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去,那是一座高塔。

从内部看来,似乎只经过了两到三层。实际在里面看到的楼梯也不过数层,在内部的时候完全想象不出他们曾经身处在这座高塔之内。

不过对于爱丽希斯来说,这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在他们的眼前是爱丽希斯曾经最厌恶的光景,她最厌恶的人类们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各自都带着各自的目的,随心所欲的做着他们想做的事情,不顾他人……不顾后果。

愚蠢的家伙们将其歌颂为自由,他们却完全不懂同样是太阳的阳光根据人不同会有完全不同的感受——

就像现在这样,世界依旧与她中间有着一条巨大的沟壑,对于NEET的她来说是过于刺眼的阳光,无法理解的人在她的眼前走动,喉咙发不出声音,不明白自我在这个世界(社会)中的定义,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不明。

否,最初开始想要行动这一意识本身就是徒劳。

事实就是她的“同类”(魔女.千)说的那样,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岛屿不用经过她的手来破坏,奴隶们也不需要通过她来解放,世界在被她破坏之前就已经被他人撕成四分五裂的破坏了。现在她脚底下踩着的大地就是最好的证明……悬浮在空中的岛屿,这已经是一个彻底结束的结局。

世界如果已经确实被破坏的话,如果,她所最憎恨的那段▇▇▇▇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之上的话,她为了什么继续活着?这份从过去的“痛苦回忆”一直延续至今的怒火,要怎么样发泄?

一想到这些,空中刺眼的阳光似乎变得更“闪耀”了,豆大的汗珠从爱丽希斯雪白的脖颈沿着锁骨流下,紧抓住她胸前衣裳的手心,也尽是汗水。

没有征兆的一只手轻拍着她的头顶,刺眼的阳光也被一个人的阴影所遮盖。

“总之先去找点东西吃吧,我肚子已经饿扁了。”

一句没事吧的关切也没问,只是在乎自己不经意的话语。被同伴(亚伯)的那只手按住的头无法抬起头来去确认他的表情。

帮助爱丽希斯遮挡住阳光的阴影很舒适,不用再面对毫不讲理的烈日了。

但,也到此为止了,她依旧踏不出哪一步,在最初的浮游岛上建立起的自信,那份胆识,傲慢,凭着冲动所说,所做的勇气随着肾上腺素过剩分泌一同消失,站在这里的,是过去躲藏在一个人的屋子中,不敢进步,不愿进步的爱丽希斯。

仅仅只是爱丽希斯而已。

“爱丽希斯。”

这是第几次了?亚伯又呼唤她的名字了,从在“地上”开始,亚伯就似乎已经看开了。虽然的确从亚伯嘴里听到过爱丽希斯被“杀死”的“假设未来”,对于爱丽希斯来说,那只是听说的,说实话,亚伯形成的某种觉悟已经通过行动传达……甚至是感染到了爱丽希斯。

她也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才行,这样才对亚伯来说是“公平”?现在在爱丽希斯的心中一样有着这样不得不去做些什么的心情,可脚迈不出步伐,手举不起来,心中的本我才催促着她快点放弃。

“爱丽希斯,没事吗?”

这次是切切实实的关心的话语,搭在头上的手也放下了,扭过头去,亚伯微微皱起的双眉下有着切实的担心的双目注视着爱丽希斯。

“没.事.吗?”

他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次疑问。

“……没事。”

被那双眼睛注视的话,不知为什么就有一种不能退后的感觉。大脑原本通向悲伤的回忆被强制打断,负面的思考被目光所灼烧成灰,与一缕清风连同汗水一同吹跑。

没错,“过去”的事情,更何况是“遥远过去”的事情并不应该是爱丽希斯所要考虑的事情,在亚伯的面前,她必须是“强者”才行。为了选择相信她的他,她必须一直保持“自信”,不同于亚伯,爱丽希斯有着“记忆”,有着完整的“自我”,缺陷了这些的亚伯,除了依靠她之外没有办法保持“自我”的认识。

