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与失(1)

只有神的遗迹才可能发出的如此夺目而又绚丽的奇迹般的光芒,此时正以冲破云霄的气势向上形成壮观的光柱。

比起贵族那价值不菲的珍贵珠玉还要璀璨的紫光,耀眼到让我的双眼感到刺痛。

紧接着,我的双脚因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而不得已难看的跪在地上。

突然一阵空虚感让我的四肢变得软弱无力,虽然谈不上健壮,但因我平时有将魔力集中储存在腿部而异于常人的有力。

那里可以说是我庞大魔力的根源,可是现在的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身体里所有的魔力全都已经被抽干了一样,就连一直以来魔力最丰富的腿部也因失去了魔力的辅助而变得使不上劲。

我这才发觉到自己的魔力正被眼前那堪称神迹的古老的魔法阵压榨。

注入青天的不详之光似乎真的到达了边际。

像是呼应了那柱到达顶端的光柱一般,整座岛屿开始大幅度的晃动起来。

趴在地上的我现在既无法动弹,也无法使用魔法逃离,即使明知道这是危险陷阱的预告,也只能坐以待毙,切身感受这粗暴的震感。

我感到满足的闭上了这副见证了奇迹的眼睛,在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之下,只感受到光芒从正面袭向我时就算遮住眼睛也无法削弱的刺眼亮光和浮游在虚空之中那般的身体因失重变得轻松、毫无束缚感。

(2)

结束了那宛如处在梦境之中的非现实感,我再次睁开眼时,第一眼看见的是同样不切实际的暗红色深渊。

危机感膨胀到了极点,我的固有魔法「危机回避」更快一步,在我跌入那深渊之前将我瞬间转移到了附近,非常幸运的避免了我与死亡之间的亲密接触。

毕生当中,从未见到过的景象完完全全的呈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过度潮湿的空气,类似于特大溶洞的内部阴暗环境,生长在角落里的奇异的发光植株,如同沼泽地一般的陷阱地面,以及比起这些更能直接为我带来危机感的眼前的那头体积远胜过我所认知的世界最庞大的龙的异界生物。

在这庞然大物面前,失去了魔力的我就像是只一踩就死的蚂蚁。

我和它对上了眼睛。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足以让我的神经麻痹的恐惧爬上了我的背脊。

连狼狈的逃跑都没有的这个时间空隙,我在一瞬间被它迅猛地咬住,让我的这副肉体久违地受到了无法形容的伤害和痛楚以及精神上的绝望。

幸运的是,虽然肉体基本上可以算是毁灭了,但我的一丝意识还仍然尚存着。托固有魔法的福,我能够动用自己灵魂本身的力量来转移灵魂,以达到更换躯体的目的,因此,失去肉身的我从来没有用过的固有魔法这次自行施展了。

我的灵魂现在可以强行侵占附近生物体的躯体,但同时,对方也可以将躯体重新夺回,所以,在寻找新的身体时,最好的选择目标是较为弱小或是年幼的生物。

(这个脱离常识的大块头还是算了,我可没有这么自不量力。)

我在有限时间内以灵体的状态徘徊了周围的一圈,但除了这个大块头以为就没有其他的生物了,估计这家伙是这块领地的最高位存在吧。

最终,我在转角的不远处里的阴暗角落里找到几颗大小还算是正常的蛋。于是,别无选择的我在自己的灵魂自动消失之前,强行占有了这个蛋原本的主人躯体。

我将以这个世界上的一种生物体的身份活着。

(3)

眼前一片漆黑,在一个有限的空间里,粘液的触感不断的从我的下半身传来。

我身为格伦尔利斯王国的大魔法师被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者——格伦尔•布徳利,同时也是我相识了百年以上的老友兼得到我认可的真正的英雄所委托,前往各国神殿预言的岛屿调查,并制定应对即将到来的灾难的措施。

