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

“……”

“白老板~~~”

“……”

“喂,小白白,没必要看见我了也装作没见到吧?”

“唉。”

放下手中的盘子,16岁的少年抬起头来,看着站在客栈门口,冲着自己不停挥手示意的少女。

她穿着一身白袍短裙,腰间挂着一把跟体型并不相称的长剑,长相清灵可爱,有着看一眼就让人感到内心清爽的魅力。

面对这样的少女,名为白无的少年别过脸去,继续收拾着客人剩下的残羹冷炙,只有些不耐烦的回应道:

“我新改了规矩,从你踏进客栈们的那一刻开始就会开始计时收费。”

“诶~~这样不好吧?”

听了少年的话,刚准备进来的少女停下了脚,双手背在身后,炫耀似的微微挺起了胸膛。

“客栈这种地方本就该广接天下客,像你这样做生意是赚不来钱滴~”

“这规矩只对你适用,这位点一盘瓜子就在这里赖一下午的‘客人’”

白无懒得搭理少女,不过显然,这项新规矩并不能阻止她像以前一样厚着脸皮,大摇大摆的走进客栈。

少女在她最常坐的位置落了座,拍了拍桌子:“来一盘子瓜子儿~老板,另外你这计时收费是怎么算的?”

“一盘瓜子四个铜板,坐一个时辰二……不,五两银子。”

白无一边收拾餐桌上客人吃剩的餐盘,一边交代了自己订下的,他自己都觉得稍有些过分的价格。

少女听了一愣,随后捂着嘴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另一个拳头很大声地捶着桌子。

“噗嗤,你这是哪里的黑店啊哈哈,喂喂,真想钱想疯啦?要是我把你这个定价拿出去一说,你这小店这辈子别想有人住啦!”

五两银子,别说一个时辰,这就算是在这客栈住一宿都绰绰有余。

白无脸红了,低头用力地用抹布蹭了两下桌子。

“少,少废话。”

此时正是下午三点,小客栈里没有其他客人,身为客栈里唯一的伙计兼老板,白无慢悠悠的收拾着自己的小店,拾掇完了盘子开始打扫,拖地,挨个的擦桌子。少女就只是坐在那里,也不帮忙,一直等白无打扫完了,才拍了拍桌子,指着对面的座位:

“坐下歇一会儿如何?”

“唉,行,反正就剩你这张桌子没擦了。”

把抹布泡进水盆里,白无活动了一下手腕,从柜台上拿了茶壶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和少女分别倒了杯茶水。

“今天生意如何?”

“托您的福,遭透了。”

“唉呀,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

“啧啧,还装呢,你都不愿意正眼看我了。”

少女嘻嘻笑了一下,从袖子里摸出来了钱:“喏,我先把账结了,省得你这小气鬼老惦记。”

“好好,还是你这大小姐有……呃?”

白无看着餐桌上的钱,那不是白银,而是黄金。

十两的黄金。

这几乎赶上他几个月营业额的金子让白无浑身一哆嗦,跟触电了一样的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少女。

而那少女好像是料准了白无会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一样,提前伸出了手指,正巧戳在了白无的脸上。

“咕叽——”

“呀~~!你这奶气的娃娃脸,露出这样财迷疯的表情可真讨人喜欢。”

少女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少年的眼睛却瞪得很大:

“这么多钱?”

“嗯,瓜子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嘛……算是之前的赔偿?”

少女收回了手指,清咳嗽了一声:“虽然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但是害得你让人找麻烦的确是我的错,呃……总之你拿着就行。”

“你啊……算了。”

白无无奈的收下了金子:“你可别以为有钱就能摆平一切哦,前天那次如果我只是NPC的话,就直接死那儿了。”

“对不起嘛……我也这才知道的,你是那什么……玩家。”

见到白无收下了金子,少女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的白无:

“不过你说你也真是的,既然是玩家,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正了八经的拜入门派,闯荡出来一番威名?偏要守着这么个小破客栈。”

“好没礼貌啊你,我这客栈只是小了点,哪里破了,不过像你这种随便能掏出来几两黄金的大小姐也看不出什么差别来对吧?”

“诶,别生气别生气,来来抓把瓜子,我请你。”

笑嘻嘻的少女把瓜子盘往前推了一下,又上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按理说,你们这样的玩家,随便做点什么都能挣的比经营客栈多吧?你那么贪财,放着更挣钱的路子不走,真奇怪。”

“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那样的打打杀杀。”

白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这样就蛮好的,一天接几个小客,顺路练练厨艺。没有客人的时候还能用挣来的钱去到处玩玩看看,也没人逼着我去做什么。”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幽幽的看向了少女:“虽然偶尔也会遇到有些不速之客在我店里闹事。”

“诶~”

见白无又提起这茬,少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保证他们以后不会再来惹你了,最近这几天我把事儿已经彻底平了,你放心吧。”

“事儿不就是因你而起嘛,唉……”

白无悻悻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我也跟个傻X一样,那天竟然还帮你挡刀。”

少女眨了眨眼,用力点头:“老实说我都有被你吓到,平时又懒又怂的白老板在女孩子面前表现欲那么强吗?”

