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哉的话音一落,周遭正在殴打厮杀的人们立刻停下了手,齐齐的跑到了这名仍然活着的男人跟前,齐齐的伸出了手中的刀子,一个个就好像是僵尸一样毫无表情,听候着莫哉的调遣。

“你们切了他剩下的胳膊和两条腿,别让他跑了,用真气养着他,送他回天义道盟…………我想想,再之后,你们就一起把他杀了,再自杀吧。如果会有什么误会,告诉让你们来追我的人,让他亲自去找宁知尘商量。”

莫哉轻轻的合起来食指,脸上微微的泛着潮红——那是由衷期待的表情。

就好像是等待着向情郎送出情书的怀春少女一般。

“一定要送到哦。”

“等等,不,你说什么?!老张,大胡,你们不会,不会听这个疯女人——别,别,呃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你们都疯了,都疯了!!我会死的,我求求你们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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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唷!想不到,实在想不到!!!”

嘭!

觥筹交错,两个杯子碰在了一起。

少女双手捧着杯,咕嘟咕嘟的将饮品一饮而尽,噗哈地吐了一口气。

“白无祖宗竟然还有另一支嫡系,唉,这么算,你可是本家儿老大哥了。”

“是啊是啊。”

坐在少女对面的,是一个骨面黑袍,模样打扮的就极为可疑的家伙。

墨寻陪着笑,手里捏着杯子,一时间五味杂陈。

刚才帮着这小姑娘制服那个杀手时,墨寻便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他才是白无真正的后人。

虽然自己装自己孙子这个行为墨寻自己听着都觉得些怪,但也的确是迅速拉近跟这个姑娘关系最快的方式了。

果然,当墨寻搬出这个身份后,白小姐当场就被唬住了,不过这天下不会有别人比墨寻更清楚白无到底有没有后代,反正这白小姐八成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后人,大家都是冒牌货,自然墨寻也不怕被对方揭穿。

在让外头的人把这名杀手带出去拷问之后,白小姐单独留下了墨寻跟自己一个屋,俩冒牌货后代一来一往的套了几轮话,墨寻凭着自己装自己孙子的天然情报优势成功的让对方相信了谁才是本家正统。

“来来来,小妹白君雅再敬宗室大哥一杯,咱们虽然血脉不通,但多少沾点亲戚,这杯我先干为敬。”

“我说,咱俩反正喝的都是甜果汁,用不着这么豪迈……”

墨寻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面前又捡来的便宜“妹妹”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饮料,略有些头痛。

通过刚才的攀谈,墨寻终于得知了他们这一批“后代”的来头。

当年的白无曾经跟燕无渺与灵风在大雪山上隐居过一段时间,机缘巧合下结识了当地的蛮族,并对他们施以教化,教授给了他们修炼之法,武学,并且带着他们一同狩猎。

这部分是墨寻有记忆的,而他并不知道的是他们离开,并在未来踏入不同的阵营后,这座雪上的蛮族顺利的在四百年的历史中繁衍,壮大了起来,凭借着雪山的天然优势,几次大型的灾殁都被他们给躲避了过去,四百年的历史也让这个部族繁衍壮大,自成一派,自命名为“雪宗”

白无跟燕无渺,灵风三人被供奉为开山祖师,而原本出身于蛮族的他们仍然保持有先祖崇拜的习惯,于是在祖宗牌位之外额外给这三人也分别立了牌位,让后人也称呼他们三人为祖先以示尊敬。

由于北境雪宗地处极北大雪山,常年不跟天义道盟这边来往,他们跟白无并无血缘关系的事实也只有族内人了解。

也正是这个原因,如今有人在万里之外的天义道盟当着雪宗人的面儿说出“我才是白无的正统后人,你们这些人又是打哪儿来的,敢供我祖宗的牌位”这样的话后,原本就是挂名儿后人的雪宗自然不好意思。

全程墨寻说服白君雅都没用几句话,剩下的环节就是他一个人单方面的在对着白君雅问这问那了。

边吃边聊了一会儿,白君雅打了个嗝,摸了摸嘴巴,好奇的抬眼看着墨寻,眼睛烁烁放光的弯下腰,相当神秘的凑到了墨寻的跟前。

“喂,本家大哥,问你一件事儿。”

“嗯?”

墨寻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看着白君雅,总觉得很难吧如今这个白白净净的小丫头跟当年那群身披兽皮,红脸褐肤的蛮族联系到一起去,白君雅很兴奋的搓了搓小手,嘿嘿笑了一声:“有个困扰了我们整个种族四百多年的一个难题,看来今天就要在我这一代得以解决了——”

“什么问题?”

