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下午。

我站在我家楼下的人行道边,盯着面前空油漆桶发着呆,油漆桶内一团灼热耀眼的火焰正在燃烧着。

由于每天都收到许多威胁信,很快数量就到了再也没地方放的程度,我不得不将它们都集中起来,放在这个油漆桶里烧毁。

信中的油墨在火焰的燃烧下不停地发出噼啪的响声,像是信中对我的诅咒和威胁,我盯着眼前不断上窜的火焰,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噼啪声,恍惚之间,眼前的火焰和耳边的声响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凶手!”

噼啪的响声突然变成了厉声的呵斥,将我从神情恍惚的状态里拉了出来,我惊恐地环顾四周,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只是幻觉而已。

我用手擦拭挂在额头上的汗珠,也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我太靠近火焰烤的我太热,还是说我被刚才的幻觉吓了一跳。

我向后退了一步,好和燃烧着的油漆桶拉开距离,并让自己处在房檐的阴影之下,这样既避开了灼热的阳光,也与烤人的火焰保持了距离。

我望了望脚边空掉的纸箱子,这是燃烧的最后一批信件了,我大可以任由它继续在这里燃烧,自己去做其他事情。

但最后仔细想了想,我也确实没有其他必须要做的事情,还不如就这么站在这里看着火焰打发时间。

铃木事务所那个少女的话语让我很是在意,我也急于从这样的生活中摆脱出来,所以才在她那里签署了合同,不过现在已经三天过去了,整整三天,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生活还是该怎么继续就怎么继续。

纸质信件终究不能支撑火焰燃烧多久,刚才还意气风发想要挣脱油漆桶的束缚,不断上窜的火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倔强地在油漆桶的包围下抖动着,时不时向上窜出一串试图逃离的火苗。

眼前的火焰正在逐渐变小,而我心中的火焰却在不断变大,以焦躁和不安作为燃料燃烧的火焰,逐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原本想要喝一杯冰啤酒将这团火焰浇灭,啤酒下了肚却变成了让火焰燃烧更加旺盛的助燃剂。

我的耳边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一辆警车稳稳地停在了我的面前。

“下午好啊,坂井。”

下了车的马斯朝我挥手,对我打着招呼。

“下午好,好久不见。”

我朝他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回应道。

“是啊,好久不见,这几天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得忙得要死。”

马斯朝着我这边方向的人行道走去,他的手里又拿着一卷报纸,并在火焰还未完全熄灭的油漆桶旁边驻足,目光也落在了油漆桶上。

“今天在烧信件吗?”

“因为太多了嘛,烧的也差不多了,要上去喝一杯吗?”

“这样自然最好,今天我来也是有事要说。”

“哦?那我们上去再说吧。”

说罢,我和马斯上了楼,在用钥匙捅开那扇吱吱嘎嘎作响的铁门以后,我和他都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上,茶几上多了两罐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啤酒,还有一卷他带来的报纸。

“这几天过得怎样?”

坐在沙发上,马斯首先开了口,说了句寒暄话。

“还是老样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铃木事务所那边......还没消息吗?”

“哦?难得这么上心。”

“这么闲也闲够了。”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今天也没看报纸吧?”

“是啊,你知道的,我没有看报纸的习惯。”

“这样可不好,以后还是尽量养成看报纸的习惯吧,我今天也顺便给你带了一份儿,看看再说。”

马斯指了指茶几上的报纸。

“怎么,又有什么事情?”

我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疑惑地望向马斯,马斯没有说话,只是拉开了啤酒易拉罐的拉罐,抬起头灌了一口,我展开了报纸,小心翼翼地注意自己的手指不被背面广告栏目的油墨染上。

尽管这次也用了最大字号在最醒目位置标上了标题,但是版面却比几天前小了许多,标题上简单地写了几个字:南部事件调查委员会。

“你也看到了吧?‘黑楼’那边算是达成共识了,以我们国家作为中间人,派出人员去南部地区调查,寻找证据,面向所有佣兵公司招募人员的投标也开始了。”

“我明白了,终于是要动起来了对吧。”

“不,出了点差错。”

“怎么?”

“铃木安那家伙,总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结果今天就碰了钉子,连入围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想想也是正常,中标者不用想都是西港贸的佣兵队,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事务所根本没有任何希望。”

“那怎么办?又继续这么闲着?”

“不知道,今天她让我来找你,也没说具体有什么事要交代,就说要我和你在你家等着,真是莫名其妙啊。”

说罢,马斯又喝了一口啤酒。

“你悠着点,你可是开了车来的。”

“没关系,铃木安说到时候会有人开车来接我们,具体是谁我不知道,真是莫名其妙,为什么会和我扯上关系。”

“既然这样,那就等着呗。”

我望着坐在我旁边的一脸郁闷的马斯,看起来他也和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尽管我还有一肚子的疑问没有问,看到他这样我也只能把它们统统咽了下去。

我今天不想喝啤酒,怕喝了会让心中那团火焰烧的更旺,我靠在柔软舒适的沙发靠背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若有所思实际上却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想地盯着天花板。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时候,一旁的马斯喝光了啤酒还将那易拉罐吱吱嘎嘎地揉成一团扔在桌前,房间内很安静,我和马斯都没有说话,确实没什么话题。

突然,马斯像是被针扎了似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在同一时间,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微弱又很尖锐的声音,不过一时半会我没有听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怎么了?”

我看到站在窗外盯着外面看的马斯,不解地询问道。

“车来了,停在我们楼下。”

马斯仍盯着窗外看,一脸严肃。

“有客人来了,坂井。”

朝着窗外看的马斯回过头来看向我,说。

“什么?”

“车上下来了个人,穿黑色西装,系黑色领带,全身上下一身黑的家伙进了我们这栋楼。”

马斯重新朝我走来,坐在沙发上。

“等着吧,他们会来的。”

话音刚落,走廊就传来了脚步声,我知道这栋楼的隔音效果很差,但是这个脚步声未免也太响了点儿,听上去哐当哐当的。

脚步声在我们的门口停下,随后变成了敲门声,敲门的声音很奇怪,一开始用力重重地敲了一下,震得铁门上的铁锈都齐刷刷地落下来了,之后隔了大约一秒左右,又轻轻地敲了两下。

“黑色西装黑领带,一重两轻敲门来,黑信到手莫拒绝,准备后事要赶快。”

马斯死死地盯着门铁门,嘴里念叨了一句奇怪的顺口溜。

“你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我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准备去开门了,听到马斯说了一句这样的怪话就不禁回过头来望着他询问道。

“没什么,快去开门吧,是‘黑楼’的人来了。”

马斯没有解释,只是抬了抬头,用下巴指了一下门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