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等重新回到解奇逸的那一间小田园的时候,那股诡异的香味儿已经散去了不少,花圃中央原本惹眼的那一株百合花此时已经凋零枯萎,花朵不知所踪,只有光秃秃的花茎残留在原地。

解奇逸邀请宁知尘跟墨寻进了他的那一间小屋,为两位客人沏好了茶叶。

热腾腾的水汽在茶杯上方蒸腾翻滚,淡雅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跟当初墨寻在客栈喝的那种劣质的绿茶自然不同,这茶叶光是闻闻味道就觉得让人心神一振,墨寻捏起来轻轻抿了一口,味道倒是沁人心脾,只可惜他不是个品茶的行家,也说不出来这茶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坐在主人席上的解奇逸看了一眼抢喝茶水的墨寻,叹了口气:“还请两位少侠莫要待见不上,这是我能拿出来招待客人最好的茶叶了,若是墨少侠喜欢,我还可以多送你些……”

“行了行了,不用,说事儿吧。”

墨寻也习惯了这位解奇逸略显卑微的说话方式,不客气的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背上,揣着袖子,低下头让兜帽的阴影掩盖住自己的脸。

宁知尘也轻抿了一口茶叶,眉头轻轻一皱,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本来就精神紧张的解奇逸哆嗦一下,连忙问道:“敢,敢问宁少侠可是喝着觉得不妥?”

“不……并不,只是晚辈见识短浅,还未曾喝过这等清香的茶叶。”

宁知尘微微笑了一下,放下茶杯,解奇逸明显松了一口气,哂笑了一声:“只不过是老夫早年从一无名茶商手中偶然所得,能得二位少侠喜欢,实属荣幸……那么,宁少侠,莫怪老夫谨慎多事,只是这件事情老夫是在是不好于大庭广众下启齿,还望恕罪。”

“老前辈,你就别多礼了,这茶也喝了您的,屋子也进了,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是……宁少侠,我想……邀您参加我们万剑门的‘拭剑大会’”

由解奇逸的介绍墨寻才得知,这个拭剑大会是由万剑门每三年举办一次的大会,由万剑门内门年青一代弟子进行比试,用方便一点理解的概念来说就是一次考试,或者说业务考核,每个长老都让自己最出息的弟子来进行比试,环节上也跟比赛大同小异,只不过这种比赛并不会对外开放,除非特定邀请的宾客,其余基本上是万剑门内门的自家事儿。

“按理说每年,我们万剑门都会邀请些许江湖名流,或是年青一代的杰出人物来参与切磋,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师父仙逝,而门派内年青一代最强的方纫珺又突然死去,如今的万剑门可谓人心惶惶……师兄情绪又不稳定,这次拭剑大会我不得不慎重以待,若是搞砸了,万剑门自此人心不复,我可真就对不起师尊和列位先辈了啊。”

解奇逸满脸的悲怆和内疚,就好像是万剑门今天的这幅局面都是他害的一样。

宁知尘点了点头,他也明白解奇逸所言非虚,前掌门刚死没多久,门派大师姐又暴毙了,再加上现在还没来得及完全散播开来的,镇派之宝丢失的事件,如今的万剑门说是风雨飘摇岌岌可危倒也不为过。

“如此也好,以嘉宾的身份参加拭剑大会,刚好也方便解释我的身份……这样一来能打消许多弟子的顾虑,解前辈考虑的的确周全。”

解奇逸看宁知尘没有反对的意思,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捏起了茶杯,像是喝酒的人要给自己壮胆一样,也顾不上茶水多烫嘴将之一饮而尽,而后低下了头。

“虽然我知道这种要求相当无礼,也有可能折损您翠锋君子的名头,但门派大事在前,老夫不论如何都要斗胆恳请您……宁少侠,您能不能在我们万剑门的拭剑大会上……输一次?”

“输一次?”

宁知尘皱起眉头来,旋即他明白过来了解奇逸的用心,问道:“解前辈的意思是希望借我这一败,壮万剑门众位弟子的心威?”

“这实在是我这老糊涂没有办法的办法,宁少侠若是不答应,那权当老夫没有提过这档子事儿……唉,只我万剑门如今遭此一劫,怕是难以轻渡了。”

“这……”

宁知尘挠了挠头:“解前辈,晚辈倒不是吝惜自己这点儿虚名,若是我这一败能换得万剑门上下心安,晚辈自当鼎力相助,只是……这终究只是权宜之计,以谎定人心,前辈觉得当真妥当吗?”

“唉……宁公子教训的是,可您说老夫除了走此一条路之外,又能作何选择?”