就像他自身申诉的“那段不存在的过去”一样,爱丽希斯的死亡=他的崩溃。

“没事。”

第二次的语气比第一次坚定多了,这次不是说给亚伯听的,是自我确认。没事,没事的,不过只是……失去了人生目标罢了。……什么问题都没有。

被汗水打湿的手掌被握住,握住的时候才能发现,两个事实。

一个是握紧爱丽希斯的那只手也在颤抖……

另一个事实则是——那句“没事吧”的提问对象不仅是爱丽希斯,亚伯的提问对象,也包括他自己。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两人目前只是避开了爱丽希斯死亡这一“最糟糕的结局”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到,没能做到。

假装欢笑煽动千也好,两人互相调侃也好,都补不上胸口上的那份空洞。

失败的事实化作炽热的烙印压在心头之上,理想在行动之前,在思考之余就惨遭破坏。前方一片黑暗。

“走吧,我真的饿到不行了。”

亚伯轻描淡写的说着的时候,握住爱丽希斯的手心更紧了一些,颤抖也减轻了许多。

“嗯。”

亚伯牵着爱丽希斯的手行走在这陌生的大街上,不同于哪座“岛屿”,这里根本察觉不到边界,是货真价实的“大国”。

周围的房屋在亚伯眼中看起来除了“风格”似乎有些古老之外,没有任何的异样,不能说路人脸上都浮现着笑容程度的幸福,但似乎也并没有看出这里的人受到压迫或是不公,感到沮丧或是绝望。

一切的一切都与“黄金空盗岛”截然不同,一切都在“普通”的标准。唯一有一些异样的就是每隔一定距离都必定能看到一块石碑。

石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些好奇,不过还是等吃完饭后再来看吧。

“说起来,爱丽希斯,货币……什么的,你有吗?”

“是在担心饭钱吗?金币的话我还是有一些的,今天的吃饭住宿问题应该不用担心吧。”

“虽然问的有些晚了,不过既然有的话那就没事了,嗯,没事了。”

果然无论到哪里金子都是硬通货币吗?嘛,这也的确是常识中的常识啊……

来到看上去是餐馆的店门前,在踏入之前被站在门口的看似是服务生给拦下了。

“有什么问题吗?这家餐馆难道有衣着要求吗?”

亚伯有些不耐烦的问道,说实话,自从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像人”以来,饥饿感就一直时不时的在催促他进食。现在的他已经饿到预感感觉吃什么都是香的。

“请两位出示身份卡。”

“身份卡?那是什么?我们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没有这种东西……钱的话还是有的。”

亚伯不耐烦的推开服务员拦截的手,想要踏入餐馆内,却又因为对方挪了一步挡在了门前。

“很抱歉,两位是从矩正王国外来的吧,那么请去拿到了身份卡之后再来光临本店。”

“.…..我不是说了我们的确有钱的吗?身份卡什么的之后再说不行吗?这边肚子已经饿到咕咕叫了啊,点餐到制作上菜都是要耗费时间的啊,有什么规定不能之后再说吗,之后再说。还是说得给你小费才能进入吗?”

“不,不用给小费,因为在这个国家中,金钱是没有意义的。”

“.…..这是什么意思?”

爱丽希斯松开了亚伯的手,不解的向前走了一步,进行提问。

“就是如同字面上的意思,这位小姐。在本国,所有的一切商品都不再进行任何的金钱交换,并且,所有的商品使用,都只限于本国国民。”

“哪算是……什么?”

