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脱笼的猎人与入彀的猎物(下)
面对着鼠先生近在咫尺的英武面孔,柯妮感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她的身体麻木僵硬而不听使唤。
她的喉咙仿佛被扼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鼠先生朝着柯妮的头伸出了手。
“呀!……”
柯妮尖声叫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终于打破了恐惧带给她的呆滞。
她一边抬腿踢向鼠先生的胯下,一边朝着鼠先生的脸挥舞起巴掌。
如同在漆黑的街角遭遇了流氓。
鼠先生的双眼突然绽放出光芒,于是无形的束缚落在了柯妮的身上。
这是唯一不需要咒语和魔力的巫术。
最特殊的巫术,唯一无法用魔法替代其存在的巫术。
精神巫术。
这已经是鼠先生展现过的第四系巫术了。
他到底是何方神明?
就像是周围空间全部都被透明的棉花团团塞实了一般,柯妮的身体感受不到任何被强行禁锢的痛苦,可却也完全使不上任何的力气。
她的身体并没有受到任何实际的限制,但是却脱离了思维的掌控而无法行动。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细长白净掌心嵌着黑白龙鳞的手伸向她的头。
然后鼠先生将她的头盔摘掉了,露出了她盔甲之下让他垂涎的容貌。
“你……你这个该死的囚犯……你这个恶魔……你想做什么……”
似乎是有意为之,鼠先生放出的精神压迫并没有强到足以剥夺她说话的权利。
面对狱卒软弱无力的质问,鼠先生动作轻柔的将她头上盘起的蓝发一点点放下。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呢?猫小姐?或者说,你希望我对你做什么呢?”
鼠先生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脸上,就好像是迎面喷来了一口致命的毒气。
吸入了那口毒气,她的心跳彷如危在旦夕般迅猛急烈,她的四肢彷如垂死之人般绵软无力,她的脸颊彷如重病发作般通红滚烫,她的胸腔彷如无法呼吸般沉重压抑。
她无比的绝望着,却又倔强的不肯闭上双眼。
内心深处似有一个声音在警告她,只要她妥协般的闭上双眼,只要她显露出一丝一毫认命般得软弱,她都会立马被眼前这个恶魔彻底的生吞活剥。
可鼠先生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站在她面前,一个随时可以威胁到她的地方,单纯的看着她,用一种让她浑身酥软痒麻难耐的目光。
并且从他的身上不停散发着带有剧烈雄性气息的猛毒。
在那种猛毒的不断侵蚀下,猫小姐内心所有的紧张和恐惧,开始在无声的对视中慢慢变性。
逐渐转变成了暧昧和……
一种别的,让她极其抗拒其存在的情绪。
“……你,你这个恶魔……我,我可是冰寒之狱的狱卒!……你,你这个该死的囚犯想干什么?”
鼠先生将手里的盔甲扔掉了。
“柯妮……哦,不。我还是觉得叫你猫小姐更可爱一点。你已经不是狱卒了,你现在是我的下属。”
“我会做什么呢?我当然什么都不会做。可你呢?猫小姐?你能告诉我,在你的心里,是在抗拒吗?还是在期待呢?”
柯妮面色剧红如被煮熟的虾米,胸膛中一颗猛烈蹦跳的心脏,正将她全身的血液都源源不断地泵到她滚烫的脸上。
她的呼吸又迅疾又短促,不久便彻底转变成了一种和嘴唇、喉咙中的细微声响配合在一起的娇弱喘息。
因为鼠先生不知不觉离她更近了。
两个人的身体间,只剩下了一层破旧囚衣、一层狱卒铁盔和不到一拳厚的空气。
一个只要鼠先生愿意,随时都可能彻底消失为零的距离。
终于她不知何时完全失陷在了充斥着欲味暗示的迷幻里。
随着她双目的失焦,一层离离濛濛的光晕开始在她的紫色眼瞳上蔓延。
而鼠先生也似被她感染般,柔声倾吐起来,如同恶魔的布道。
“猫小姐,在你眼里,异性之间交往、结合、婚配,究竟算是怎样一回事呢?”
