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泡满柠檬茶的马克杯，说不上是噩梦还是预感而产生的凉意渐渐从爱丽希斯的背后消退。
小口小口的将茶水运到口中，甘甜的气息停留在喉口上，可酸味却残留在嘴角。
“手……已经没事了吗？”
这是爱丽希斯真正意义上的直视着眼前的存在，眼前的她。
着急也没用，过多思考也没意义，艾尔娃和爱丽希斯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她们两人之间必会迎来分别。
所以，不要过多的去接触艾尔娃比较好。
毕竟……就算是不能使用魔法，魔女依旧是魔女，不是人类。
爱丽希斯承认，她的确被吸引了，被这个异常于她之前所生所长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被爱丽希斯的“常识”脱离的一切所吸引了。
想着不要给艾尔娃添加麻烦，不要任性，不要探索，不要猜疑，最好……不要交流。
这样才是为了她们两人的好，艾尔娃有着艾尔娃的生活，艾尔娃有着艾尔娃的人生。
和什么都没有的亚伯不同，和没有爱丽希斯就不行的亚伯是不一样的。
她（艾尔娃）与他（亚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
这种天真的猜测也只是在看到那双灰色眼瞳之前，在看到那双和“过去”的自己（爱丽希斯）完全相同的眼神之前——
“没事。不用担心，人类的身体机限制能通过改造来脱离种种枷锁。这也是非常正常的历史进化中的一小步。”
灵巧的双手上看不出任何伤痕，雪白的肌肤下甚至能看到淡红色的气血色。
但，这都只是“拟态”吧。
爱丽希斯放下茶杯，牙齿咬住嘴角，任凭酸味入侵口内。
“没事的，不用担心，没事的。”
和亚伯一样口吻的成熟女性声音在小小头顶上响起，不用抬头看也知道对方脸上是和善的微笑。
“为什么……？”
“人与人的接触不一定要用语言才能互相理解，有时候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已经足够了。”
“为……什么？”
“因为爱丽希斯一直看起来都寂寞的样子，虽然并不能清楚过去的爱丽希斯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过去的爱丽希斯一直都是一个人吧。”
手指轻弹桌面，提起茶壶把马上要空掉的茶杯倒满。
“想要帮助可爱的女孩子还需要理由吗？帮助自己喜欢的人还需要理由吗？”
“问吧，爱丽希斯，不用在意我。对于我来说，过去只不过是我的构成要素，能够坦然的面对昔日糟糕的自己，这也是大人的特权。”
几乎要哭出来的她停下了悲伤，手脚换成了“造物”的原因肯定不会是什么“进步”才对，艾尔娃身上发生过难以想象的悲剧，但就如她说的那样——
一个表情，一个眼神。
艾尔娃的笑脸、口气、言语中透露出了她的态度。
不许同情，绝对不要同情她。
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都是过去的事情。
这是早已跨过的觉悟，是爱丽希斯即将要无礼私自踏入的内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呢……这个质问有着各种各样的回答。身份、性别、思想、行动理念、倾向，甚至是你我之间的认同感。”
敲打桌面的手指节奏变得快了起来，可艾尔娃的表情依旧是没变的微笑。
“首先先从你感兴趣的方面回答吧——我的确仅仅只是亚伯的原型，对于你来说，我代替不了亚伯。”
“艾尔娃……姐姐！我没想过要你，您代替亚伯……”
双手轻轻的搭上肩头，和善的笑容中略带一丝自嘲。
“不用激动，坐下来，接下来的话题会很长，一惊一乍的次次站起来根本没法好好交谈了。”
“我……”
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双手拍在桌上，甚至内心有一股无名的火气静悄悄的燃起。
眼皮静静下垂，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调节气氛的爱丽希斯和垂下的眼皮一样安静的回到了座位上。
“首先要回答关于我的事情之前，先要说说关于你自己才行……爱丽希斯。”
“我？”
“也就是整个事件，关于亚伯在你的世界诞生的原因，也就是关于你哪自己都觉得荒谬却想要完成的梦想——”
“……这和现在艾尔娃到底是什么人有关系吗？”
“当然有，不如说是密切不可分的原有。我是什么人这个问题对应爱丽希斯脑中所想‘世界’这个概念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猜谜一样的口吻说出两者，不，是三者看似毫无联系的完全独立的重点。
没能想出答案的爱丽希斯高高仰起头，期盼着艾尔娃的后续。
“也就是说，现在，此时，爱丽希斯所在的这个世界，是按照爱丽希斯喜好的那样被破坏的世界哦。”
…….