不仅是爱丽希斯,亚伯都被吓到了。

不使用货币……也就是说不使用交换的法则。这句话所内含的真意确实和哪个“圣女”说的一样,是彻底被改变后的世界。

但这是不可能的,这种事情根本是不可能的,人都各自存在着私欲,所以才需要加以限制,就像是眼前的餐馆,如果不用货币这一形式来加以限制的话,必然都会暴饮暴食。到最后的结局必然是——

“请回吧,两位。”

服务生即没有鞠躬更没有低头,只是平静的陈述着事实。

“这个国家的一切只为了这个国家之中的人民服务,请在办完身份卡后再来吧。”

说罢,爱丽希斯和亚伯被对方轻推退后了一步。

两人从服务生背后的缝隙中看到的是极为普通的进食……并没有他们所想的暴饮暴食……这种事,这种事!!!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离开餐馆后的爱丽希斯像是要泄愤一般的踢着地面,可惜的是,在地上连供她发泄的一枚石子都不存在。

这时才初次发现,这个街道,不,恐怕这个国家全体都像是这样吧。

干净的地面,没有看到任何垃圾被随意抛弃到地面之上。

不只是这样,所有的人都似乎各自有着各自的工作,没有人看上去是漫无目的的……除了,爱丽希斯与亚伯。

在这里,他们才是格格不入的一方。

“.…..冷”

冷静一下,亚伯想要这么说,但根本不可能说出口。这种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实现的?避开了最坏的结局却迎面撞上了最坏的预想。

从根本上,他们已经错了。

世界的本质是恶所以才要破坏,人们遭受着不公平的待遇所以要破坏,破坏这一手段只是为了爱丽希斯心中所渴望的————

没有价值,没有意义,在两人展开行动的同时,一切都结束了。目的被他人用其他的方法所实现,现在残留在两人心中的是无限接近于嫉妒与不甘的黑色情感。

咬着牙的亚伯扭过头去,正好又看到了哪块石碑,哪块到处都是的石碑。

不经意也好,只是眼睛扫过也罢。上面排列着的文字通过视线自动的被大脑认定为情报所吸收。

“这是……什么?”

这个国度,矩正王国的手段,就以这么简单粗暴的形式直接亮出。

“爱丽希斯!快来看看这个。”

“什么啊……现在人家正在……”

“生气的话放在之后也行,首先先来看看这个,看过之后再生气还来得及。”

亚伯半推着爱丽希斯让她也一同去看哪在大街上到处都是的石碑,这个结果——

“这是……过分,不如说,疯了。这上面写的都是认真的吗?这种东西,竟然是‘法律’?”

在石碑上所刻画的是,无数的死亡条例。

根据年龄所区分开的每日的食物限制,违反者:死。

禁止任何有意无意的垃圾落在地面上或者黏着在不该投放的位置,违反者:死。

每个到达年龄的人都必须强制参加劳动,违反者:死。

禁止任何人私造武器,违反者:死。

……所以的条例都在结尾定下了唯一的结局,死。而条例的数量,可以说是眼花缭乱的数量。在一块石碑上密密麻麻的刻下的数列,远远超过了百,两人来不及数清,可能已经到达了千为单位的量例。

上面的有些是两人也能认同的“法律”,而大多数则是在人的所能做出的可能性行为上套上名为“死”的项圈。

“疯了,这种东西,疯了。想出这种东西的家伙想要把人类当做牲畜供养吗?”

从牙缝中挤出的是亚伯的怨念,瞪大的双眼注视着每条他能阅读的不合理的疯狂。

最简单的统治方法,原始的“乌托邦”的形成,彻底的理想主义。在这之中,不带有任何的自由和自主,人的本能,思考本身的权利都被剥夺。这种自以为是纯粹的善,比“恶”还要令人作呕。

“奴隶以下呢,按照这里的规矩生活着的人就和牲口一样的待遇。”

爱丽希斯的双目中,的确又点燃了愤怒的火焰,一时间还真以为“人类”这一物种能够自主走向“理想的公平”这一虚幻的结果感到不甘心,结果根本没有改变。

只是仅仅在威胁与强迫之下被迫在按照“某个人”的理想在行动不是吗?

而这个“某个人”正是想出这个“杀人法律”的“独裁者”。

“别开玩笑了,强迫所有人都丧失自我性的‘乌托邦’只是空想的乐园,这种东西,就是活生生的地狱。”

亚伯的拳头即将要击打到石碑上前,从另一边由这个国家的国民,在两人面前上演了这个石碑上所刻画的实际演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