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孩在才認識沒幾天的男人面前未免也太沒有防備了吧,我忍不住輕輕撩起她的長髮,是我熟悉以前里穗用的洗髮精味,突然我想起了眼前這人不是里穗,最終還是阻止了自己的慾望,以盡量不去動到身子的方式放下手。

我遼望著遠方的星空,天空比起剛才,已經完全地黯淡了下了,以爲這裡距離市區有一段距離,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銀河。

我想起以前我和里穗也曾經在像這樣的夜晚裡偷偷溜出來幾次。

『吶,懷山同學,你覺這世界上有超能力嗎?』

那是國中畢業旅行的某個傍晚,我和里穗趁老師不注意的時候,兩人偷偷溜到了海邊的防波堤上,里穗就這樣輕輕地躺在我的大腿上仰望著夜空。

『你一定要這樣嗎?』雖然說里穗的這種行為上我總是表現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是說到底直接躺在大腿上什麼的,我好歹也是個男生,深怕要是下半身不小心起了什麼反應,鐵定會非常尷尬。

但是里穗就像是平常一樣,笑著說:『我相信懷山同學不會對我做什麼才這麼做的。』

『喔...』說到底,我還是拿里穗沒轍。

『還有剛才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喔,超能力,你覺得有嗎?』

當時我還不猶豫就回答了:『那種東西怎麼可能會有?都是些大人拿出來騙小孩的把戲罷了。』

『可是我相信喔。』里穗認真的說著,不知為何,我透過她圓潤的眼珠得見她的真誠,比以前認識的里穗都要來的真誠,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我從以前開始就可以知道別人在想什麼。』里穗說。

『那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我吞了一口口水,忍不住問道。

里穗卻突然對我露出了一個惡作劇般的天使笑容,一邊吐著舌頭:『秘密。』

我無奈的抬頭望著天空,避開里穗的視線。

里穗笑著說:『好啦,開玩笑的,但是我真的有這種能力喔,但是你不能這麼直接問我,不然不靈。』

我翻了個白眼。

『好啦,其實呢,我的能力只會對我非常在意的人失去效果。』里穗繼續說:『像是對家人就沒有用,但是還有一個人喔,對他也沒有用,你猜是誰。』

『我怎麼會知道,這種事不要問我。』

『真的?』里穗用頑皮的語氣笑著說。

那時候,不知為何我很確定里穗所說的那人不會是我,所以比起受到傷害,我寧願選擇不去知道。

『知道是誰了又怎樣,反正又不關我的事。』我裝作不在乎地說。

我這一說,里穗少見地在我面前失去了表情。

『是喔?』里穗冷冷地說。

她將頭挪出我的大腿,站了起來。

『再不回去老師就要罵人了。』

然後她跳下了防波堤,沒有等我就朝著住宿的地方走去,我也跳下,趕緊跟上里穗的腳步,這一路上,我們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就這樣走回了民宿,男生的房間在二樓,在我爬樓梯爬到一半的時候,里穗才對著我說道:『晚安,懷山同學。』她硬擠出了一個笑容。

我愣了一會,因為我知道那不是我認識的里穗會有的表情,但最終我還是什麼也沒說,靜靜地回了她一個晚安。

到了隔天,里穗不再趁著休息的空擋,來找躲在角落的我,甚至應該說在刻意避著我。

回想起來,那大概是第一次里穗會躲著我,那一整天裡我都能感受到里穗眼神裡的哀傷。

我背著熟睡的里繪一路走回家,因為時間已經很晚的緣故,路上並沒有什麼人,也省得我背旁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

我打開了客廳的電燈,將里繪抱到床上,想想她今天也陪我這樣亂來一整天了,就勉為其難的今天自己睡沙發好了,但是我發誓絕對不會再隨便帶女孩子回家了。

看著躺在床上熟睡的里繪,說真的我也是有點佩服她這樣一路下來都還沒醒,要是現在幫她換衣物,等等...我到底在想什麼,這樣明天肯定會被她宰了,一想到那個畫面,我忍不住苦笑著搖了搖頭,改變了主意輕輕替她將棉被蓋上。

我弄了些衣物,到浴室先沖了個澡,洗完後,穿上那件我穿習慣了的白T。

我走到寢室,里繪還沒有醒。

我走進床前,這是我第一次這麼仔細打量里繪的臉,說真的,她跟里穗長得真的非常像,不愧是姐妹,要是她當初沒說的話,我搞不好真的會把她當成里穗。

我仔細的想想,要是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里穗的話...,不不不,應該沒這個可能吧,雖然有時我能從里繪的身上感覺到里穗的存在,但是里繪並沒有里穗那個只有我知道,那份刻意隱藏憂鬱,這一點我甚至連里穗都沒跟她說說過。