…………
…………………
“困扰了困扰了。”
看着眼前当机了的爱丽希斯，艾尔娃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柠檬茶，一口喝完。
“真是甘甜呢。”
“爱丽希斯，现在你一定在想，如你所愿的破坏是指什么？在你眼里人类的社会形态依旧存在，这真的是破坏的世界吗？这样等等的在想吧——”
看穿了内心了吗？
不，对于艾尔娃来说，这只是已经经历过的“过往经验”吗？
也就是说，果然，眼前看起来一直都“装作”很温柔的大姐姐，其实是世界的破坏者吗？
危险……的味道，不，已经身处与恐惧之中了吗？
不能听，不能知道，知道了之后，爱丽希斯就有可能不再是爱丽希斯。
魔女……必须在心也一直是魔女才行。
快停下来，让面前的她停下来……她（爱丽希斯）并不想知道自己梦想的结尾——
不能去理解，知道的话，就和不知道会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艾尔娃……请告诉我，我的梦想，到底走向了怎么样的结果？”
明明这是“禁忌”的问题，但她还是忍不住，从哪小小的嘴中漏了出来。
“简单来说的话，我们停止了战争，是不得不停下来了。”
“停止战争……这种事情能做到吗？”
“和你想的战争有些不同，和你们的世界不同，我们世界的战争远远超过了你们的常识。首先，你应该从这里开始了解。知道了之后，也会对你之后的道路方向有着一定帮助吧。”
艾尔娃开心的击起了掌声，眼球的颜色……变了。
“了解，刚才你还说了战争已经停止。怎么样去理解？……艾尔娃？”
这是爱丽希斯的视线对上哪灰色的目光前最后的一句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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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背负着不是一个纤细少女应背负着的重量，她在一边穿着粗气疯狂的奔跑着。
“哈……哈……不对，这些都是假的，是幻象！”
自己说出去的话都无法听清，四周响起的爆炸声没有任何一时是停下的。
肩带勒的她双肩做疼，肌肉痛苦的祈求她把负担在身上的重量放下。
但，做不到，绝对无法做到。
因为，那是枪。
不再是魔女，只是单纯的少女的她在“战场”中奔跑。
为了活下去，为了下一秒也活下去，为了下下下一次也活下去。
拖动沉重的双足不断的在跑，强忍着肌肉的酸痛，肺部的缺氧，过快跳动的心脏。
这一切发生于自己身上的苦痛都是还活着的证明，枪林弹雨，爆炸连绵不断，各种各样的碎片到处乱飞。
她能做到的只有跑。
不，或许不只是这样…..
