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文:

少年遇到少女的那天,少女穿着湿漉漉的衬衫站在霞光下。在明亮的霞光干扰下,他没有看清少女衬衫上血一样的淡红色,但他看清了少女怀中怀抱的那团黑色的阴影。那是一只受伤的猫,在少女怀中奄奄一息。

……

少女用祈求一样的湿润的目光盯着少年,那个目光在说:“救救它吧。”

少年终于注意到这样的目光而驻足。他抢在少女发出声音以前回答了少女:

“……喂,那只猫已经快要死了,没有人可以救活。放弃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

少女用凄然的目光望向少年。她那如同清晨的紫阳花一般的面容让少年心动。

少年无言地从少女手中接过那只猫,从此关于一个承诺和城市黑色秘密的故事开始了。

(作者批语:我尽量以自己的方式来写。如果不喜欢,可选择性跳读。基本不影响对全文故事的把控。)

正文:

1.雪?

白色的。绒绒的一团。

从阴白的天空中降落下一团团朦朦胧胧的雪。

我伸出双手,企图合住一团。

扑空。

无形的雪?

……

2.石堡的窗外飘着雪。一团团朦朦胧胧的雪,在无形的空气中缓缓飞落、绵绵不绝。从亘古的时代到不可触及的永恒。它就这样存在着,一直无言的坠落。一个接着一个地从视界里出现再消失。但那是密集的大雪,无数拳头大小的雪团熙熙攘攘从绵白的云层中挤出,无序的从高空中均速降落,却没有一点杂乱感。悄无声息。默默,直到梦的尽头……

我从夜里醒来。

夜,真冷。一丝风也没有。

这里。在这个古老的石堡里,没有一丝风。有的只是冰冷的石墙、彻夜不散的寒气和一扇高大的石窗。没有家具和壁炉,出口也没有。湿漉漉的青石地板,打湿了布衫和长裙。尖锐的寒气,趁入着水的间隙,刺入骨肉。不见血,也不见伤。侧壁的阴影处,停止摆动的古老吊钟的边缘,已生出薄薄的一层漆黑色的木苔。墙角的一搓稻草上,蜷缩着一只衰老的山羊。那只山羊趴在那里,毫无动弹。它的前蹄上仿佛有一道伤,显出黑黑的焦痕。

伴随着肌肉的撕裂感和心脏的刺痛,我挣扎地坐起。冰冷的血液,一时间流入心脏,引起了强烈的排斥反应。心脏要表达抗议似的剧烈跳动着,呼吸也因此变得相当困难。眩晕感仍未消失,冻得僵硬、发麻的肌肤也尚未能适应坐起的姿势。

我斜过脸,瞥见了墙角那只山羊。

那只衰老的山羊和我一样。从极遥远的某个时间点开始,我们就孕育在此处,谁都没能离开过这里。

那只羊现在会不会死了?从刚才到现在,只要在我用眼睛的余光瞅到它的时候,它都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一直。

也许它已经死了。但她立即排除了这个念头,这里并没有所谓死亡的东西。

它死了也好,它活着也好。死亡在这里并没有实际意义。它只会永远的停留在这房间的一角罢了。

黎明时分。即使身体恢复了体力,单薄的衫衣也抵挡不过窗口吸入的寒气。肩部皮肤紧绷着,我不住的打着冷颤。我用手臂支着冰冷潮湿的石壁,爬上了这只偌大的石窗。站在这里,可以看见外部的世界。

外界的空气里,夹杂着呛鼻的气味。我用双手搂住石窗光滑湿冷的侧壁,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从外界涌来的白茫茫的空气,笼住了我的身体。我想极目远眺,可是大雪遮挡了视野。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在那边吧,也许就在那远方。我看不见那里,但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得到。在那苍白大雪景象中,有远山的轮廓。

我单手扶稳墙,低垂着头。在湿冷的空气中,轻轻握住拳头。

我知道那里的世界,那里的事。要瓦解那大雪的阻挠,到达远山那一边。那里有明媚的白天和清澈的黑夜。黑夜里也点着篝火,燃着幸福的火光。在宁静而不寂寞的夜里合上世界的眼,在黑夜结束以前,原始的劳动就开始了。田亩上有耕治土地的农人,细微的喧嚣声里,市集上进行的小额的贸易。那里有诚实和朴素的品格,原始的法则也使生存变得心安理得。那里有拮据的处境便有强健的意志!那里有着固然的贫病也有着体察、怜悯……那里有阴谋与恶霸而从不失善良与正义。

那里不只是荒芜与灰黄。那里有着最天然的友谊,最纯朴的善良,最原始的浪漫和最高贵的理想。那里——那里怎样都是好,比这里好。

在那忘怀烦恼的春日里,孩子们迎着风、牵着筝在崖谷奔跑。年纪大的孩子牵着风筝跑在前头,瘦弱的孩子裹得臃肿的棉袄,跟在后面追赶。

没有无视也不存在抛弃。即使有着泥泞和险滩也罢,这里有这真挚而炽热的情感,和顽强的自由,以及青色新草滩上散漫的几处脚印……

那里有着我所希求的一切。一切。

鼻尖难以抑制的酸楚。因为白茫茫的雪野上冰冷刺鼻的空气。

雪野上,只有透明雪团在散乱的飞舞。

它们不停的坠落。也许永远都不会有尽头。我猜想,城堡下边有着黝黑稀松的土壤。然而,雪团并不会积累其上。它会钻入沙土的缝隙,突破深厚的土地,到达下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的上方汇成绵白的云层,依然均速散落。那也有着古堡,只有一个女孩和一只衰老的山羊。

往复、循环。

孤独的城堡与陷入绝望的雪团。

无法抵抗的坠落。

一直、一直。雪失去了话语,选择了无言的寂寞。失去了热情和色彩。

有数只雪团从眼前滑过,能够看的很清楚,它有着冰凉的温度和模糊的轮廓。

我禁不住伸出手,想要迎住眼前的那只将逝去的雪团。

凉意。深入骨髓。然后它从我的指缝间透过,融化在无形的空气中,再于某处诞生,再消匿。

“雪?”

我轻轻的发问,向着自己。

“不是雪唉,阿叶。这是雾啊!”

苍老而慈爱的音调……

那是久违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是那只衰老的山羊。

声音再次响起。

那个声音的源来方向,究竟是石堡还是我的心里?

……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