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光’,我差点忘记了,你是那些人的‘光’啊。”洛樊低下头去,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

“可是,‘光’,最后把你推向深渊的不就是那些你所保护的那些人吗?你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吗?那些家伙,只不过是把你当作道具而已 ,就像曾今的我一样!”

歇斯底里的洛樊如同一只发狂的猛兽,将不仅是我还有他自己也一并吞噬,恶魔们向这个生了病的社会发出自己的怒吼,向那些不公的事物发出属于自己的质疑。

而这些的种种,它们一起变成了洛樊,站在了我的面前。

“洛樊,即便如此,你不该去杀了他们。”我尝试着用无力的话语从那份不仅是属于他的愤怒之中脱出。

“那是他们罪有应得,”另一方,洛樊却是完全没有忏悔的想法。

他止不住的喘着粗气,似乎是想要将压抑着自己胸口的什么东西排出体外。

“你知道肖雪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吗?”紧接着,他提出了根本不需要得到回答的问题。

“她被人剥光,就那样躺在手术台上,在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有最后一口气,你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吗?”

那似乎一个令他一生也无法忘记的场景,他发出痛苦的呻吟,用手支撑自己的头然后用略带嘶哑的声音向我倾诉。

“她说‘杀了我’,你能想象吗?那个天真的家伙居然让我杀了她!”

“要是法院做出了正确的裁决也就算了,”长时间处于愤怒的状态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可那些家伙呢?当庭释放!”

“既然法律不会对我们展露慈悲,那么我就将它毁掉。沐晟,你的话可以理解我的不是吗。”

最后他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并将眼睛合上,“即便你没办法和我站在一起,我还是觉得你可以理解我,不是吗?”

“那些家伙,那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家伙,我杀了他们。就像他们对待‘我们’那样。”

他又一次睁开眼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中大概还残存着人类血液所独有的腥甜。

“你知道吗?我杀掉那个杀死肖雪家伙的时候,他居然问我‘为什么?’,真是可笑,他已经彻底遗忘了他犯下的罪孽,就在这个白痴一样的制度的保护之下!”

“所以我就像他们对待肖雪那样,将他剥光放在手术台上,一刀一刀地将他的血放干让他们慢慢死去。”

“你简直没法想象,当我打算杀了那个家伙的时候他苦苦哀求的神情,明明知道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却还是像疯了一样哀求我不要杀了他。”

“明明一切就应该这样顺利才对,不过,为什么,‘光’,明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理解我的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去杀掉最后的那个人!”

“如果不是你的话,之后明明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了!让我杀了他,然后我再自杀,这样所有的罪恶都会消失不对吗,‘光’!”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对。

『是回答不了吧。』我带着这样的自觉,自嘲般摇了摇头。

那些人,即便他们有罪,可以审判他们的也只有是法院仅此而已,那时的我大概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去妨碍他的计划的。

『不,并不是这样』

『因为,那不过是伪善,不是吗?』

即使是需要有人去保护他们那个人也不应该是我。

“光”,从最开始其存在的意义,就不是用来保护那些“鸟笼”之外的人的。

“‘光’,是你背叛了我们,是你首先背叛了我们这些‘鸟笼’里的人。”

“林肃会死也是因为你,是你疯子一样的行动,害死了他!”

他说的没有错,林肃因为相信了我的计划,明明是不可能成功的行动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冲进了那所大楼。

然后,他被暗红色的火焰吞噬,把那个像白痴一样的我留在了人世间。

“你,刚才在和林肃说些什么是吧?你究竟能对他说什么呢?道歉?别逗我笑了。”说完洛樊再也没做过多的停留转过身去。

无法回应的心情像是一道重负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我努力压抑着心口的悸动。

“你如果敢向他道歉的话,我现在就该给你一拳。”

他说的没错,如果我向林肃道歉,那么,他交托给我的信任又算什么呢?

我背负着属于林肃的尚未完成的使命,而那样的我,是没有资格向他道歉的。

忽然,离去的人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停下了脚步,“那束花,是给赵馨的是吗?”然后,来自他的质疑飘散在两人之间。

“嗯,不过,她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对吧?”我将那束放在手中好久的郁金香丢到了地上,“我没有阻止她,不如说,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

“你唆使赵馨杀了赵钺,现在又杀了她,对吗?”.

