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翡翠岛国的街头艺人正坐在喷泉边上弹奏着鲁特琴,旁边一群白鸽在那欢快的琴声中惬意地吃着年轻的女孩子丢给它们的玉米粒,旁边一位穿着白色麻布衬衫的青年画家正在将这一切在他的画布上呈现出来。

埃尔温坐在附近的长椅上,他用右手拿下纸质咖啡杯的塑料盖,把烟灰弹在上面,不远处一个孩子弄飞了他的气球,他正看着他的脸从焦急到悲伤再到无奈的过程,他非常喜欢这样近距离地观察人类,仿佛他自己不是人类一样。

他搞砸了,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即便他向委托人退了款,对方也原谅了他,并向他受伤的事情表示了遗憾,他还是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愤怒的情绪像浇了汽油的火堆,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他想破坏,想把喷泉中间波塞冬的雕像砸个稀巴烂,也想把不知道被谁踢翻的圆形铁皮垃圾桶踩扁,但在这里坐了半个小时他也动手,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被附近的巡查治安官以“破坏公共财产罪”逮捕。

“妈的,真无聊。”

哭闹的孩子在母亲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很快又露出了笑脸。

埃尔温不再看他,转头拿起了手边的报纸,由于左手还没有痊愈,他只能用右手解决大多数问题,左手只能在打着石膏的状态下做一些简单的动作。

“无聊的下午时光。”朱轼裕趴在办公桌上摆弄着按压式圆珠笔,光希则在一边玩掌机,她完全一副不顾自己的形象,盘腿坐在沙发上,手边是大包的薯片,茶几上放着几个空的可乐罐,完全是在家的状态。

“小朱朱,拿纸给我!”

朱轼裕看了看把没可乐喝到脖子里的光希,无奈地笑了笑,他早上才刚刚修好被她蹭掉到地上摔坏的闹钟。

“不好,我感受到了恶龙的气息!难道……”上田正站在办公室门口犯中二病,这时候维克多走了进来。

“恶龙?你说我吗?我现在确实挺饿的,但我不聋哦。看你这么闲,不如去把C区的地都擦一遍吧。”维克多露出了邪魅的笑容。“毕竟你都说了我是恶龙嘛。”

“可恶,恶龙已经窃取了局长的思维吗?!哼哼,有趣。”一阵铠甲的声响消失在了走廊里,看来他去乖乖擦地了。

“穿得这么帅,晚上又去约会吗?哈哈,你可真是乐此不疲。”刚刚处理完抢劫案正瘫坐在沙发上的尤里乌斯说道。

“上次的约会不是失败了嘛,想约的那个女人性格太恶劣了,倒是中途碰到的巨乳小姐姐让人印象深刻啊。”

“哼,巨乳有什么好的!”光希低头看了看自己贫瘠的胸口,又继续低头打游戏,不过脸上明显多了几分不悦。

“别看我,我不在乎。”虽然潇洒地甩下了这句话,克谢尼娅还是转过身去偷偷看了看自己高不成低不就的胸口,然后有些生气地说:“你们这群肤浅的男人。”

从办公室走出来接咖啡的叶庭听见这句话后,微微侧头向克谢尼娅微笑,克谢尼娅脸一下子涨红了。“虽然说这些话题有失风雅,不过相比荒芜的平原,在下更喜欢巍峨的群峰。”

“能下流的这么清新脱俗的,也就只有总长了吧。”朱轼裕吐槽道。“不过……我其实是贫乳派的。”

“复议。”将双手插进抱枕里的查理诈尸一般突然坐起来说道。

“同上。”正在用笔记本电脑写着什么的九文十贯也举起右手。

“怎么回事,上班时间怎么能聊这些呢?谁带的头?”维克多发现所有的手指都指向自己后,尴尬地干咳了几声:“咳咳……那个,我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的。”

所有人都集中了精神,一下子脱离了刚才轻松的气氛。

“司法部说我们上次擅自越权行动给市民带来了许多不必要的损失,所以计划要派一位副局长来,监督我们今后的工作,不过具体人选上面还在考虑,赴任时间也暂时未定,今天想先跟大家说一声。”

“这种事发邮件不就好了吗?”朱轼裕问道。

“这意味着,以后ICBI甚至I.C.S中都会出现一些分割我们权力的人吧,我们还真是满盘皆输呢。”

“不愧是九同学,非常敏锐。你们也知道,自从我接手ICBI以后,通过各种手段排除了非常多的地方治安官局的人,重新拿回了对ICBI的控制权,但这让司法部的那群人很不舒服,因为我们阻碍了很多他们的‘特殊交易’。”

“也就是说,这次终于找到正当理由重新控制我们了吗?”朱轼裕问道。

“没错,因为各位都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没有背景的人,所以非常相信各位……”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吗?果然,和「那些人」的对抗就要开始了。”即使面无表情,大家还是从九文十贯的身上感受到了自己将要面临的巨大危机。

“那么我就走了,朱轼裕,别忘了我们那天说的。”

“朱轼裕点了点头。”