但在我独自登上岛屿时,因为神的遗迹这个大发现而过于忘我,一时疏忽防备而中了陷阱,最终导致自身魔力被吸走,进而启动了魔法阵,致使我被强制转移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丰富的知识和经验,还有强大的能力,让我避免了彻底的神灭形消这个严重的后果。

接下来,在我寻找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之前,我必须要先在这里存活下去,舍弃原本的自己,以另一个自己,遵循在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利用修得最高魔法时获得的固有魔法,我将灵魂移植到了一个不知名的物种产下的还未破壳的蛋主人身上,很轻易的就占据了这个还未完全成型的幼崽躯体。

我待在蛋里反复的思考着回去的方法和一些关于这个陌生的世界接下来我所要面对的问题,以此来消磨这副新的身体发育所需要的大把时间。

由于我处在非常有限的空间,根本无法分清昼夜,更收集不了情报,若只凭印象来看,我失去自己躯体,又夺取另一个物种的躯体的这些事都感觉好像过了很久。

蛋内的环境因为视野一片黑暗的缘故而不是特别的清楚,我只靠感觉知道自己的下半个身体被浸泡在一种不知名的粘稠液体中,还有自己的头顶上有着一层不管任凭我怎么做都无法撕开的薄膜。

连内部都不清楚的我,外面的世界更是不用说了。

虽然因为在蛋里而无法观察外面的情况,但通过拥有比之前更灵敏的听觉,或多或少可以根据所听到的声音猜测到一些,只不过附近平时一直很安静,偶尔可能会有些小动静,但这也可以说明我现在所处的位置相对来说更加的安全一些。

我没有那种仅靠脑袋里面想从数字零开始不断的加一然后推算出当前时间的毅力,也不会去在意像时间这种对现在的我来说意义不大的东西。

而且,我也无需担心空腹这个问题,因为在这种环境之下我意外的感觉不到任何一丝饥饿,过了这么久身体也没出现过什么特殊状况和不适,照这样看来,直到我破壳为止都能够撑得住。

没有食物之忧,也无法收集外面的情报,只能确定现在暂时是安全的。考虑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目前的我最需要做的是什么,应该就是耐心等待这段难熬的时间过去了。

*

魔法师的徒弟(1)

*

“姐姐。”

“等等,马上就好了。”

弟弟才刚刚睡醒。

他一边听从我之前的告诫扶着木墙,一边揉着惺忪的双眼从这个破旧的小木屋的阴暗角落里慢慢地走了出来。

我使劲搅动着手上的木瓢,让刚刚倒进去的几粒盐巴充分溶解。这些盐是首次大丰收时全家人一起到每个月来一次的商队那里买来的,盐对于我们这些底层的人来说是奢侈品,能够吃到盐的平民并不多,甚至有些人入土了都还不知道盐是什么样的味道,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算是受到了神明大人的爱戴了。

我们家只是一般的农民家,只有一个耕地也证明了这点。虽然有许多人因为我们的姓氏而误以为是贵族,但其实并不然。我曾经在小的时候问过妈妈这个问题,妈妈只是含糊地说了些小故事,由此我从中开始推测,我们家以前应该是个下级的贵族,只不过后来没落了才导致现在这样。

但真正原因是什么呢?估计没有人会知道的吧。毕竟只是猜测。

“爸爸和妈妈呢?”

弟弟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到门口却发现平常这时应该在田里劳作的人不在。

“啊,今天是要按规定缴纳农务税的,应该是去村长家里了吧。”

“哦。”

弟弟小声回应,貌似打不起精神来,他低着头坐在小木椅上,看起来有些失落。是因为担心税高过今年的收获会让家里变得困难起来吗?

作为姐姐这个时候是应该要负起相应的责任吧。

“别太担心啦,妈妈昨天晚上悄悄告诉我说今年的收获比上一年的还要好。”

“是吗?”