没有回应的空气像是在催促我继续说下去。

于是,我进一步提出了我的猜测。

“赵钺,他在死的时候应该不像他的照片里那样健康对吗?”

“吼?”似乎是被我带起了兴致,我感觉背对着我的洛樊眯起了他的眼睛。

“你知道了些什么?”虽然大概是我的错觉也说不定,但我确实感觉到了,背对着我的洛樊他。

『他笑了吗?』.

我接着将这个话题延续了下去。

“在赵钺的家里发现的那个暗红色的玻璃杯,很巧的是,就在那之前我曾被一个同样的水杯的碎片划伤,那个位置离案发场所很近,并且之后,赵馨告诉我赵钺确实有一个同样的玻璃杯。可是,在那个玻璃杯上,我发现了少量的溴化铊。”

“赵馨说过她的梦想是想要当手模,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不注意保养自己的双手?还是说是因为在这之前接触了什么一旦接触就可以毁掉皮肤的物质,所以没有别的办法,比方说——溴化铊。”

“溴化铊在光照下十分容易光解,即便如此在我发现它的时候却还是有少量的残余,这意味着玻璃杯中曾被投入的溴化铊的量应该不少。”

“可以在水杯中投毒的人除了最亲近的人还有谁,还是说你想要告诉我这些都只是巧合吗,洛樊?”

“是吗?全部都知道了对吗?不过,”洛樊侧过头来,用他那双灰黑色的眼睛扫过我的身体。

“即便你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没错,赵馨已经死了,我让她留下字条澄清自己杀了赵钺的事实,现在大概已经由〔畏罪自杀〕的死因带着事情的真相一起进棺材里去了,可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在你找到我与这件事情的联系的证据之前,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而已。”

是的,赵钺与赵馨的死的事情与洛樊之间有什么联系这件事情不过是我的臆想,根本算不上是推理。

如果要非要说我明白了什么,那也不过是建立在〔洛樊就是凶手〕这样的前提之下才能够成立的推断而已。

虽然只要是经历过三年前的事件的人应该都会想到这件事与“五叶草”有关,因为这次的案件与三年前的第一场毒杀案简直是一模一样。

可事实却是除了少数几个人以外,没有别的人知道那个“五叶草”的真实身份,即便我现在告诉世人洛樊就是“五叶草”这样的事实大概也没有人会相信——“五叶草”应该在那场爆炸之中已经死了。

“我说过我已经不再为别人推理了,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为什么她会乖乖听你的话,毒死自己的丈夫——赵钺。”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啊,沐晟。”我仿佛听到了他的笑声。

“你真的,不打算继续推理了是吗?不,这样也好。”

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抽过烟的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根含入嘴中,他将话题转移到不相关的事情上,“现在的那家伙,她应该和你关系很不错吧?”

“你应该让她学学你,如果你不想让她和你经历一样事情的话,就告诉她——不要再推理了。至少,不要多管闲事。”说完,他一脚踏在了那束被丢在地上的郁金香上。

“这种东西就算送过去,她也不会想要的。”

“既然你已经不打算再为别人推理了就不要在来妨碍我了‘光’,”他再次抬起脚,“既然你决定不再替别人推理了,那么告诉你也无妨。‘光’,你的推理的前提——是我唆使赵馨毒杀了赵钺这件事,它本身就是个错误。”

洛樊的身影渐渐淡去,可他的声音却一直回荡在原地,“既然你调查了那么多事情了,你应该也知道赵钺写过一本叫做《双子》的书,对吧?

“那么我问你,一个作者一般情况下只有哪在两种情况下会去写作?”

冰冷地声音为这个漫长的谈话划上了休止符。

“其一:有想要记载的事情,其二:记录他自己。”

这时我忽然想起,赵钺与赵馨结婚许久却没有诞下子嗣,究竟是单纯的不需要,还是说有别的什么原因呢?

