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傅立叶赶到教室的时候,距离上课只剩下不到十分钟了。然而教室里的却只有寥寥几个学生在嬉戏打闹,完全没有快要上课的样子。对此傅立叶也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班级的学习气氛不是很好,大部分的学生都要等到上课的前几分钟才成群结队地往教室里挤,迟到那更是家常便饭。

傅立叶无所事事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苏梨果的座位上——那里理所当然是空的。傅立叶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和苏梨果提议一起去追她的表哥了,想起那两个怪亲戚的奔跑速度傅立叶就一通摇头,苏梨果要找到他们可得费好大一番功夫了。

结果苏梨果到上课铃响过之后也没有来。果不其然这在班长点名登记的时候引起了骚动,毕竟苏梨果给人的印象就是那种“全班迟到她都不会迟到”的人。但今天苏梨果似乎是有意想颠覆老师和同学们对她的刻板印象,直到第一堂课结束她也没有出现。

因为有些担心,傅立叶无论如何也看不进手中的英语习题,于是他干脆把那本剑谱给拿出来偷偷地研究。依靠着无数次在晚自习偷看杂志的经验,傅立叶有自信不会被抓到。很快他就再次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是不是还把笔当成剑来演练剑法,惹来他同桌宛如看小学生的眼神。

“我说傅总,你这是从哪个乞丐手里弄来的如来神掌啊。”

“去去去,别烦我,我练绝世神功呢。”

“还绝世神功,你这是天外飞仙还是孤独九剑啊。”

“你懂个屁,帮我看着点老师啊!哥学会了就教你,封你做为师的开山大弟子。”

“去你的吧。”

同桌甩了他一根中指,继续背书去了。

傅立叶正想教育一下他,抬头却看见苏梨果挎着书包有些狼狈地进了教室。当然,现在的苏梨果又变回了往常不起眼的打扮:宽松的运动装、大大的黑框眼镜,还有略显土气的发型。尽管这样打扮也是漂亮的,却和下午傅立叶遇见的她是完全不同的气质,也难怪傅立叶会认不出相处了两年的同学了。

对于已经见过苏梨果“真面目”的傅立叶来说,现在的他满是“不真实”的荒诞感觉,他不知道之前的那个苏梨果和现在的这个苏梨果哪个才是真正的苏梨果,或许下午遇见的那个人是她的双胞胎姊妹,或许是长相相似的其他人,或者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妄想。

似乎是察觉到傅立叶的目光,苏梨果冲他偷偷使了个眼色,傅立叶这才感觉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里。

那个人果然是她。傅立叶这样想着,躁动的心终于安静了下来。于是傅立叶继续研究他的剑法。

这一研究就是一整个晚自习的时间。整个晚上他都没有离开过座位,眼睛也没有离开过书页。傅立叶从未如此专注过,他从未像现在一样渴望学习,或者说,以前他学的东西从未像这本剑谱一样引起他的兴趣。于是在不知不觉间,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过去了。直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傅立叶也依然没有从知识的海洋中脱身出来。眼看他就要错过最后一班公交车了,这个时候——

“傅立叶同学?”

耳边响起温柔的呼唤让傅立叶回过神来。他这才察觉到已经是回家的时候了。

“啊啊啊,糟糕糟糕,怎么都这么晚了!老潘你……”

傅立叶还以为提醒自己的是他的同桌,没想到转过头看到的却是苏梨果那带着黑框眼镜也掩饰不住可爱的脸蛋。

于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傅立叶脑袋里的保险丝再次烧断了。

“S、S、S、S、Sū、苏、苏、苏、苏梨果?”