“还不是你那时候自己不躲不闪,非要站着让人砍?”

白无忍不住一拳头敲在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的脑袋上,少女吐了一下舌头:

“我以为小白白你那么弱,看见打起来了会自己找地方躲好嘛……那天看到你胳膊差点被砍掉,我人都吓慌了,最开始只是打算吓唬他们一下的……不自觉的下手就重了”

说着说着,少女好像又觉得自己占理了,昂首挺胸地说道:“对哦,这么说来,这还是你逼我出手太重,导致事情没法收拾的!我们的过错都很大哦!”

白无的脸当场就黑了,抄起了桌子上的茶壶把水倒入了少女的瓜子盘里。

“……”

“等等,干嘛!?诶你小孩儿吗?!”

少女慌忙护住了自己的瓜子盘,不满的看着白无:“我不是刚才都赔偿你了嘛,瓜子可是无辜的!”

“我觉得跟瓜子比,我也挺无辜的。你说我好端端的做我的生意,结果某位常客突然就奔着另一桌子客人去挑事儿,她主动惹得麻烦,我怕她被欺负去帮她解围,差点搭上了命,结果还让人笑话我太弱。”

少女掐着腰点点头

“哼哼~我就知道你心里头还是没打算原谅我,那么这几周我就在你这里做工,以此折罪行吧?”

“……呃?”

少年诧异的看着少女,少女游刃有余的靠着椅子背,用玉指拈起了盘中湿漉漉的一枚瓜子。

“虽说我已经让人出面平事儿了,但难免以后不会有人对你挟私报复, 我嘛,发发善心,闲下来的时候来你这里当保镖,每个月一两银子工钱。然后来的时候给我备好茶水和瓜子儿就行,如何?”

“……具体问一下,保镖的工作内容是……?”

“坐在这里,每天看着,谁来闹事儿我就去削他,就这么简单。”

“哈哈,是挺简单……”

白无闭上眼,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除了从你交钱变成我倒贴钱之外……好像跟现在完全没什么区别吗?”

“有啊!我来的更勤了啊——”

“敬谢不敏!”

少女哈哈笑了一下,拍了拍因为激动而险些站起来的白无脑袋:“小气的白老板哟,你可知道像我这样实力的大高手在外面要话多少钱才能雇的到?不识货,不行啊白老板~”

“我管你多强,你不在我也惹不到那些麻烦的人。您的好意心领了,您那身本事留着处理那些强敌吧,我是用不着。”

翻了个白眼,白无谢绝了少女的好意。

“哎呀——就是这一点啊,所以说就是这一点啊——”

略微感到泄气的少女向后一仰,半个身子靠在椅子上,无聊的甩了甩手。

“所以说像是白老板这样,又抠又怂,爱钱如命又胆小怕事的人——”

“胆小怕事是没错,爱钱如命我还不至于啊!”

“就是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就会有一副大凶的命格呢?”

“……啊?”

白无诧异的看着面前的这位少女:“你还兼职算命?”

“家传,不得不学点,出于好奇前天趁着给你疗伤的时候趁着给你占算了一下,结果算出来的命我都吓了一跳,想听听吗?”

“既然知道我是玩家了,你还觉得你的卦象会准吗……”

少女自信的拍拍胸脯。

“你呀~怀疑本小姐看家的本事可不好,我可是从你的血,你的骨上摸索,反推出了你的年龄和生辰,然后在用这推测出来的东西,结合你的手相,面相问占。”

“说的可真玄乎。”

少女摆摆手示意少年莫要在意这些细节,而后神秘的说道:

“卦象上说你这人命格是大凶,功成难守业,欲望天上境,能成大事,能毁大事,白虎侵宫,凶煞累累,好勇斗狠,自妄自大,活该一生孤独。”

“……”

沉默了一会儿,白无眼皮跳了跳:“就冲着你刚才的这几句话,我把你轰出去都不多余知道吗?”

