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殿出来的时候,夜色已深,宗派已然掌上了灯火,明晃晃的橘色火光在整个门派摇曳。

在悠然的虫鸣鸟叫声之中,偶尔能看到三三两两结伴走在路上的万剑门弟子,可能是之前门口弟子所说的闹鬼传闻所致,并没有人敢独身一人在夜晚的蚺丹宗行走,整个万剑门看上去寂静的可怕。

三人在解奇逸的带领下一路往西,离开了大殿走了大约几百米的路程,一番绕路后终于来到了一排青木竹屋之前。

“这是万剑门专为客人准备的房间,这几日还请宁少侠和各位在此处暂作歇息。”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师叔祖这个名头的影响,解奇逸还真像个晚辈一样的低眉顺眼:“几间客房都是时常有人打扫的,今晚便可直接入住,若有什么需要老夫帮忙的,尽管提便是。”

“行了,没事儿了,你忙你的去吧。”

人家本来是冲着宁知尘客气,墨寻这个盗窃犯嫌疑人倒臭不要脸的凑过来,说话的语气就好像他才是那个被万剑门高看一等的贵客。

解奇逸抽了抽嘴角,看宁知尘苦笑着点头之后再度行礼,佝偻着背转身离开了。

这竹屋不多不少,刚好三间,并排立着,每间大概隔了不到半米的距离,屋子前面放着水缸米袋之类的生活常用之物,边上还有间小茅房,到说得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墨寻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歪头看着宁知尘,不掩揶揄的问到:“那么这位师叔祖宁少侠,这三间房子,您老随便挑一个吧?”

“墨兄,你就别凑热闹笑话我了,我随便……算了,行,那我选左边的那间房得了。”

宁知尘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随意的冲着墨寻挥了挥手:“今天爬了那么久的山,我也累得不行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晚安~”

竟也没提墨寻刚才当着解天逸的面拿出来叱咤万方的事情,宁知尘晃晃悠悠的走向了他挑中的房间,回头又冲俩人点点头,真就进屋睡觉了。

看着宁知尘点燃了烛灯关上了门,站在墨寻身边的墨鹊也一个趔趄,软软的靠在了墨寻的身上,像是终于找到了撒娇的机会一样,软趴趴的喊了一声:“墨寻呀……”

“嗯?小丫头,怎么了?”

“那个宁知尘是很厉害的人吗?为什么那个老爷爷那么怕他?”

“厉害不厉害不知道,反正人家辈分儿大的很,没听人家说吗,按辈分算,刚才那俩老头不是管他叫叔叔就是得管他叫爷爷。”

“原来他那么老么……”

墨鹊搂着墨寻的腰,抬起头来,小嘴儿撇了撇,一脸的不甘心。

墨寻笑着轻轻捏了一下墨鹊的脸蛋儿:“怎么,中意这个帅小子啊?”

墨鹊摇了摇头,有些失望的说道:“我还以为他就比我大几岁,努努力就能干掉他呢,可他这么老,我是不是要努力好多年啊?”

“呃……不,不是,你这思维……呃,啊???”

墨寻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墨鹊的逻辑,哭笑不得的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怎么还惦记着弄他啊,人家今天好歹也帮咱们解围了。”

“可,可是他是天义道盟的人,万一他什么时候想使坏了,我们又打不过……要不我们现在就跑吧?他反正也不认路,我们下山,他找不到我们的。”

墨寻能理解自幼的经历让墨鹊没办法轻易的获得安全感,也明白她很难放下对宁知尘这个天义道盟特使的警惕,看着墨鹊担忧而认真的表情,墨寻无奈的摇了摇头。

“咱们可是当着人家面掏出来的叱咤万方,事到如今可跑不了咯~如果现在走了,咱们就真成了偷人家镇派之宝的贼人啦。”

“墨寻……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刚才你要把那把剑拿出来,它不是被我弄坏了吗……拿出来,他们会把咱们当成小偷,又不会听我们解释……”

“因为它放在咱们手里只是个坏掉的破剑,当时拿出来却说不定能发挥些作用,至少总比日后被人发现这破玩意儿是烂在了咱们手里强吧?”

墨鹊一脸的似懂非懂,不过她还是相信墨寻,接着她点点头,小嘴张开打了个哈欠,搂住墨寻的胳膊。

“那好吧……墨寻你说了算,好困,我们睡觉吧。”

“行,我睡左边那屋得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墨寻说完了扭头就走,可一直走到了他的屋子前面,墨鹊还是晃晃悠悠的跟在他屁股后面,没有离开的意思。

墨寻只得扭头无奈问:“你……该不会是到这儿还想跟我睡一块儿吧?”

