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温满脸不耐烦地看着被告席上的异生物,右手手指像弹钢琴一样不停地敲击着桌面。
这是一件公诉案,被告是一名全身长着鳞片的男性异生物,他被指控抢劫了一家面包店并用特殊能力杀死了店主和两名顾客,被抽选为临时公民团成员的埃尔温一看到那些证物就知道已经没有继续审理的必要了,但被告辩护士似乎还想拼死挣扎。
焦虑烦躁的埃尔温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爆发扰乱裁判庭秩序而开始转移注意力,他悄悄拿出手机开始玩非常复古的像素游戏“贪吃蛇”,尽管在庭审过程中使用手机也是违反裁判庭规定的。
就在埃尔温要打破自己的记录时,一条消息突然弹出来阻挡了他的视线,游戏结束了,他愤怒地狂按了一通Home键,然后按动了锁屏键,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下后又重新打开了手机屏幕。这一幕让其他陪审员有些诧异。
埃尔温点开了那条未读的短信,看见发件人的时候他的气一下子就消了。
发件人那一栏写着“安筱易”,内容是非常简单几个字。
“埃尔温老师,今天您不来了吗?”
“抱歉,被抽来临时公民团了,可能要耽误一会儿”埃尔温回了消息,觉得缺点什么,又在下面补了一条:“会带你喜欢的蛋糕过去。”
对方很快就回了消息:“什么是临时公民团呀?”
“临时公民团是指向法官宣誓并且对给定的案子做出裁决的一组人员,尤其是指……”刚打到这里,埃尔温就停了下来,他觉得跟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说这些只会让她更糊涂。
“下次带你来裁判所旁听一场庭审,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嗯,老师要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埃尔温点击了“发送”后再次锁上了屏幕。
漫长的庭审终于结束了,临时公民团毫无悬念地给出了“有罪”的意见,法官最终给出了终身监禁的宣判。
走出裁判所的大门,埃尔温觉得外面的空气格外的清新,他沿着街道走到了一家高卢国人开的蛋糕店,买了一块黑森林蛋糕,这是筱易最喜欢的食物。
出租车将他送到了一处很气派的宅邸前。
这是一座非常汉式的建筑,朱红的大门和金色的门钉给人非常强烈的视觉冲击感,门两边是雕刻工艺非常高超的鼓形“门当”,门楣上方伸出四根圆形的“户对”,仅是一个门,就能让人感受到强烈的奢华氛围。
“埃尔温老师,您请进。”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为埃尔温打开了门,跨过门槛,漂亮的照壁上是竹叶图案的砖雕,桂花的香气自花园里弥散,穿过层层院子飘进来客的肺腑,一丝清甜在埃尔温的鼻腔和喉咙中蔓延。
埃尔温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后花园,他一眼就看见了在亭子里发呆的小女孩,旁边坐着看书的男人则是他的父亲。
这个叫安麓的男人是南谷最大的极道组织之一“少府”的控制者,和刻板印象中的极道头目截然不同,他身体瘦弱,温文尔雅,平时深居简出,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花圃中度过的,偶尔和几个华人学者在庭院里吟诗作赋,埃尔温觉得他不像一个极道老大,反倒像书上写的那些瑞夏国古代的文人。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让如此庞大的极道组织平稳有序地发展着。因为见过他的人很少,所以总有人把他的名字和安禄山联想在一起,也就自然而然地把他想象成了一个魁梧凶猛的形象,在这种广为流传的谣言的影响下,很多第一次见到他的下级干部都会被吓一跳。
“爸爸就不打搅你了,要听老师的话哦。”
“嗯!”
向埃尔温点头示意后,安麓就转身走去他的花圃了,穿着黑色运动服的安筱易一边招手一边快乐地向埃尔温跑来。
“老师,上周您教我的我都学会了,这周可以学居合道了吗?”埃尔温在少女满怀期待的目光中把蛋糕放在了亭子里的八仙桌上。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扶桑的剑术?”
“因为……动漫里那些人用拔刀术真的好帅!”少女的语气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她察觉到了自己的举止有些不雅,害羞的低下了头。“对不起,我太失礼了……”
“剑术是杀人术,只要是剥夺人性命的东西就不存在帅与不帅,都是丑陋的。”埃尔温拿起了旁边武器架上的一杆长枪,舞了一阵枪花,然后一枪刺穿了一片正在飘落的金黄色的枫叶。
“看吧,再华丽的动作,都是为了破坏而生,这就是杀人术。”
“老师您……杀过人吗?”
“杀过。”
“您杀过多少人?十个?一百个?”