难不成之前灵风教给他们的功法有误?卡了人家四百年?不应该啊……

还是说我两年前跟他们一个口误不小心说了什么,让人家记恨了四百多年?

白君雅相当郑重的深呼吸了一口,用果汁漱了漱口,站起身来,满脸的毕恭毕敬。

“我想请您解惑————那么说白无老祖最后跟谁结婚生了孩子啊?”

“噗!!!!!!”

墨寻一口水呛到,整个鼻子痛的厉害。

你们这个蛮族到底怎么回事儿??!一个八卦能让你们记四百多年啊!??!

“不是,咳咳……”

白君雅两只眼睛烁烁放光:“我从小……不,我爹,我爷爷,我妈,我们这一族的人打从小儿听说白无老祖的故事时,每个人都在好奇,离开大雪山之后到底老祖宗跟谁结了婚,现在看见白无老祖的真后人了,可算让我逮着机会了。”

燃烧在白君雅脸上的是明明白白的八卦和亢奋,她嘿嘿搓着手嘿嘿一笑。

“说白了,我就想问问你祖奶奶是谁?”

“……灵,灵风……祖奶奶。”

虽然很对不起燕无渺那丫头。

但是这里墨寻还是决定说出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答案。

一方面是天正宗现在早就灭门了好赖算一个死无对证。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年龄问题,要回答燕无渺,八成是要吃牢饭的。

“淦,竟然是灵风公主赢了!!”

白君雅蹙起眉头来,一脸的失望。

“喂!!什么,什么叫赢了啊!那好歹是我祖奶奶!”

墨寻哭笑不得的佯怒道。

“啊?啊,对不住啊对不住……嘿嘿,主要是我们族群这么多年,根据支持的祖奶奶不同,是划分了派别的,然后我是支持燕无渺祖奶奶那一边的。”

白君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真没想到啊,我们还以为白无老祖有那方面的癖好呢……。”

我就是为了不让人以为我有那方面的癖好才选了十九岁的灵风而不是十五岁的燕无渺!!!

墨寻只觉得自己眉毛抖了三抖,他颤抖着声音问道:“顺便一问,你们那边究竟哪一派的呼声高一点?”

“哦?当然是无渺派!!就拿我们家里来说吧,全家上下就我亲爹是支持灵风公主的。”

也就是说你们全族上下都觉得我恋那个啥是嘛?!!!虽然不认识但还是谢谢你爹这位素未蒙面的大叔兼玄孙子了。

“唉……心情好复杂,你说为啥白无老祖不选无渺奶奶,就因为她是邪派?唔……”

白君雅低头沉默了片刻,眼神略微黯淡下来:“不过我也没资格说白无老祖……不选正派是没法子在这个江湖上生存下去的,这件事情我很小就知道了——更何况现在我们不也是背井离乡,来到了这儿舔天义道盟的臭腚。”

“我一直很好奇,听你刚才说的你好像对天义道盟的意见很大的样子,可为什么你们要特意加入天义道盟呢?极北大雪山距离这里足有万里之遥,天义道盟的手伸的再长也不至于……”

“因为白无老祖曾经说过,一直待在在大雪山自我封闭只会自取灭亡,这句话可是如同无渺老祖传授给我们的文字一样,被我们代代相传了下来。”

……

我两年前有这么说过吗?

墨寻摸着自己的下巴,相当的茫然。

那个时候的自己可是被正邪两道满江湖的追杀,躲在大雪山也是迫不得已,自己当年还有那个闲心去劝一群蛮族常出门走走?

啊……

不对。

自己当初好像正因为对方是蛮族……

所以才说了相当多有的没的……

墨寻突然脸色一变,他突然想起了那段被无限美化的记忆当中存在着的……并不美好的那一部分内容……

“啊……啊!!!”

想到这里,墨寻脸色一白。

白君雅还在继续说着:“白无老祖是我们整个雪山的恩人,他说的每句话对我们来说都是难能可贵的教训,为此当时的祖先在掌握了文字之后就记录下来,成为代代相传的祖训。”

“祖,祖训什么的还是过了吧,毕竟就算是贤能如白无老祖也会有预料不到的事情,你看,时代发展,总不能一直捧着四百年前某人的一句话照本宣科吧?”

