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傅立叶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知道是因为在白天睡了一整天而打乱的生物钟,还是因为傍晚发生的事情让他失睡,或者单纯只是因为窗外的月光过于耀眼。

于是傅立叶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了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性命剑道真解》。他没有开灯,因为月光已经足够他看清上面的文字了。之前傅立叶一直没有迈出那临门一脚,可以说是他的觉悟不够,他以为有了叶南秋和燕惊鸿的帮助,自己和苏梨果就高枕无忧了。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叶南秋神通广大没错,可是对方对于他来说也是同样的神通广大。如果他想要对自己下手的话,傅立叶就连反抗的能力也没有。

故而,傅立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自己也能拥有像他们一样的力量,最起码能够自保。尽管傅立叶对自己的未来依然迷茫,可是他已经知道了现状需要改变。就算不知道改变的办法,那也要勇敢走出第一步。

叶南秋告诉过他,如果他要开始铸剑心的话最好要在他叶南秋的监护下尝试,不然可能会因为失败而造成走火入魔的危险。不过现在傅立叶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不想再因为自己的犹豫而让自己再度置身于危险的境地之中。如果连保护自己的力量也没有,又怎么能保护其他人呢?

所以傅立叶下定决心,在床上盘起腿来,把书册放在腿上。

在内剑法的修炼中剑心就好比是筑基,内剑之法铸造的剑与主人的性命相关,每个人的剑都是独一无二的。这其中的区别不仅仅是日后的打磨所造成的,早在筑剑心的时候,由于每个人的思想不同、性情不同,铸造出来的剑心也是不同的。剑心没有最好的,只有最适合主人的。

但是,如何铸造出适合主人的剑心就成了内剑法修炼的第一个难题。也因为这个导致内剑法的修炼分成了好几个派别。有的派别认为铸剑心要有无意之意,提倡水到渠成,这样铸造的剑心才是最符合主人性情的。有的派别认为,铸剑心要故意去强化自己的念头,这样铸造出来的剑心才是主人所需要的。还有派别认为,铸剑心不必去想思考太多东西,剑心就像是心理测试一样,铸出什么东西不是表层思维能决定的,而完全是根据更深层的因素而得出来的,所以每个人的剑心一定是适合他的。

当然,傅立叶不知道这些派别的争论,他只是一门心思想要变强。

根据《性命剑道真解》里面的说法,傅立叶需要放空念头,进入入定的状态,然后以自己的信念为金汁将剑心铸造出来。至于信念的金汁是什么,剑心又怎么铸造,书里面将这关键的一段说得玄之又玄,傅立叶看了好几遍都是一头雾水,他只能将内容记下,并安慰自己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叶南秋教过他入定的要诀,傅立叶很快就进入了状态。然而在他入定了之后,却陷入了和之前一样尴尬的状态——什么动静也没有。他的识海中只有无数念头在涌动,完全没有书中提到的金汁。

傅立叶试图以叶南秋解释的方法,选择一个念头作为信念来强化。然而这行不通,膨胀的念头只会不断地发散开来,以至于脱离傅立叶的压制甚至破坏他入定的状态。

该怎么办?

傅立叶束手无策,如果是前一天他恐怕早就放弃了,但是这一次他没有。然而,尽管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结果总是不尽人意,这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那本册子的真实性了。

难道这个东西其实是蜀山的不传之秘,以至于叶南秋也不知道底细?莫非真的要向那个剑客低头,才能得到修炼的正确方法?

傅立叶胸中憋着一口气,开始有些急躁起来,然而他越是急躁,这道难关就越是难以跨越,眼看着他就要陷入负面循环之中。这个时候傅立叶隐约想起叶南秋在教授他的时候提到过,他在修炼五雷正法的时候观想的是雷部诸正神,那么傅立叶在这个时候观想剑有没有用呢?