他立马就抬起了头,脸色有转好的迹象。

这当然是真话,只不过我稍微换了种方式表达罢了。

“比起这个,来,你尝尝。”

我舀出一勺米糠来,有模有样的学着妈妈一手在下面接着,一手小心翼翼地拿到弟弟嘴前。

从刚刚开始饥饿就一直在刺激着我的胃,虽然有好几次差点没忍住,不过最后还是用力掐了掐自己取回理性。

我并不打算把第一口用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而且弟弟还在重要成长期间,应该比我更需要食物来补充营养。

年龄在7岁左右的小孩,是身体成长的主要阶段。这是我从布朗叔叔那里得知的。

弟弟张开干瘪的小嘴,凑近温热的木瓢吮取,细细的品尝着那一口份量的米糠。

我咽了口唾沫。心里不知怎么的,冒出了个疑问:加了些许盐,味道应该会有所不同吧?

家里是很常见的四口人家,妈妈和爸爸的孩子只有我和弟弟。没有再多生几个小孩,这是因为我们是贫穷的平民人家,平常每天最多可以吃到三餐,没有能力再多养活一张嘴。

在这个较为偏僻的地方,村里每家每户一年的收获量其实并不多,只是勉强可以维持三到四个人活着,而且,因为贫困的经济原因,我们根本无法付得起昂贵的药钱,也几乎没有人肯为我们看病,一旦要是生病了的话,可以说是等于宣告死亡了。神明大人的治愈术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是与我们无缘的,不可能会用在我们的身上,平民就是这么低贱的存在。

“姐姐?”

我突然间对着门外发愣,弟弟困惑地叫了我一声,把我从神游状态呼唤回来。

“嗯,我没事。”

木瓢上的米糠汤已经被吸食干净了,看来弟弟有在遵守不浪费食物的规矩。

我转过身,想从那黑漆漆的生锈铁锅中再舀出一勺给弟弟。

“姐姐,”弟弟忽然站了起来,同时,像是快要喊出来一样叫住了我,“别,别再给我了。”

他垂着头,毫无生气地低声说出接下来令我感到惊讶的话。

“为什么?”

我不禁问道,茫然地注视着他。

“因…因为姐姐……”

弟弟哽咽着,试图找到这么做的理由。但还未说出口,泪水像是已经无法控制似的夺眶而出,话语被接下来的抽泣声给掩盖了。

他没有立刻就擦拭眼泪,而是任其流淌出来。

我这时才注意到,原来他从刚开始就一直在盯着我的肩膀,那么背后也应该被发现了吧。

我明白了。虽然不知道他了解到什么程度,但他现在无疑是在关心着我,这点让我很感动。

我很勉强地挤出一抹微笑,放下手中的木瓢,来到弟弟的面前。

“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的手很自然地放在了身高与我不相上下的弟弟头上,然后尽可能温柔地抚摸着眼前这个惹人喜爱的家伙。

安慰完弟弟后,紧接着我逃离了。

为了不让自己最想保护的家人看到自己丢脸的一幕,可笑的逃出来了。

此刻,我心中的情感已经达到了沸点,爆发出一种根本说不出口的感觉。

我再也忍不住了。

拼了命抑制住的泪水,很轻易的就在一瞬间夺走了我的眼眶。

溢出来的眼泪是温暖的。

它迅速地爬过了我的脸颊,然后陆续不断地滑落,沾湿了脚下的那片红色的沙土,并且在短时间内蒸发。

我的内心温度此时已经足以与外面的高温相提并论了。

等到稍微冷静下来了的时候,弟弟站在门前露出天真的笑容望着烈日下的我。

注意到这个视线的我依旧是背对着他,没有立马转过身,接下来我不停地揉着湿润的眼睛,企图销毁曾经哭过的痕迹。

“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再次由心底里这么向弟弟道歉。擦干眼泪后的我,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我们这个称不上是美好却又充满幼稚的爱的家。

*

贝利库里•琪瑞菈•红莎:家穷没食物不是胸小的原因哦,只是单纯的还没到成长期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