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啊,夜之神灵

有怎样的哀伤,

会降临到我们头上,

以致于你在它到来前夕

就给我们报偿?”

埃兹拉·庞德《夜祷》

“你知道埃兹拉·庞德吗?那个最终被送入疯人院的诗人。你有读过吗?”

我知道,但是没有回答。

“不知道也没有关系,“ 陈边说边剥着橘子。”我其实只是想要告诉你,将超能力者视为超人,将他们视为人类进化的结果的观点,其实是错误的。因为这并不是进化,人类并没有每一个人都觉醒出什么了不得的能力,并不是人人都能开天辟地,或是能蛊惑人心。它只存在于极少数人中,它也只能在社会的目光以外存活,超能力者没有生活在当今这个社会的能力,他们在获得才能的同时缺失的另外一项能力,是最重要的——适应力。”

“如果硬要将超能力说成馈赠,那也并不像是礼物,而更像是一种谢罪礼,一份提前的赔偿。人类正向消退走去,以从不曾达到的速度高速坠毁,其结果已经一目了然,显而易见了。而超能力,就是人类在坠毁前意外张开的降落伞”

您是想说,超能力者是人类最后的自我防御机制吗?

“没错。但错。”

陈说。

“如果自我防御系统在不该开启的时候开启了,如果防盗装置在光天化日下启动了,那就不是什么防御机制,而是失灵,损坏,是要修复的故障,对人来说,则是疾病,是病毒,应该遏制的灾异。我们还没有进行到那一步,我们决定认为人类还没有进行到那一步,所以这是错误的,是灾异,是应该被清除的螺旋。”

老掉牙的论调,陈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你从不曾想过吗?不,你想过。你骗不了任何人。即使对方只有你一个,即使你只对自己发问,面对的是空虚一片,更甚者,即便你拒绝承认自己已经见到的事实,对吗?。”

“继续骗自己吧,但无论如何都已经是无用功了。六分仪,从现在开始,你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泥菩萨。你逃不掉我们,我们也无法放走你。也许你对生存没有兴趣,但面对你的自毁我们也无法置之不理。所以,就请继续欺骗自己吧,如果这是你唯一活下来的手段,那照做就好。”陈剥完了橘子,甩了甩手。

我们都有达到各自真实的必要,唯一的区别是,你是否明白自己正去往何处?即便是身处同一辆列车的人,目的地也千差万别,但你是否清楚自己手上握着的票根将把你带往何处?你并没有想过,你拒绝思考,六分仪,某种程度上,你是个劣质的人,你比超能力者更加劣质,简直是恶质。”陈鄙夷地说,“我从没见过有哪个人,可以如此恶劣。六分仪,你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你是什么都不想面对。学业,工作,人际关系,心理健康,以致于自己的生命,你全都想要逃避。你给自己留下的后路在哪里?你有给自己找到安全出口,好供你逃生吗?这不是你所想的事,因为你只是一味逃避,仅此而已。”

如果我是,又如何呢?请不要把话讲的像我的至亲友人一样。即便你是个美女。

这个世界上有我的位置也好,没有我的位置也罢,这是该交给我来判断,交给我来选择的事情。但你,为什么操着一副了不起的外国口音,正大光明地指责我的生活方式?这太奇怪了吧。你以为你是夜间电台主持人吗?你以为你头上戴着荆棘之冠吗?

当然。这些话我都没有说出口。

因为我无力反驳。是不是再努力一下就好了,这种程度的自省当然谁都有过。不值得一提,也无法用来反驳陈的慷慨陈词。

但超能力者存在与否,又干我何事?

世界上存在着可以单手射出冰柱的人,存在着可以通过歌唱使人失忆的人,甚至存在可以预言未来的少女预言师。但这一切又与我何干?

我试图回到正常生活的努力,究竟又与你们何干?

当然。这些话我都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