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和有希在道上的名讳很多。
当然，“阿吉和有希”也是其中之一。
隐身人、大贼、双星、墨丘利。
不过二人最喜欢的，是没什么人称呼过的，很久以前为自己起的名字。
华影夜盗。
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二人只是觉得切题：华影——
——夜盗。
如同现在一般，在神堂会总堂内，于深夜窃盗，偷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虽然打着慷慨旗号，也不过就是小偷罢了，技术高超些的窃贼，被耍了一道的小贼。
毕竟，潜入神堂会总部这件事，是万万不可的——若是以往的话。
总堂内不论何时都有人值守，戒备森严。但除了外墙，总堂内没有任何监视设备——摄像头，红外线，全部都没有——只是堆砌人力，只是使用肉眼。
对神堂会而言，比起忠诚的下属，机器才是令人信不过的一方。
所以要潜入处处有人把守的神堂会，比登天还难。
更别说是在目前这种状况之下潜进总堂，几乎便可以说是自杀式行为。
没有任何人会去做，也没有任何人曾成功过。
但阿吉和有希还是成功潜了进来，当然，不像动漫中那样在房顶奔跑，也并非在房梁上等待时机。
二人是从百米外的下水道中，一点一点接近总堂的。听上去很窝囊，但若不这样做，就根本没有机会。
如果两人的估计正确，现在就连神堂会总堂的厕所前都有人把守。从正面摸进去，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所以才要从下水道中慢慢接近总堂。
若不这样的话，就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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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少见的大集合啊。”
平头的男子说。
“没错，你也过来这里，和我一起守着待命室。”
戴墨镜的男子回答。
“记得不要乱说话，今天来了很多当家的。”
两人在待命室前站定，巡逻的西服男来来往往，似乎填满了整座建筑。
“搞了这么大的阵势，他们真的会过来吗？”
“会来。”戴墨镜的男子肯定，“这是会长亲自下的命令，不会有错的。”
“我只是有点奇怪，对付两个毛贼，居然要投入这么多的人力。”
戴墨镜的男子狠狠拍了穿平头的后脑勺。
“说话注意点，第一，那不是随随便便两个毛贼；第二，会长的决定还轮不到我们揣测。如果会长说需要这么多组长和人力，那就是需要这么多的组长和人力，懂吗？少说两句又憋不死你。”
“好，大哥。”平头的男人自讨没趣，干脆闭嘴不再说话。
把守是一件很容易令人走神的工作，尤其是在半夜，如果不聊聊天，精神很容易就会被睡眠把持，转移到其他地方。但戴墨镜的男子似乎并不担心这些，双手合在身前，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平头的男子叫做黑崎，踏入地下世界以来，已经在神堂会枥木组内待了两年有余。今天早些时候，组长命令大部分组员到总堂等候指示，黑崎来的算早，被戴墨镜的男人选中，一起把守待命室。
他曾经在很多场合见过戴墨镜的男子。墨镜男叫做三木真，真寺组的大红人，常伴于组长真寺焚左右，池部组衰落后，神堂会内部的大红人就变成了真寺焚。按辈分算，黑崎理应叫他一句“大哥”。虽然三木似乎并不在意别人怎么叫自己，但黑崎却不能不在意。
“大哥，我们要这样戒备多久？”
“不清楚，但至少今晚没有人走得开。”
三木又拍了下黑崎的后脑勺。
“招子放亮点；我们要提防的不是大街上那些闹着玩的寻常小贼，这两个人曾经也偷过神堂会的东西，很久以前了。”
“他们？到总堂？”
“那倒不是，前代还在的时候他们曾经偷过其他组的东西。”
“所以我们请了一个曾经偷过我们东西的小偷去偷别人的东西，然后我们把他们给耍了？”
“今时不同往日，会长是铁了心要除掉他们。除了总堂，市内也到处都是我们的人，就等他们现身了。”
“他们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就会现身吧，又不是傻子。没理由会这样冲进总堂。”
“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来着？阿吉和有希，这两个贼，他们和其他鼠辈不同——他们有原则。你以为以前没有人这么耍过他们吗？你以为我们是第一个想到耍他们的人吗？但你猜怎么着，他们每一次都把偷去的东西和钱又连本带利偷了回来，这是他们得以维生的底线，所以他们会来的，今晚，就在这儿。”
“大哥……”
“不需要叫我大哥。”
三木扶了扶有些滑下来的墨镜。
“今晚你只需要打起精神，等待他们两个出现就好。”
黑崎想给予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但话还未出口，二人的眼前便一片漆黑。
——灯灭了。
伸手不见五指。
总堂上下，一片嘈杂人声。
所有的灯应该都灭了。
正所谓一片漆黑。
“别慌。”黑崎感觉到一只大手按住他的肩膀，“备用电源应该快上线了。”
“好的大哥。”黑崎稍稍放松了些，但一口气还是提在心里。
神堂会并不是每个成员都能拿到枪的组织，黑崎就从没拿到过火器。他只有揣在身后的一把小刀和甩棍而已。
但黑崎相信，三木手中有枪。对于一个几乎可以肯定成为下一任真寺组组长的人来说，手里有枪是理所应当的——应当的。
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黑崎都希望三木已经握紧了那把枪。如果三木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那黑崎并没有能凭一把小刀拦住他们的信心。
