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之間又是一天過去。

完全失魂落魄的她此刻正坐在碉樓的角落裡一言不發。我明白,經歷無數時間產生的巨大違和即使一直都被忽視,可是一旦爆發開來必然很難消化。巨大的衝擊會給她帶來什麼樣的變化我不得而知。

但是此刻,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我要代替她守護這座壁壘。

雖說如此,千人斬對我來說完全不現實這點我還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我所要做的,就是拖時間,直至日落。

按照往日的戰鬥情況來看,整場戰鬥會持續大約30分鐘。這也是對我來說最大的考驗。

進攻的號角響起。

無數馬蹄伴隨衝天的喊殺聲向我這邊快速靠近。即使明知是幻象,但那份傷痛以及帶來的恐懼卻絕非作假。

我沒有站着不動,而是沿着城牆跑動起來。

軍隊隨着我的跑動不斷調整方向,很快,劃出一條弧線追在了我的後面。

而這也在我的計劃之中。我絕不認為自己能在層層包圍之中堅持下來。所以我要儘力引導敵人的方向,使衝鋒方向盡量與長城的走勢一致,讓敵人追着我。這樣一是避免對方直接衝擊長城,而是利用城牆進行跳躍移動避免陷入包圍。

我在敵方馬蹄據我不足5米時奮力一跳,雙手抓住垛口。敵人從我身下疾馳而過,馬蹄揚起漫天煙塵,連地面都看不到。

但是只是掛在上面是當然不行的。我只得跳下去繼續充當誘餌,然後重複剛才的行為。好在效果頗佳,我明白時間正在一秒一秒的過去。

就在我再一次掛在垛口,放鬆警惕的時候,一支閃動着寒光的長矛沖我激射而來。

我去!這幻象也太聰明了吧!不過想到對方畢竟是以游牧民族為藍本想象出來的,沒先來兩輪齊射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我只得鬆開雙手垂直下落,降到敵人衝鋒的路徑上,後面仍有近三分之一的半人馬尚未通過。我能夠明確的察覺到對面的不懷好意。

降至離地約3米高處,我狠狠的蹬了一腳城牆。整個人向反方向彈出。當我用雙手支撐落地之時,最後一小隊的半人馬剛好從我面前擦身而過。

我險之又險的躲過了這一波攻擊,但是付出的代價是離開了城牆的掩護。早先衝過頭的半人馬已經折了回來,奔至前方不遠處。

我知道已經失去再次回到城牆上複製之前做法的機會了。真正的考驗即將到來。

但不可思議的我心裡並沒有恐慌。我早就決定了,我要代替她守住這裡。要像她那樣,像個英雄一樣戰鬥。

我拔出了少年游,我感覺自身的血液已經完全沸騰了起來,甚至彷彿能夠聽到自己內心爆發出了一聲聲喜悅的咆哮。

殺!此刻我腦子裡並沒有恐懼、也沒有憤怒和憂愁。我只是單純的想要揮出手上的劍,想要品嘗着敵人的鮮血。

我的思維在加速,敵人的動作越來越慢。我能夠本能理解他們動作上的破綻,選擇最好的躲避方式,選擇最好的攻擊機會。

弱小。我用手上的劍割斷了敵人的喉嚨。

弱小。我用左手抓住槍柄,少年游狠狠刺入跳動的心臟。

弱小。我削掉了敵人的前蹄,對方撲倒在地,我從背後補上一記,然後向一邊跳開。剛好避過右邊刺過來的矛尖。

星光在我面前不斷爆散,如同為我的表演助興。我從未想到自己居然能夠如此強大。殺戮的喜悅充塞着我的內心,讓我無法思考其他的一切。

直到我看到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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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何時出來了,大劍拖在身後,搖搖晃晃地向我這邊走了過來。我彷彿被一頭冷水澆下,徹底清醒過來。

“木蘭姐!”我大喊。她彷彿沒有聽到一般,在大軍之前如同扯線木偶一般蹣跚行走。

我很想和她匯合,但是周圍的敵人太多,無法靠近。

一部分敵人也發現了她,向她的方向發起衝鋒。

我心急如焚,卻根本無計可施,剛才那樣神勇的狀態如同曇花一現,我陷入左支右絀的危險境地。

不知是不是本能反應,她揮動了大劍,將正面衝過來的敵人橫斷開來。在爆散的星光之中,我清楚地看到她睜大了眼睛呆立不動,原本蒼白的臉色更是變得煞白。

我立刻就知道她看到了什麼。或者說她終於發現了,她自己一直都沒有發現的殘酷真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隨即傳來。即便我早有思想準備,這份痛苦依然讓我喘不過氣。但我還是勉強自己注視着她。

她將手中的大劍從下向上斜斜揮動。至半高之處再突然拉高從正上方疾斬而下。劍氣猶如實質一般分成無數光芒席捲四野。劍芒所過之處,半人馬全部化作了星光。

整個軍隊估計減少了有近五分之一。雖然不是時候,但這份誇張的威力還是讓我覺得匪夷所思。

後面的戰鬥便沒什麼可說的了,她如同殺神一般沖入敵陣,當者披靡。直到日落時分,倖存的數十敵人退去,只留下我和她站在了這裡。

我緊緊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瞬都不願移開視線。我無端能夠明白,最後的時刻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