语言模块检修完毕,现已恢复功能。

也不怪傅立叶的反应会这么大。即使是做了两年的同学,傅立叶却没有和苏梨果怎么交流过。或者应该说,全班同学都没有怎么和她交流过。不知道为什么,苏梨果总是自然或不自然地疏远所有的同学,就连开口请求别人帮忙也是从来没有的。再加上她不起眼的打扮,全班师生大多只知道班上有这个同学,却根本没有什么交流,更不用说朋友之类的了。但是独来独往也好,形单影只也罢,苏梨果却总是安之若素,仿佛这样才是正常的一样。对于这一点,傅立叶就很佩服她,如果半个月不让他和朋友说话,那他可能就会发疯了。

“之前的事谢谢你了。”

“喔……呃……那个……不客气。”

傅立叶不敢直视苏梨果的眼睛,于是他低头开始收拾东西。尽管他的心脏不争气地砰砰直跳,但是表面上他还要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

“所以你表哥和堂妹……找到了?”

“还没,不过我想应该没关系的,虽然我表哥脑子有点问题,但也只是妄想症而已,回家的路还是认识的。”

“那还行,你也别担心了,不会有问题的。”

谈话间,傅立叶已经把书包收拾好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苏梨果双手合十央求道,“之前的事情不要和别人说好吗?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没、没问题。”傅立叶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如果继续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顶得住,“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你坐公交车回去吗?”

“对啊。”

于是苏梨果拿出了她早就准备好的书包:

“我也是,我们一起去车站吧!”

“!!!”

那一刻,或许是傅立叶迄今为止的人生中,距离死神最近的一次……

开玩笑的。

尽管心跳可能漏掉了几拍,傅立叶还是摆出了一副面瘫的表情点头同意——不是他不想笑,此时此刻他只能勉强维持面部表情保持不动,如果嘴角稍微翘了翘估计就会顺势咧到后脑勺。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傅立叶还在和自己的面部神经作斗争,自然没有精力去思索话题,如果这时候有人问他话,估计除了“嗯”以外不会得到其他回答。而苏梨果则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担心她的两个堂表亲。

傅立叶好不容易夺回了表情的控制权,正想用天气这个万能话题向苏梨果搭话的时候,一声巨大的喝叱声在僻静的校园里骤然响起,如同晴天霹雳,差点震破傅立叶的耳膜。

“妖孽!终于找到你了!”

声音来自于不远处的路灯上,没错,就是那种高高的路灯杆上。随风飘扬的白色道袍非常有辨识度,特别是在以黑夜为背景的情况下,就像是一面白色的旗帜。不用说,那人正是傅立叶下午所遇见的“表哥”。

傅立叶还在困惑他是怎么站上去的,一旁的苏梨果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她向着傅立叶的身后靠了靠后,这才好转了一点。

“表哥,你又犯病了?赶紧下来吧,我同学还在这里。”

苏梨果在这句话里把“表哥”和“同学”这两个词咬得很重,生怕对听不明白。

“哼,你还胆敢挟持凡人!以为这样做就能逃过一劫吗?没用的,就凭你的道行还想在我眼皮底下伤人?”

“不是的,我……”

“伏诛罢!”

话未落音,那“表哥”一个纵身,竟然从数米高的灯柱上一跃而下。傅立叶正想转过头,不愿看到他摔成肉泥的惨状。没想到这边还未转头,那边就是一个凌空飞渡,踏空而行,惊得傅立叶的下巴都要掉了。

“苏梨果同学,这是怎么回事啊!”

苏梨果却顾不得回答了,因为那“表哥”手中兀地变出一把三尺长剑,朝着她刺来。苏梨果一个错步想要躲开这一剑,却想不到对方早就有所防备,长剑如游蛇一般迅速变化,向着苏梨果的咽喉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黑色雨伞突然插入战局,一打剑锋,招架了这一剑。手持雨伞的竟然是傅立叶!原来是他情急之下,忽然想到了那几式他研究了一晚上的剑招。于是他一咬牙,以伞代剑拦住了那剑客。

“表哥你先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滚开,谁是你表哥!你这呆头书生不知好歹,我这是在救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