备用电源迟迟没有上线，总堂内还是漆黑一片，紧急出口的标志在走廊中微微泛着绿光，到处都是人在跑来跑去。
“一帮傻逼。”三木在黑暗中说。
的确是一帮蠢货。黑崎心想。备用电源没有上线，就在一片漆黑中惊的跑来跑去，简直就是亲手给阿吉有希开了一张赔款支票。
谁是朋友，谁是敌人？黑幕降下后，除了学着适应，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或者，有人负责派发手电。神堂会不会没有准备。
负责分发手电的人对三木说，配电室的人全部倒下了，负责备用电源的人也是。预计距离电力恢复还有一段时间。
“配电室的人手是哪个组的？”
三木问。
“田虎组……”
“行了，你去忙吧。”
三木将人打发走，打开了肩上的对讲机。大概内容是催促田虎组的快点做事，早些恢复电力。话筒那边也是急急应和，一副火烧屁股的样子。
电力中断后三分钟，还是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
可能是将备用电源一并切断了吧。黑崎想。可能一时半会儿电力都不会修复了，默默将电筒的光调亮，向走廊两边扫了扫。
“保持警惕是好的，尤其要小心生面孔，没见过的人。”
“他们真的会这样正大光明的晃进来？”
“最危险的办法……”
“就是最安全的办法。”黑崎点头。神堂会人员众多，就算看到一两个生面孔，通常来说也没有人会感到意外。
“尤其是在大家都被停电搞得手忙脚乱的时候，这样做反而更加有效。”
“不过，总堂这么大，只靠停电这几分钟，他们找不到东西吧。”
“谁知道呢。”三木说，“也许他们心中早有了备选场所，所以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那还真是祝他们好运了，重要的地方都有组长把守吧，可以说滴水不漏。”
“话不能这么说，”三木摸了摸唇角，“即便是小贼，也可能潜藏令人无法理解的潜能。”
“大哥的意思是……”
“不要叫我大哥。”
“……您的意思是，组长们……会被打倒……”
“我只是告诉你别小看他们，就像我刚刚告诉你的那样，今晚闯进来的并不是小贼，而是大盗。”
“大哥说的是。”
“……算了。”
“所有守卫人员坚守位置，待命人员全部到二楼西侧走廊！”
对讲机中传来对神堂会组员来说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田虎组组长田虎盛。
命令中所提到的二楼西侧走廊，就是黑崎和三木二人所在的位置。
“糟了，他们不会往这边来了吧。”
“正好。”三木抬稳手枪，对准走廊另一侧。黑崎迟迟才掏出甩棍。二人身后马上便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是接到命令的其他组员，走廊内挤满了人，十数支枪，数十支小刀，一齐盯着一个方向。
但飞奔而来的并不是阿吉和有希，或者说，不可能是。
只是另一群组员罢了。手持武器，气势汹汹。
没有看到应该出现的人，没有任何他们即将出现的迹象。
没有任何气息，走廊两侧的人只是面面相觑，对视着，没有任何动作。似乎他们都搞不清面前站着的是谁，发生了什么。
“糟了。”黑崎听到三木说，紧接着，三木拽着他向前跑步，扯得他一个趔趄，这一动，身后的人也全都动了起来，面前的人也一样，两拨人面对面冲锋，在狭窄的走廊里。
“命令是假的！快让开！”三木大喊，黑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还是跟着一起大喊“快让开。”
组员们没有那么笨，很快便让出一条通路，让三木和黑崎通过。
“为什么是假的？”黑崎问。
“大哥告诉我田虎组长刚刚离开总堂。”
大哥指的是真寺焚。
“离开总堂？这种时候？”
“据说和池部大哥有些关系，不清楚了。总之刚刚的命令不可能是田虎组长下达的。”
“那就是……”
“对，是阿吉和有希，他们希望我们全部堆在二楼西侧走廊，意思就是说……”
“他们在东侧！”
“没错，八成是在东侧。不过他们到底是怎么骗过大哥他们的？”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要搞清楚答案，唯一的方式就是找到他们。
幸好二楼东侧的走廊离二人很近，说话间，两人距离目的地便只差一个转角。
黑崎的心被狠狠提了起来。
二人看到了传说中的大盗。
但那姿态却不像是大盗。
或者说，已经是个死人了，伤痕累累，停止呼吸。
走廊中飘散着大量现金，他手中仍攥着一把不肯松开。
站在尸体旁的，不是旁人，正是真寺焚。
“来了？”
真寺转头看向二人。
“大哥……”
“我没事。”
真寺摆摆手，整理了一下衣服。
“跑了一个，已经有人去追了。”
“但这个背着钱的，可跑不了那么快。”
真寺说着踢了踢尸体，轻蔑地笑了。
“你们来得还算快，不过这也怪不了你们，要不是我听会长说起田虎老大离开总堂的事，怕是也会被他们唬住。”
“东西呢？”
三木问。
“他们把东西带走了吗？”
“很不幸，”
真寺点了点头。
“你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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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有希擅长模仿他人的声音，不然阿吉就是插翅也难逃。
如果没有有希拖延住真寺焚，阿吉根本没有成功逃脱的可能。
想到这里，阿吉便流下泪来。
有希放弃了背上那一大笔现金，和自己的性命，让自己先行逃了出来。
“救救我妈。”他是这样说的，阿吉根本不知如何拒绝他。
二人也经历过不少生死危机，但都远远不如这次。
有希确确实实给出了自己的性命，只留下阿吉独自一人在这世上。
但有希也留下了遗产。或者说筹码。此时正握在阿吉手中。
那正是二人前日为神堂会盗出的试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