“不然呢?”

墨鹊一脸理所当然的把手放在木头门上,抬手要推,结果让墨寻哭笑不得的拦下了。

“慢着!你给我去中间的屋睡。”

“为什么啊?”

“还为什么……咱在群屹镇客栈不也分房间睡吗?”

“唔……”

墨鹊罕见的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没吱声,却难得的像个寻常小女孩一样的抓着墨寻的胳膊晃了晃,没有乖乖听话的意思。

“哦呀?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墨寻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一直都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小丫头,有些意外,嘴角也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我……”

墨鹊一愣,她好像不太明白撒娇是什么意思,表情呆呆的仰着脸儿:“我就是想跟你睡一起……是撒娇么?”

说罢,委委屈屈的一低头:“那我以后不敢了……”

“诶诶,慢着,我可没说撒娇是坏事儿啊。”

墨寻伸出两只手捧起来墨鹊的脸蛋,看着那对儿凝如夜色般的少女清眸。

“倒不如说你这个总是把心思一个人悄悄憋着的小丫头终于会跟人撒娇了,我很高兴。”

“唔?”

小丫头眨眨眼睛露出欣喜的神色:“那,我可以跟你一起……”

“可以啊,这是你第一次冲我撒娇,于情于理我是得由着你一次小性子的,不过嘛……”

墨寻故意露出了遗憾的表情,还假惺惺的叹了口气。

“本来……这半个月来,看着你一点点变强了,还恍惚觉得小丫头开始变得可靠了,觉得你开始长大了呢……”

小墨鹊脸上的别扭变成了惊讶,墨寻没给她明白过来的时间,故作温柔的轻轻拍了拍墨鹊的头,用温和的声音说道:“不要紧的,没关系哦,因为我是你的家人嘛,我会一直照顾你的,哪怕一直不长大也没关系哦。”

“诶?!”

“嗯,不用逞强啦,毕竟你还是个小孩儿,不敢一个人睡也是正常的。”

墨寻“温柔”的笑着向墨鹊伸出了手,这下可让小丫头急了,墨鹊本能的想抬起手来,却又赌气似的啪嗒一声撂下,抬起头来皱着眉头:“我不怕一个人睡,我只是想跟你……”

她的话没说完,自己却咬住了嘴唇。

墨寻温柔的眼神让墨鹊觉得自己好像受了什么委屈,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这种莫名的情感让她停止了申辩,捏着小拳头放在胸口。

“我,我可以,一个人睡!这,这又没什么好怕的!”

“哦?”

墨寻假模假样的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这小丫头一着急,说话就会习惯性的结巴起来,她那表情就像是在跟什么东西较劲一样,扭头一口气的跑到了小屋跟前,赌气似的一把推开了门,回头还冲着墨寻挥了挥手,表情认真的说道:“明天再见!”

“好~明天见咯。”

墨寻笑着挥了挥手,看着墨鹊终于关了门,烛光从墨鹊小屋的窗户里亮起。

夜风微微吹动了黑袍人的衣摆,冷月高悬,林影见传来了吱吱的夜鸟鸣音。

墨寻轻轻的叹息了一口气,干笑了一声捂着脑袋摇了摇头。

“呼……想不到几年糊弄舞彩的说词,在游戏里还有机会再说一遍。”

这小丫头可比自个儿那亲妹妹舞彩黏人太多了……只不过再怎么黏人,墨寻也不能总让一个豆蔻少女天天跟自己睡一个屋啊。

更何况这丫头在各种意义上都依赖墨寻太过了。

头疼的敲了敲脑袋,墨寻回身推开了自己这间屋的木头门,随着吱嘎的一声响,随后走进了房间里。

拜角色能力所赐,墨寻并不需要点燃蜡烛便能看清房间里的布置,屋里靠墙的角落横着一张竹床,一个木柜,一枚打坐用的蒲团,一边儿的香案上还摆着个小香炉,里面袅袅的燃着烧了一半的三炷香。

整个布置到是很符合清修门派的风格……不过有一处让人觉得非常的违和。

扫视了一圈儿房间的墨寻纳闷的揣着袖子踱到了竹床的边上,低头看着竹床上鼓起来的被窝卷儿。

“这是个什么东西?”