心血来潮之下,傅立叶决定试一试,于是他再度集中精神,试图在识海里观想出一把剑来。这件事可不想听上去那么简单,观想本来就不是个简单的活,要事无巨细地凭空观想出一把剑来那更是难上加难。傅立叶几乎是在一开始就被难住了:他不知道要观想什么样的剑,剑的形制千差万别,而观想的形象又是不能含糊应付过去的东西。往往他想出了剑上的铭文,又把剑首的花纹给忘了,使得剑分崩离析不成整体。他也试过观想那把家传的宝剑,可是总有那么一两个细节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恐怕是因为平时观察得不彻底导致的。

不过这没有难住他多久,傅立叶灵机再动:既然我想不出剑的样子,那我像铸剑一样一点一点的来想不就好了。

于是他的识海里陡然出现而一根烧红的的铁条,那正是他观想出来的剑胎。

“乓!乓!乓!”

意识化为锤子,精神化为力量,傅立叶不断敲打着那根灼热的铁条,而随着敲打的进行,他识海中的念头开始向着剑胎移动,如同炉中的火焰一样聚集起来。但是傅立叶没有察觉到这件事情,他的注意完全集中在打铁上。

“乓!乓!乓!”

红彤彤的铁条逐渐成型,那俨然是没有装上剑柄的剑条。傅立叶感觉他的精神力在飞速损耗,但他还是照着八面汉剑的样子塑造着剑条的形状,塑造着他心目中的剑。剑在逐渐成型,这把剑是傅立叶一点一点打造出来的他知道这把剑的没一处细节,甚至直到这处细节是如何产生的。

傅立叶逐渐感觉到疲倦。事实证明在晚上修炼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他的精力基本上已经在白天消耗得差不多了。傅立叶只能强撑起精神,完成最后一步——淬火。和现实里的淬火不同,识海是他的精神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他的意志在发展,所以剑的淬火并没有失败的风险,甚至于他完全不需要淬火这个步骤。但是傅立叶在冥冥中有种预感,因为淬火宣告着刀剑的诞生,所以观想淬火是个关键性的仪式,很多东西在淬火之后会有关键性的变化。于是,傅立叶在打造好剑条以后,剑条陡然浸没在识海的无数念头之中。

观想中傅立叶发现,那把剑竟然一点一点地开始成型,剑格、剑柄、剑首依次出现,那清晰的印象出现在傅立叶的识海之中,仿佛那是他“看”到的剑,而不是他“想”出来的剑。无论他念头如何变化,那把剑的形象都固定不变,甚至傅立叶故意去篡改都没有效果。

“原来这才是观想。”

傅立叶心中明悟,自己已经铸出了剑心。这剑心,就是心中之剑!

这临门一脚,傅立叶已经迈了进去!

“给你起个名字吧!你是我在晚上机缘巧合之下铸成的,就叫你‘夜悟’好了。”傅立叶念头一起,两个云篆铭文就浮现在剑身上,这剑仿佛有了灵性一般向傅立叶传达着它的喜悦。

傅立叶心满意足,准备结束入定。可就在这个时候,变故突然发生了。似乎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东西闯入了他的识海。心血来潮之下,傅立叶“抬起头”,却在识海之上再次看到了那个诡秘的空间,那里无光无影,无色无音,只有星光体在那里永远地飘荡。

那是太虚幻境?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识海里?

傅立叶发誓他绝对没有任何关于太虚幻境的念头,它就像是突然闯入傅立叶家中的不速之客,傅立叶也没有任何办法破解这个突然出现的意象。异常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一道剑光自太虚幻境中飞来,那是一把古朴而又充满了霸气的剑,被一层薄薄的红黑色烟气环绕着,剑身上的鎏金铭文在烟雾中或隐或现。古剑理所当然般盘踞在在傅立叶的脑内,那红色的烟雾很快就笼罩了傅立叶的识海。

这是什么东西?

傅立叶不知为什么没有惊慌,因为那把突然出现的剑反而能带给他安心的感觉。

但“夜悟”则不同,古剑出现之后,“夜悟”就开始颤抖起来,向傅立叶传达着它的恐惧。那把古剑似乎很不满“夜悟”的存在,于是它一剑斩去。

“咣当!”

在傅立叶震惊的目光中,“夜悟”被它当场斩成了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