和周围多少人多少人多少人多少人都做的一样，在爱丽希斯的面前，一名的士兵（生命），举着枪，颤抖的站在了她的对面。
上膛，面准敌人，扣动扳机。
方法已经在“开始”之前就刻在脑中了，也是为了这个，她才不得不扛着“重物”负重奔跑。
本能的抓住枪托，摇晃着瞄准着对方，双手抖个不停。
“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
这是对谁说的呢？
自己不受控制颤抖的手吗？
对方的抖动吗？
还是说，现在正在进行的“战争”本身呢？
战斗对于爱丽希斯来说，已经是经历过数次的事情了。
作为魔女的她，完成魔法阵，发动，仅此而已人就会死。
她并不喜欢肮脏的尸体，冰的魔法往往会将尸体碎成雪花……
对于魔女来说，与其战斗的人类充其不过只是“待宰羔羊”，实力上的差距并不会给爱丽希斯带来任何的危险。
爱丽希斯与强者也发生过战斗，不只是那个迷的剑士，高强度的魔法使团体之间的战斗经验她也有过。
往往战斗过程都是有来有回，就算是某方面被杀死或是爱丽希斯做好被杀的觉悟——
死这个结果本身会蕴含着死者的意识和意义。
至少在她的世界，这是理所应当的。
死去人都有着死去的意义，没有无价值的生命——
人类，不，生物对生命本应就献上这份尊重才行。
……
没有
在这里没有这种东西
在这片战场，这个世界上，没有这种“多余”的“废品”。
死，就是死。
死了什么都不是。
爱丽希斯和对方手中握着的枪就是这个意思，为了更快更精确的杀死对方，为了把对方变成毫无意义的垃圾，废品，从有着未来和希望的生者转换成无意义的肉块所创造出来的工具。
杀，只是为了杀而杀。
根本不需要理由，更没有什么大义……
犹豫的时间并不会太长，当然，作为“对手”也不会做出任何道歉。
连一句去死的招呼都不打，在爱丽希斯犹豫的数秒间，枪口冒出了火花。
“啊……”
明知道这都是虚假的，只是艾尔娃给她的模拟体验。
又一次，爱丽希斯的心中有着一股灰色的情绪从被紧闭的牢笼中挣脱而出。
死了——
“什？！”
衣领被抓扯，轻盈的身体被抓住向后抛去。
“疼！”
子弹无情的擦过身躯，小腿大腿上的肉都被削下。
明知是假的，但意识却会不受控制的承认。
“疼，也就是说还活着……亚——”
亚伯，这个话还是没能说出来。
相似的背影有着一头女的长发，屹立在她面前绝不会是亚伯，爱丽希斯急忙改口：
“艾尔娃……”
又是被她救了吗？又一次……
艾尔娃没有回头回应少女的呼唤，双指夹着的短刀猝不及防的抛出。
对方似乎因为一次的开火后变得放得开了，食指上的扳机不再是那么的“无法扣动”了。
躲过短刀后，再度开枪就是胜——
“砰！砰！砰！”
在一片混杂声应该分不清枪声来源之中，爱丽希斯的确清楚的听到了三发子弹出膛的枪声。
并不是来自眼前的敌人，而是来自哪个无畏的背影——
在短刀丢出的一瞬间迷惑了对方的判断吗？
这种战术，和亚伯的果然很像……
敌人脖子向上的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了，子弹经过的——
“呜。”
忍住恶心感与恶臭的爱丽希斯捂住嘴想要回头时，衣领再度被抓住。
她就像个被老鹰抓住的小鸡一样，被艾尔娃拖拽着就飞奔起来。
“等下，至少解释一下。这就是你们世界的战争吗？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艾尔娃！”
得到的并不是回答，而是在无数子弹纵横之下的逃跑，以及前方艾尔娃时不时会因中弹而溅到爱丽希斯身上的血迹。
在总算找到了一个能勉强当作掩体的大块废墟后，艾尔娃先将爱丽希斯甩进去后，才滚到其身旁开口：
“这样下去突破不了……”
“你要突破什么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艾尔娃。这不只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
“不，不对呢，对于我来说，这里就是过去。”
艾尔娃检视了下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全身上下弹孔数多，但都避开了要害。
不过因为没有时间包扎的关系，再过不久就应该会开始产生失血过多的影响，所以她能做到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爱丽希斯，你就先待在这里吧。”
不想这么想，但是即视感却不断的让眼前的“两人”重合。
“不要说了，不要继续说了！！！”
“我去去就回来——”
“艾尔娃！！！！”
游戏，即将步入寂静的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