我嘆了口氣,離開寢室,走到陽台上,順手點了一根菸。

靠在欄杆上,抬頭吐出一團煙霧,就這麼在夜晚的空氣中消散的無影無蹤。

光遠,要是你還在的話,你會怎麼做?自從里穗離開的那一天,我失去活著的方向。

里穗希望我去找當初她離開的原因,但是我根本就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老實講,在我知道里穗要我做什麼的時候,我非常的不甘心,我氣里穗當初的不告而別,我氣里穗現在又默默地回到我身邊,但是卻又遲遲不肯現身,但是我更氣我沒辦法恨她,儘管里穗做了那麼多對我來說非常殘忍的事,但我就是沒辦法去恨她。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我的臉上早已充滿了淚水。

我突然一個心血來潮對著寂靜的夜空瘋狂地大叫了幾聲。

在我大喊的同時,一個敲到金屬的古怪聲響從隔壁陽台上傳了出來。

一個頭髮亂糟糟,穿著寬鬆睡衣的大姐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她從地上撿起一副紅框眼鏡重新戴上。

『幹什麼啦,你小子?大晚上的別鬼叫行不行?』她一邊抓著頭,把原本就很亂的頭髮弄得更亂了。

『啊,抱歉,有一些心事,認不住就。』我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說,看來剛才的聲音是她被我嚇到撞到東西發出來的,看她搖搖晃晃的模樣,八成是喝了酒。

隔壁大姊卻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心事?我還以為是什麼勒。』

我又些不爽的將煙扔進一旁的煙灰缸。

『其實我以前也跟你一樣,整天都是心事。』那個大姊卻接著說道。

我有些不解眼的瞄了一下這位大姐。

這時她又突然看向我在邊:『所以原來隔壁有住人喔?都住了五年從來沒看過隔壁有人走出來過,還以為又是什麼都市傳說,真可惜。』

可惜你個鬼啊...

但是想想也是,我是在三年前才搬過來的,我跟光遠兩人本來就不怎麼愛出門,後來光遠死了,我更是只會在非必要的時候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補充糧食庫存,就算有,也都是挑在大半夜出門,所以根本就不太可能遇的到。

『吶,年輕人。』

『?』

『你在煩惱戀愛的是對吧?』

『誒?』

『別藏了,我看得出來。』

『為什麼?』

她用食指頂著抬起的下巴,想了會:『不知道,可是姊姊從以前就可以看出別人在想什麼。』

『是嗎?』這讓我連想到里穗跟我說過的話。

『可是啊,也不是說百分百靈驗誒。』她傻笑著說。

『跟你比較親近的人就沒有用...』我不自覺就脫口而出。

『對啊,誒?你怎麼知道?』她驚訝的轉過頭來看我。

『那個人也跟我說過相同的話?』

『啊,是喔?』突然她又露出一抹冷笑:『你很在乎那個人對不對?』

我輕輕點了頭:『嗯。』

『那要不要當姊姊的男朋友?』她笑著說。

『噗...』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幹嘛?不願意喔?你不會的姊姊都可以教你喔,從頭到腳。』她將食指輕放在唇上滑動。

『拜託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說真的,我最怕對付她這種超直接個性。

她轉回頭去:『真可惜,虧姊姊還有一半是認真的。』

那另一半是什麼...我默默在心裡吐槽著,就怕被她聽見。

她突然換了一種認真的方式說:『會跟你說這些,就代表那個人也很在乎你。』

『…』

就某方面來說,這人跟里穗一樣都是我無法摸透了類型。

『你跟那女孩之後怎麼樣了?』

『吵了一架,然後她躲了我一整天。』

『啊,那這樣的話就一定是錯在你身上啊,你到底幹了什麼?』她突然指責我起來。

不知為何,我也跟著激動了起來:『蛤?為什麼說是我的錯?再說我根本就搞不懂她為什麼那樣。』

『這你就不懂了啦,女孩子生氣的時候,就一定是男人的錯。』她得意的說。

這什麼理論...

但仔細想想,跟里穗的那件事確實應該是我做了什麼,雖然我毫無頭緒。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麼啊?少年。』

『我哪知啊。』我沒好氣的說。

『那我幫不了你什麼,雖然你那是男孩子的標準回答?』她好笑的說。

『蛤?』

『你如果想知道的話,可是去你們發生那件事的現場。』

『去那邊能幹嘛...』

『也許會有意外收穫吧?嘛...我也只能幫你那麼多了,』她打了一個哈欠:『我先去睡啦,少年。有事隨時可以找姊姊。』

她摀著打著哈欠的嘴,一邊走回屋內,關起落地窗。

陽台上又剩我孤單一人。

回去那邊嗎?我想著剛才隔壁大姊給我的話,雖然她這個人看起來很隨性,但是她的每句話卻都直接點到我內心的痛處。

我們國中畢旅去的地方是海外的一個離島,就算明天開始動身,但還是得花上好幾天。

我獨自嘆了口氣,在陽台上又待了十幾分鐘,最後終於下定決心。

走回室內後,躺到沙發上,睡意如狂風般襲捲我的全身,我這時才意識到充實的一天終於過去了,這是從里穗離開後,已經隔了五年,從沒體會過的感受,我闔上雙眼,希望就這樣躺著不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