维克多离开后,整个办公室都笼罩在一股非常压抑的氛围中,直到下班,朱轼裕才从那极不自然的气氛中逃脱出来。

最后一缕夕阳离开了房间,让这栋旧洋馆多了一丝阴森的感觉。

藤蔓爬满了黑色的金属围栏,从外面只能看得见屋顶和顶层的半扇布满灰尘的窗户,好在这里处于偏僻的郊区,否则又要成为孩子们探险的鬼屋了。

这栋安静建筑的二楼,某个巨大的房间里,妩媚的女人正躺在被金线和玫瑰花浮雕装饰着的浴缸里享受着她的玫瑰浴,浴缸里满满的猩红正散发出强烈的气味,她用手捧起一掬猩红,淋湿了其中一朵玫瑰,然后将它拿到鼻子前嗅着上面的味道。

“都是我的,你们的美丽,你们的青春,都是我的,哈哈哈哈哈。”极有魅惑性的笑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突然,她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似的狂躁起来,她将手里的玫瑰花撕碎,又抓起漂浮在浴缸里的其他玫瑰花全部撕碎。“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我要得到他!我要夺走他的皮肤和血液,夺走他的一切!我要夺走他的心!”

“你会支持我的对吧?”她问旁边目光呆滞的少女,少女机器人似的点了点头。

“哦不,你这虚伪的狗奴才!你去死吧!”她的话音刚落,少女就用双手紧紧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她没有挣扎,不一会儿就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

“真是可惜了,你这个虚伪的东西,你虚伪的内心浪费了一副好皮囊,不过好在我不是那种暴殄天物的人。”一团血雾出现,包裹住了少女的尸体,几乎是一瞬间,那尸体就像幻象一样消失了,浴缸里的女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胡乱逛了一天的埃尔温一屁股坐在隔间的木椅子上,妮雅芙正在他的对面一脸迷惑地看着菜单,虽然她能说一口非常流利的汉语,但对于瑞夏国文化的认识仅仅是听说过麻婆豆腐和小笼包的水平,所以即便是埃尔温让她随便点她也不知道点什么好。

像做选择题似的点完菜的妮雅芙一副跑完了马拉松的表情,她靠在椅背上微微崛起了嘴,这是她才注意到埃尔温正盯着她的脸看。

“你……看我干嘛?”

“我觉得你有点奇怪。”

“是因为今天穿的衣服吗?确实朴素了点,觉得去做这种事不应该穿得太过艳丽。”

埃尔温看了看她身上的一袭白色长裙,或许是妮雅芙气质衬托的原因,即使是这条什么花哨装饰都没有、样式简单的裙子,也给人一种华丽的感觉。

“看,这次换到了永久居留证!”妮雅芙把从包里拿出来的卡片递给了埃尔温,埃尔温看了看,又还给了她。

“你觉得这样的生活就满足了吗?”

“嗯?什么?”因为话题的跨度太大,妮雅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其实很强的吧,那天我根本没有告诉你血腥玛丽在什么地方,你一下子就找到了。”

“这个嘛……就是凭感觉嘛,或者说是女人的直觉?”

“明明是个皇族大小姐,还非要刻意掩饰自己的习惯,不过演技太拙劣了。”埃尔温一把抓过她的右手,修长白净的手指上出现了很多细小的伤口。“还真是蠢女人,让你这种业余园丁来剪我的花真是错误的决定。”

妮雅芙一下子抽回了手。“我……我可以学,以后会好好做的……”

“你还真是不明白,你做饭是业余的,洗衣服是业余的,打扫房间、遛狗都是业余的,连当普通人你都业余的要命啊。”

“……”妮雅芙欲言又止,或许她本来想要争辩,却在开口的一瞬间放弃了。委屈的表情浮现在脸上,可以看见她眼睛里泛起的泪花。

“抱歉……我不是……我只是想说,你没必要向谁谄媚,也没必要扮演谁,做你自己就好。”

“不行,我不能……我已经做不回自己了,作为公主或是女王的我,已经死在了那个雨天……”

雨天……

埃尔温回想起了记忆中的另一个雨天,挂在未婚妻脸上的雨水至今都清晰可见。

“赶快吃吧,吃完回家收衣服。”

“你不回家吗?”

“我还有点事要做。”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朱轼裕和光希刚刚从拉面店里走出来,光希蹦蹦跳跳的,似乎完全忘了刚才把粘在筷子上的汤汁甩到朱轼裕脸上的事。

“你自己能回到家吧。”

“什么呀,我又不是小孩子。”

“虽然这么说,但是你的行为看起来并不像能独当一面的感觉,你这么笨,说不定……”

“行啦行啦,不要再唠叨了,烦死了!”

“好吧,那你自己回家吧,我去做点枯燥的事情。”

“那你……注意安全啊。”

“放心吧,小猫咪。”

“是狐狸!”

看着光希气呼呼的样子,朱轼裕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无论是霓虹闪烁的街道还是熙攘的车流,抑或是饭后散步的男男女女,都让他觉得无比真实,不过就是这样真实的世界里,也有这样那样的不可思议。

如果自己从未遇见过那只石像鬼,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隐藏在背后的这些不为人知的战争,然而……

“这场战争,恐怕没有人会胜利呢。”朱轼裕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