宁知尘看着解奇逸的苦笑,点了点头:“我终究不过是门外之人,若是解前辈觉得合适,晚辈自也不会多说什么,我答应就是。”

“这……真的!?”

宁知尘的果断让解奇逸有些喜出望外,甚至是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这……宁公子,你可想好了?”

“嗯,胜负不过是虚名,又不是要我去生死搏杀,更何况稳定了人心,也更好方便我们彻查叱咤万方失窃之事,两全其美。”

听到宁知尘是真的答应了,解奇逸刷的一下站起来,两腿一软,咕噔的给宁知尘跪下,伏首嘭的叩头两下。

“宁少侠当真是我们万剑门的大恩人!!”

“哈哈,是嘛。”

墨寻有趣的看了一眼宁知尘,这个一直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的“正派少侠”此时并没有匆忙站起来扶起解奇逸,乱七八糟的说些自谦的话语,反倒是坐在原地老老实实的接受了解奇逸的下跪叩头。

这样的货在正派里可不多见。

赤红色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转,墨寻突然伸手搭在了宁知尘的肩膀上,露出了一副十分熟络和亲热的样子:“我说,老宁啊~”

宁知尘一哆嗦,下意识的屁股往边儿上挪了一下,纳闷的看着墨寻:“墨兄,你干嘛?”

“嘿嘿嘿,打个商量呗?你看问你这都混到万剑门的大恩人了,顺手抬我一下如何?”

“你……要做什么直说就是了。”

宁知尘有些哭笑不得的把墨寻的胳膊拿了下去,看着这恨不得把别有用心四个字刻印在脸上的骨面人,无奈的苦笑:“墨兄,你该不会还是贼心不死,惦记着藏剑阁里的……”

“呸,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惦记!?搞得好像我多没见过世面,看见几把剑就走不动道儿了一样!我感兴趣的是这次拭剑大会。”

墨寻笑着拍了拍宁知尘的肩膀:“在你眼中,墨鹊那小丫头实力如何?”

“怎么突然提到墨姑娘……唔,在同龄人当中能修炼到差不多要突破炼体期,天分和努力自然都是极为优秀的……等等,墨兄,你该不会是要让墨姑娘……”

“对啊,我想让我家小丫头跟着打一圈,也作为嘉宾参加一下万剑门的拭剑大会,不可以吗?”

“这……墨兄。”

宁知尘看了看一脸懵逼的解奇逸,苦笑了一下,扥了一下墨寻的衣服跟他解释小声道:“你可知道炼体后期在这万剑门里是个什么状况?那差不多刚够外门弟子晋升内门弟子的门槛儿……现在的墨姑娘差不多实力也就是寻常内门年轻弟子的水平。可你要知道,拭剑大会并不是所有内门弟子都有资格参加,参与者都是各个长老门下的得意弟子或是天资过人的奇才,差不多都高出墨鹊妹妹半个境界左右了,你这……不合适啊。”

“那怕什么的。”

墨寻笑着竖起大拇指来。

“刚才这位解奇逸前辈不是刚刚才给我们演示了一遍什么叫做‘结果人为可控’嘛?”

“你是……”

“咱们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不忍心只让你吃亏啊……所以你看,公平交易,你参加拭剑大会,你不能赢,墨鹊参加拭剑大会,他们也给我一个‘保送名额’,双方都不亏是吧。”

宁知尘被墨寻神奇的逻辑所感动,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就看解前辈答应不答应了。”

解奇逸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可墨寻的话在前面先给他堵了。

是啊,宁知尘这边儿都打假赛了,现在再让墨寻带来的那个小丫头打个假赛,肯定也不能说不行。

无奈之下,解奇逸点点头,陪着疲劳的笑说道:“当然,那是当然的——宁少侠帮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忙,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得答应,墨少侠如此小小的一个请求,我又怎么敢拂了您的面子。”

墨寻笑容一僵,听出了这个老东西话里话外的嘲讽意味,解奇逸强调了真正帮忙的是人家宁知尘,墨寻不过是蹭了宁知尘的好处而已。

不过墨寻心理也清楚这个一直在宁知尘面前跟个孙子一样的解奇逸为什么敢话里藏针,于是抱着肩膀摇头笑了笑。

“老爷子,你这话说的……那即便不看在宁知尘的面子上,那我跟我妹妹留在这里,也总要有个身份吧?他宁知尘是参加拭剑大会的嘉宾,我作为同他一道而来的人肯定也不能例外啊?又再者说了……”

墨寻走到解奇逸跟前,似笑非笑的眯起眼睛。

“我作为一个归还你们镇派之宝的人,无故被你们冤枉为了盗剑之贼,你们万剑门还想一点儿补偿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