鼠先生略低着头,使得两个人的双眼对视在一起问道。
“哦,不不不,猫小姐,请不要拿那种迷茫中带着害怕还透着恶心的眼神看着我。”
“你不必担心,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的,在你放下防备,向我投降之前。”
“这是我身为一个人……啊,不对,应该说是我自认曾经为人的底线。”
鼠先生有些自嘲的说道。
从他喝下阿米比斯之血的那天,他就不再算是人类了。
“你知道我是如何看待的吗?我的下属?”
他站直了身体,仗着身高优势,嘴唇正对着她的额头轻轻吐气。
“是一场狩猎。”
“个体的动物,需要从外界摄取能量来维持自身的存活,于是狩猎便诞生了。”
“无论是采集、种植,还是驯化、圈养,都只是狩猎的衍生和延续。”
“那么,如果从个体生存放大到种群繁衍需求的角度,狩猎又会变化成什么形式呢?”
“是求偶、婚姻和交合。”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而……
圣洁。
圣洁?
“狩猎的本质始终不曾变化,只是狩猎的对象换成了同族的异性,狩猎的过程更加复杂精细,享用猎物的方式也发生了些许改变。”
“性欲和食欲,终究都只是物种想要延续下去的生存欲的同源异表。”
“是你的出现让我彻底敢于说出这一切,猫小姐。”
“而我,想狩猎你。”
明明说好了什么都不做的他,终于还是情不自禁的在她的额头轻吻了一下。
猫小姐身体本能的应和着发出了诱人的呢喃轻哼。
“我曾自我囚禁在这地下许多年,因为我无法容忍那颗承载着【英雄梦】的【人之心】里,泵动着的【恶魔血】。”
“我在黑暗中回想着,回想着自己从一个渴慕做英雄的人类,沦落为了一个恶魔所经历的一切。”
“你知道我最后得出了一个什么结论吗?猫小姐?”
他几乎是将嘴唇贴着她的脸从额头一路游移到了她雪白的脖颈。
“嗯……啊……”
无法忍耐的酥痒使她发出了无法抑制的娇喘。
“人性,只是人类给自己的兽性起了个别出心裁的名字而已啊!”
他的嘴唇在她的颈部肌肤之上不断地隔着薄薄一层空气张合着,像是在品尝般的啃噬。
“人性就一定是高尚美善的吗?兽性就一定是低劣丑恶的吗?可其实所有的人性,不论善恶,都不是独属于人的,都一定能在别的物种上找到对应的兽性根源啊!”
“许许多多,我们自我标榜的所谓崇高神圣,都诞生于我们不愿承认自己也是自然界中一个寻常物种的虚伪。”
“就比如同样是杀戮,当我在逆流之江另一岸屠杀非我族类的壳虫时,我便是万民称颂的英雄;可当我迫不得已,必须清理那些与我流着同源之血的同胞时,我便成了万众唾弃的恶魔。”
“再比如,曾经我一直迷惑的,在诗篇歌颂中被修饰点缀的华美绚烂的极致爱情;和此刻支配着我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在人们眼中下作低贱的赤裸性欲。”
“猫小姐,假如,此刻我们是两匹狼、两头狮子或者两只老虎,那么,在这片黑暗里又会发生什么呢?”
“我们会搏斗,然后或者你屈服在我的身下,或者你反抗成功逃脱。”
“可是,我不能那么做。”
“因为我仍然自认为是人类,所以我不能采取那种原始粗野的方式。”
“但这并不意味着人就一定比野兽高贵。”
“也绝不意味着性欲一定就比爱情低贱。”
“只是每个物种都有属于自己的生存和狩猎方式而已啊!”
“我想以人类的方式狩猎你,猫小姐。”
鼠先生的嘴唇终于离开了。
他无比温情又无比狂热的注视着她的双眼。
“我可爱的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