竹床上被卷成了一团的被窝里面似乎藏了什么东西,鼓鼓的,还似乎随着某种呼吸在上下起伏。

墨寻颇为好奇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根钓鱼用的竹竿子,冲着床上鼓成一团的被子轻轻捅了一下。

“呜……嗯。”

不出所料,被子蠕动了一下,并且露出了半截子的脑袋,房间里属于另一人的呼吸声也愈发的清晰起来,甚至还听得见这货吧唧了两下嘴。

“……”

墨寻攥着钓竿蹑手蹑脚的靠近到床前端详了半天,忽然弯下腰,冲着被窝冷不丁的大嚷了一嗓子:“快醒醒,解奇逸他师爷也要饭了嘿!!!!”

“呜哇?!”

卷在被子里的人被这一声突然吓醒,翻身一咕噜差点没带着被卧从床上滚下来。

墨寻趁着被窝里的人被吓醒的功夫点燃了烛灯,挥手一把掀开了被子,让藏在被窝里的人暴露在了灯光下。

“呜哇!?我的眼!”

一声稚嫩的喊叫响起,这位藏在被子里的小客人是个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模样似乎有些面善,不过却并不是墨寻期待的那个人。

“嘁,我还以为是我那要饭的小曾孙女呢……”

他本还以为是神出鬼没的洛鸽找上门来了,颇为失望的墨寻扭头把烛台放在床前的柜子上,有些兴致缺缺的问道:“你好,您哪位?”

烛光映照出来了少女光洁圆润的肩头,裹着被子的女孩儿揉完了眼睛,又轻轻的打了个哈欠,嘟嘟囔囔的,声音有种没睡醒的含糊:“哈啊……我,我是……呜……谁来着”

说罢,女孩儿的身子突然一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呜哇怪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扭头看向了墙的一边,过了好一会儿才背对着墨寻,细如蚊蚋的低低说了一个字:“花……”

“花?”

“花……花钱……”

“嗯?你们万剑门的客房还是要花钱的?”

墨寻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伸手摸出来了一块儿金子,就听见女孩儿搁哪儿贼小声的嘀咕:“花钱……花前,柳下……鞋……”

“鞋……?”

“好了!”

少女突然下定决心了一样大嚷了一声,搂紧了被子突然转过身来,后背紧紧贴着墙壁,豁一切似的用力大喊道:“花前柳下,斜月高悬!!!敢问宁公子可解风情!!!”

这番话似乎用尽了少女浑身的力气,几乎用大嚷的声音硬说完了一整句之后,少女便瘫靠在墙壁上,紧闭双眼,睫毛不住地颤抖。

呃……

大概能听出这句本身是个调情的话,不过愣是让这姑娘吼的跟骂街一样。

揣着袖子,墨寻一下子让这个女孩儿豁出一切的气势给震慑住了。而且好巧不巧的就是他墨寻本名还真的姓宁。

映着烛光,女孩儿大片大片的肌肤暴露在灯光下,在橘黄色的烛光渲染下有种格外的暧昧,墨寻这才看得出来,似乎她紧紧裹在身上的被子就是她最后用来遮盖身体的布料。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都花前柳下斜月高悬了,墨寻再不明白过来这姑娘是干什么的就不对劲了。

挑了一下眉头,墨寻还是将信将疑的问到:“你……这算是万剑门特供的某种客房服务吗?”

墨寻的声音让女孩儿哆嗦了一下,可过了一会,她又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睛,而后一脸懵逼的看着墨寻:“怎么是你啊?”

这一声也终于让墨寻想起来了这个裹着被子来白给的姑娘是哪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今天中午在隔壁山头的坟地里给他们指路的那小姑娘么。

这可让墨寻一下子又来了兴致,有些好笑的问道:“怎么就不能是我了?”

女孩儿似乎有些窘迫,她的表情非常精彩的从通红转变成了煞白,尴尬的左右扭头看了看,结结巴巴的问道:“可那,那位宁公子呢?”

“哦~原来你是来巴结你们那小师叔祖的啊,那可惜了,他在隔壁的隔壁,你走错地方了。”

“啊……那……”

女孩儿张大了嘴巴,那表情就好像是高考快结束了才发现自己准考证一直都填的是别人的一样,整个人都变成了灰色。

“那么……我,可以,出去,换个……房间……再……”

“你觉得呢?”

“好像,不太合适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