墨寻的声音忽然变得相当的没有底气,当年也是他一时年少轻狂,加上满江湖的被人追杀堵截,心情不好的时候偶然之间会嘴瓢两句自以为有道理的话……

真要是每一句话都让人给记录下来了……那不就跟中二时期的黑历史日记被人发表在杂志然后裱起来挂墙上要求全文背诵一样羞耻。

“话不能这么说,这四百年来,如果我们依旧还待在大雪山上靠山吃山的话,就算能躲过灾殁,恐怕族人们也只能当一辈子的山顶猎人罢了……我们学着通商,学着交换,打猎,祖祖代代的传承了下来,最后才成立了这偌大的宗门。宗族大哥你是一直待在大城市才不知道我们的辛苦吧?吃的米,穿得绸,用的纸,看的书,这些对你们来说是理所应当的东西对我们而言都是新鲜的,越是与外界接触,我们就越发现这个世界的广阔。”

白君雅捧着脸,说着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不过外面的世界也同样危险,跟外界接触多了才知道,拳头不能解决所有问题,钱也不能,得又有拳头又有钱才行,想跟别的宗门做买卖就要手续;想要做手续,最好的方法就是多认识人脉;想多认识人……唉,当初我爷爷救下了一个在雪山迷路的旅客,就是那个人对着我们一顿胡吹天义道盟有多好,多大,让我爷爷那一批人心生惦记,才渐渐开始跟天义道盟通商往来……后来半年前,天义道盟派来了使者到我们宗门邀请我们加入天义道盟,权衡再三,爸爸还是决定尊重爷爷遗愿,派我来作为使者,加入天义道盟——”

白君雅越说表情越沮丧,她放下手,身体微微的晃了晃:“本家大哥?你说是不是他们在看不起咱们,看着咱们是小地方来的就欺负人?你要知道为了学习这些复杂的礼数,学会穿这身麻烦的要死的衣服,我们宗门可是花了重金从琳琅学宫聘的先生来专程教我的。”

“呃……”

墨寻不太好意思说话,毕竟他本来也是打算来行刺的。为了掩饰尴尬墨寻咳嗽了两声,端起杯子来一饮而尽。

白君雅继续追问道:“对了大哥,你是咋知道我房间里有刺客,进来帮我抓的呀?我都没瞅着你进门儿?你啥时候在这儿的?”

“噗!”

墨寻呛了一口,咳嗽了好几声。

“不,不是,咳咳,怎么说呢,我,我倒不是来保护你的,而是来跟踪这个刺客的,今晚看见你搁这儿祭拜才知道咱俩沾亲戚,一开始还吓我一跳,以为我祖宗在外面还有情种。”

“说不定哦!说不定白无老祖跟无渺祖奶奶也有过一段风流,这都不好说的!”

白君雅露出了一副“说到这儿我可就不困了”的表情,整个人的腰板儿都挺直了。

“你还是先关心关心刺客的事儿吧!!”

墨寻有些恼羞成怒的一声吼吓得小姑娘一哆嗦,不过白君雅也自知这是拿别人祖奶奶在开玩笑,毕竟不太合适,只能尴尬的跟着笑笑,主动将话题转了过去:“不过大哥既然你说你是跟踪这个刺客而来,那你想必对他的身份是有头绪的咯?”

“没有。”

墨寻悻悻一耸肩:“最近天义道盟发生了好几件乱七八糟的案子,千头万绪的我都还没完全查明白,这个刺客可能跟任何一件案子扯上关系,具体他是什么身份也只有审问完了才能知道——不过既然他都打算刺杀你这位客人了,你也完全可以拿着这个人去天义道盟找他们说理去。”

“……本家大哥,那你在天义道盟,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白君雅有些好奇的问到:“是啥大官儿吗?还是说是负责维持治安的,那个什么队……队长的?”

“我啊?一届死囚。”

墨寻毫不犹豫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啊,哈哈哈,那官儿是挺大………………嗯?啥玩意儿?!死囚?!”

“是啊。”

墨寻身子往后微微一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白君雅:“他们怀疑我跟江湖上的几桩凶案有关,可又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因此只能把握关在牢狱里,一旦证据实锤了就给我拉出去砍了头——可我也不想蒙受不白之冤,于是我偷偷跑了出来调查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想给我扣屎盆子。”

“这……”

白君雅震惊地抬起头来,表情有些微妙,墨寻的回答跟她的猜想差了十万八千里,一时间过大的信息量差异让她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

“怎么?”

墨寻嘿地笑了一声:“你现在要是跟天义道盟举报我越狱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见道长空一面儿哦,毕竟庭审我的时候道长空就在现场嘛。”

“啊……啊……这也忒……”

不知为什么,白君雅的脸变得通红,说话也结结巴巴了起来。

墨寻饶有兴致的反问道:“忒?”

咣当,白君雅的房间门让人一脚给卷开了,那个姓童的壮汉出现在门后,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也同样亢奋的满脸通红,扯着嗓子大喊道:“这尼玛也忒带劲了吧!!!”

突然出现的壮汉把墨寻吓了一跳,看着房门外黑压压的挤着的人,他咕嘟一口吞了一下唾沫。

“你这是……什么时候……?不,不对,什么叫带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