“诶诶,别嘛别嘛~”

看少女嬉皮笑脸的样子,白无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借着算卦的名义来编排人的。

一直都是这样……她总是那么出人意料。

这名少女就像是白无宁静的生活里突然闯入的一个未知变数,堂堂一个大小姐模样的人莫名其妙的就喜欢赖在这个小破客栈里。

虽然一开始的白无并不讨厌这样……

少女又拍了一下桌子,有了新的突发奇想:

“对了,小白啊~你要不要考虑拜我为师?不想请我当保镖,我来教你两手防身总可以了吧?别看我这样,以我的实力开宗立派传道受业可不成问题。”

“你?你才多大……”

“诶?你是真没听说过我灵风公主的名号?!”

“你的意思是你的名讳里还带公主俩字?不会吧……虽说你年纪不大,不过十五六了还自称公主什么的……噗……”

白无用一种想笑又不好意思明着笑的表情上下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他还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还自称公主的人。

再说,哪里的公主会到他这种小坡客栈天天赖着一盘子瓜子不走啊。

少女一开始似乎蛮期待白无的回答,结果白无的话让这位“公主”脸上的表情先是惊愕,而后变得困惑,最后红了脸,瞪大了一双杏眼。

“你,你,你??诶!。他们都这么喊我,又不是我自己乐意叫的!公主怎么了!?我这岁数很大吗!”

她恼羞成怒地红着脸一把扯过来白无的衣领子,白无也不甘示弱的梗着脖子跟这位公主大人角力。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从客栈外来了一伙儿人,他们扛着一个大木头箱子,冲着客栈大喊了一声:“老板,住店!!”

自称灵风公主的少女哼了一声,一把推开了白无。

这个偏僻的小客栈,平时是不怎么来人的,这伙儿一共六人,对白无来说可算得上是难得的大生意,正当白无准备起身时,灵风公主稍微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怎么了?”

“那箱子……”

“嗯?”

“他们,有七个人?”

———————

“第七个人在哪儿……”

呓语一声,墨寻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他又梦到了过去的事情。

不知怎么得,从踏入南方开始,自己这几天接连梦到过去的回忆。

那箱子里装着的人,是谁来着。

啊,对。

是“她”。

那是他们三人第一次相遇……

忽然,墨寻的思考被眼前的景象打断,赤红色的眸子中倒映着两名少女的脸庞。

“嗯?”

墨鹊和刘采萱不知为什么站在他的身前,低头看着他。

马车不时的颠簸晃动,却并未能动摇两名少女的视线,她们站在墨寻跟前,直勾勾的盯着墨寻,刘采萱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刀,一脸的要解刨尸体的认真模样。

墨寻不由得头皮有些麻酥酥的。

“你……你们俩,这是要干嘛?”

两个女孩儿都不作声,回答墨寻的是在前面驾驶着马车的洛鸽

“我可劝了她们了,没用,您老人家自求多福吧!”

难得听到洛鸽的声音中带着惭愧,墨寻一时间没闹明白,就看见刘采萱跟初中时经常见到的那种街头混混一样蹲了下来,把玩着手里的刀子。

“我说,墨寻啊——”

墨寻一个激灵:“干嘛?”

刘采萱笑的像个街头要账的地痞;

“在北边的时候,可能是跟天义道盟有嫌隙,可能是为了自保吧……你终日穿着这一身黑袍,带着这张面具,现在可是到了我们南边……”

“啊?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们再过几天就要到朝廷去面见圣上了,总不能让你戴着这个面具去见父皇吧?这成何体统?”

刘采萱脸上的坏笑说明这货的盘算绝对不止于此,墨寻刚睡醒脑子还有点懵:

“不是吧?我又不打算在你们南朝当官儿,戴个面具怎么了?大不了把你送回去我们就走人呗?”

“诶,啧啧——再说了,墨鹊妹妹,我问你,自打你认识这个人开始,你见过他的真容吗?”

“……”

墨鹊看着墨寻,慢慢地摇了摇头。

刘采萱咧嘴笑了:“是吧,你们俩一起旅行了这么长时间,彼此也都是当着兄妹亲人相处,你说怎么就不肯彼此坦诚相见呢?就算你面具下面有块疤有个痦子,咱墨鹊妹妹也不会嫌弃她的好哥哥墨寻啊。”

“等等——”

墨寻意识到了不对,可为时已晚。

刘采萱半跪下来,一只手按住墨寻的胸膛:“所以哪怕不是为了我爹,诶,为了你妹妹墨鹊,彼此坦诚相见也是很必要的,来来来,把面具摘下来让我……让墨鹊妹妹瞧瞧你的尊荣。”

“我这面具摘不下来!”

“少废话!这面具就是烙在你脸上的今天也得给姑奶奶摘了!墨鹊,按着他!”

“诶,墨鹊,你……你什么时候叛变了?!诶!!卧槽,你们这群当公主的真的是没有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