这些和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关系。

《双子》的作者以及可能涉及到的人物,已经将关于这个故事的一切都带进了坟墓并和他们一起,永远地保持了沉默。

而我,不过是一个碰巧闯入了他们的故事的人而已,现在

应该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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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洛樊分离之后过了许久,站在学校的大门口的我将手中的口袋书揣进包里,一边止不住的在心里抱怨。

『那家伙,究竟干什么去了。』

明明是被林回音要求在学校门口等她一起回家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看到她本人出现,我下意识看了看已然入夜的天空,然后一滴雨珠滴入了我的眼睛。

『……要下雨了吗?』我沉吟了一声抬手将那粒水珠擦拭干净。

“哥……抱歉,等……很久了?”随后,林回音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昏黄的路灯映照出她微微发红的脸颊,银白色的长发反射出月亮的狡黠,她伸出手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角,“哥……那个……洛柒她们今天……出院了,音去那边……祝贺她们出院……所以……来晚了,很抱歉。”

明明没有必要道歉的事情她却低下头去,小声地向我解释。

『不过,那两个家伙出院了吗?』

伴随着洛柒的出院,自然林回音也没有继续呆在故事部的理由。

“音……明天就要……回推理社去了。”

“是吗?”我呼出一口气,被林回音充斥的我的社团活动,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吗?

明明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不知为什么心中却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

我将这一切都归结于几小时前于洛樊的谈话上。

“哥……要是觉得……音在故事社……更好的话……音也可以……不回去哦?”

接着,林回音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红着脸别过头去,视线不时的飘向我这一边,看样子是在等待我的回复。

『……』

可是,没有等到“我”给我下达命令的我,没有办法回答她的问题。

毕竟从很早以前开始,做出与林回音有关的事情的决定的就不是我。

寂静的空气弥漫在我们的四周一直到大雨落下。

“先回家吧。”我脱力了一般征求着林回音的意见。

而后没有等到她的回复便撑开只能容纳下一个人的伞走上了回家的路。

一路无话。

等我们回到家里,挂在客厅中的时针刚好指到了十二点正中。

“你先去洗澡,”我将手中的单人伞撑开放在门口,接着将林回音赶进了浴室。自己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而后一股巨大的虚弱感向我袭来,被雨浸透的身体向我发出疲惫的警告——『再这样下去要感冒了。』

我挣扎着想要从沙发中站起,可下一秒黑暗已经将我的意识吞噬。

梦中,我回到了那座灰白色的墓前。

『林肃,现在让我们继续没有结束的话题吧。』

『推理是有极限的,况且,我不是“神”甚至现在连“光”都称不上,这样的我是绝对不可能在棋局里赢过他的,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吧?』

『不过,我向你保证,至少那孩子——林回音,就算只有她也好,我向你保证,无论用什么办法,我一定会护她周全。』

于是在那梦中,我仿佛听到了林肃的回答,他像以前那样微笑,“你啊,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打着伞的人被淋成落汤鸡啊。”

『啰……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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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视角

我将自己淹没在浴池的水中以此来寻求一丝冷静。

『明明只要哥哥对我说一句“不要回推理社了”,音就绝对不会回去的。』

十多分钟前的场景再度浮现在我的脑海,伴随着我的不满因拍打而溅起的水花越来越大。

『哥哥,笨蛋。』

带着那份不满我用浴巾将自己裹好,从浴室中走出,“哥……可以……进去了哦?”

可是我的声音却没有得到哥哥回复。

带着疑惑走进了客厅,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床上陷入沉睡的哥哥。

“哥……在这种地方……睡的话,会感冒的。”

我轻轻摇了摇哥哥的身体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哥……衣服……湿透了。”

明明是和我一起打伞回家的哥哥却好像……

哥哥就好像是——刚从水中出来一样。

即便被雨水稍微打湿了一部分衣服也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一边想着,几乎是下意识的,我看向了门口哥哥晾雨伞的地方。

而后,我无法再用言语来形容此时心中的感受——只容纳的下一个人的雨伞上还残余着从屋外带进来的雨水,我转过头去看向仍在熟睡的哥哥。

“哥……”哽咽到说不出话,我轻轻地将自己的脑袋靠在哥哥的胸前感受着他的心跳。

『说什么要帮助哥哥……结果,音,明明一直在受哥哥的恩惠。』

之前的不满早已经烟消云散,我紧紧的抱住哥哥,低声地向他诉说着他绝对无法听不到的话语。

“哥……谢谢。”

即便是这样的事情,哥哥也绝对不会让人失望,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

不过话说回来,哥哥也太迟钝了一些,明明在推理的时候就会对证据收集变得那么敏感,为什么在这些地方就是不行呢?

想到这里我又嘟起了嘴巴,不行哥哥果然还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