忆都被删除了,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温暖,气温很低,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她一把抱住了瑟瑟发抖的他,安心地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们在南谷市某条朴素的街道上租了间房子,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他们在同一家餐馆打工,老板对他们很温和,她负责洗碗,他负责切菜,下了班以后一起在路灯下回到温馨的家……

梦中断了,她被他轻轻摇醒了。

“还有半个小时,你稍微清醒一下,我去开锁。”

少年撸起裤腿,拿出了缝在裤腿内侧的一小截蜡烛,还有一个挤扁了的火柴盒,他从里面取出了一根火柴,在纸盒上轻轻划动,微弱的火光让这个黑暗的房间亮堂了许多,他马上点燃了蜡烛,房间变得更加明亮了。

少女这时才看见他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伤痕,这些就是他反抗“机构”的证据,每一道伤痕都让他离成功逃离这里更近了一步,那些已经不仅仅是伤疤,而是他为追寻自由而赢得的勋章。

开锁正顺利地进行着,但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扛着一具尸体走了进来,那具尸体正是不久前被他们拉出去的一个孩子。

“这家伙没用上,还没等他上场老头已经被那个发狂的家伙干掉了。”黑衣男人走到院子里对两个穿着白衣服的守卫说。

“所以,他怎么死了?”

“在入口的时候,这家伙差点就暴走,还好老子一枪爆了他的狗头。”

“你这家伙,入口没暴露吧?”

“放心吧,治安官可不管‘绿洲’的事。”

门虽然打开了,但事情似乎有变故,黑衣男人坐在院子里放着的木椅子上抽起了烟,而实验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两名和他聊天的守卫也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办,不然我们还是……”

“我说了要救你出去就一定会救你出去,这也算报答你上次替我背黑锅的恩情了。”

少年眉头紧蹙,大脑飞快地运转着,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你是遗传了异生物灵力的吧。”少女点了点头。

少年拿出了叉子和磨尖的筷子,紧紧地攥在手里。

“我现在灵力不太够,你把你身上的灵力全部传给我,我去偷袭院子里的那几个家伙,然后打开大门,我们再一起逃出去。”

“嗯!”少女点了点头,将灵力聚集到了手上,然后传向了少年。混种似乎天生就拥有比一般人类强大的灵力,所以他们都可以操控自己的灵力,比根本感受不到灵力的普通人类要更适合培养成用灵力战斗的人,或许“机构”挑选出他们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灵力全部输送给了少年,少女满头是汗,少年的眼睛却泛起了红光。

“你难道是……刚才你问我我还以为……”

少年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抱歉骗了你,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少年把手伸向了裤子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断成两截的木梳子。“这个给你,可惜被那个浑蛋‘教员’给打断了。”

少女接过梳子,揣进了口袋里。

“待会儿就按照原计划行动,记住,拼命跑,千万不要回头。”少年又思索了一番,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说了出来:“我喜欢你。”

话音还没落,他就推开门冲了出去,两种混合在一起的灵力因为极不稳定,反而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用叉子一下子刺穿了黑衣男人的脖子,又拔出来,接着刺穿了两名措手不及的守卫的脖子。

门口值班室里的守卫拿着自动步兵铳打开了门,却被附加了灵力的尖锐筷子一下刺穿了心脏,那强大的灵力波动所带来的巨大压迫感让赶来的守卫们一下子趴倒在地,往门口奔跑的少女也爬在了地上,她咬着牙含着泪水拼命想站起来,最终却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门口,她走进值班室,按动了开门的按钮,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她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对,别回头,跑,向着自由奔跑吧!我们将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

说完,少年的手臂就膨胀了起来,接着身体也像被吹鼓的气球一样扭曲变形,体内的灵力不断从七窍中释放出来,随后像个泡泡一样破裂,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女还是忍不住回头看来,她看见了他最后的笑脸,即使已经扭曲变形,却让她内心无比温暖,那是对她来说,是比太阳还要温暖的笑容。

她一边哭一边踉跄地跑,她从不知道自己还能跑这么快,她在荒地的某处看见了一条向地下延伸的隧道,门口停着一辆矿车,她奋力地爬上了矿车,按动了上面的按钮,车跑了起来,跑向了地下。

“好了,我知道了。”听完女孩混乱而简短的叙述,朱轼裕的手因愤怒而不断颤抖着。

“按照南谷市的法律,这些人完全就能被定性成为异生物恐怖组织,这样的话ICBI有优先处置权。”朱轼裕将录音加密传给了维克多后,将拳铳上了膛。

“我们的增援来之前肯定是他们的追兵先到,所以我先在这拖住他们,光希,你带这个小姑娘去安全的地方。”

一刹那,少女将少年的脸和朱轼裕的脸重叠了。

“不要,不要!”她嘶吼着。

“放心吧,小妹妹,那个哥哥可是拥有着能杀死神的力量的哦。”光希对着比自己还高出不少的少女说道,虽然看起来她更像是小妹妹。

……

不知多少年后,当年的少女无意中在书店的货架上看到了一本封面非常漂亮的书,就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当她读完了这本叫做《1984》的书时,忽然明白了少年当年对他说这句话的含义,她将他当年给她的那张纸条夹在了书的最后一页。

“我们将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