埃尔温没有回答,只是用枪尖指了指旁边正在落叶的枫树。
“难道说!和着树上的树叶一样多吗?”埃尔温轻轻点了点头。
“少部分是人类,绝大多数是异生物。”
“怎么样,杀人的感觉很酷吧!”有一刹那,埃尔温的眼中露出了令人恐惧的寒光,接着就变成了悲伤。“对不起……”
“接下来开始吧,继续瑞夏国剑的学习,先复习一下上节课学过的东西吧。”女孩虽然脸上露出了些许失望,但什么怨言都没有说,而是默默拿起了木剑。
女孩的身躯和同龄人比起来并不算小,但在埃尔温面前就像一个精致的人偶,她的每一次攻击看起来都用了全力,但在埃尔温面前就像是撞向堤坝的浪潮,无论多凶猛,都被他右手握着的木剑挡下了。
“和扶桑刀的攻击方式截然不同,瑞夏国剑的劈砍效果并不理想,所以最有效的攻击是刺,用劈砍来为自己赢得刺的空当,这样才能最快击杀对手。”
女孩思索了片刻,重新开始了攻击,她将上节课学会的“劈、刺、撩”全部运用在了攻击当中,动作轻盈明快,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可以说打的相当漂亮。
“打的很漂亮。”听到称赞的安筱易非常开心。
“但是,你的剑还是太温柔了,温柔的剑是杀不死人的。”刚刚出现的笑容又从她的脸上消失了。
“老师,您为什么一边告诉我杀人不好,一边拼命教我杀人术呢?明明随便教我点表演用的武术,然后上我老爸那里拿钱就好了。”
“我们有时候没办法,即使你不想杀别人别人也会来杀你,尤其是像你爸爸和我这样的人,所以你要学会在对方杀死你之前就能杀死对方的技术。”
趁女孩发呆的片刻,埃尔温将她的剑挑上了天。
“他们说……舍夫尔主教是我爸爸杀死的,这难道是因为主教想杀死爸爸吗?”
“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因为他知道一旦做了这种事,地下教会就会来寻仇,到时候势必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女孩捡起剑,继续跟埃尔温练习起来,直到暮色渲染了半边天空。她开心地吃起了蛋糕,埃尔温则被安麓叫到了一边。
“怎么样?”安麓递给埃尔温一根香烟,并帮他点着,埃尔温吸了一口。
“绝对不会成为累赘。”在吐出那口烟后,埃尔温说道。
“那就好。”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这么多年了……也该有个结局了。”
安麓的表情十分淡然,好像早就看到了即将发生的事,他回头看了看快乐地吃着蛋糕的女儿,眉头上忽然聚集了一缕忧愁,当他把目光移回身边的这个男人身上时,又重新变得淡然了。
“说起来,你现在不会变得心软了吧。”
“何出此言?”
安麓摆出了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
“哦,那个啊……只是店员而已。”
“哦?店员吗?哈哈哈,你这该死的普鲁国佬。”他拍了拍埃尔温的肩膀。“去吧,不用着急,没那么快的。”
“埃尔温老师再见!”
站在亭子里的安筱易向埃尔温挥手道别,埃尔温轻轻抬起帽檐示意,随后消失在了走廊里。
“怎么样,那个配送团?”
“是临时公民团。”埃尔温将叉子放回了橱柜,从里面拿出了一双筷子来吃海西国面。“挺无聊的,证据确凿,临时公民团几乎没什么争论就得出有罪的结论了。”
“嗯……听不懂,还是说说你的那个学生吧。”妮雅芙俯下身子去抚摸在她脚边转圈的茶几。
“进步挺快的,技巧上来讲已经有很高的水平了,但因为年龄还小,力量还达不到,也没有做好杀人的觉悟……总之还可以。”
“你就不要急于求成了,你十二岁的时候恐怕还没她厉害吧。”这句话的确叫她说中了,十二岁的埃尔温只是体能略强一点,战斗方面基本上是零。“有点想见见她,这个小妹妹。”
“我把地址给你,下次我上课的时候你可以提前关一小时店来观摩。”
“嗯嗯嗯!我还从来没见过当老师的埃尔温先生是什么样子呢!”
“对了,这个给你。”
埃尔温从地上拿起一个白色的纸质手提袋递给妮雅芙,妮雅芙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纸盒,那是智能手机的盒子。
“没有手机联系起来也不方便,回来的时候路过手机店,突然想起来你还没有手机,就买了一个给你。”
妮雅芙打开了包装盒,从里面拿出了外壳是紫色的手机。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颜色的!果然埃尔温先生就是傲娇,明明这么温柔。”
“你们异生物真好糊弄,一个手机就就买了。”
“好糊弄什么的……我可是女王,请注意你的言辞!”
“好,尊敬的女王殿下,请您去把碗洗了,否则扣你工资。”
妮雅芙虽然假装生气地撅了撅嘴,但马上就把手提袋和手机放回了房间,然后哼着小曲去厨房洗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