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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我真后悔当个好人，至少在那一瞬间，我就不应该有那样的念想，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丢掉性命，着实不是正常人在利害判断下会作出的选择，可惜当我后悔的时候，痛觉已经遍布全身了。
望着路过的人们都围在那个女孩的身边，只有我周围空无一人，我那留在心底准备送出的欣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穿着手术服的医生摇了摇头，与他一同的护士也跟着离开了，周围安静得很，这就是死吗？如果能那么安静地死去，或许是我这失败人生的最好结局了。
「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好了吗？」
那个黑影如此向我询问，朦胧的视野无法让我看清影子的真面目。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救下那个女孩吗？」
当然......
那个女孩是多么可爱啊，日后一定有更加精彩的人生等待着她，至少不会想我一样一事无成......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好的，我收到了，就此安眠吧，与这毫无精彩可言的人生告别吧。」
我开始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了，慢慢地，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
「在那个世界重新来过吧！」
什么？
还未来得及思考那句话的含义，便如坠入梦境一般失去意识。
「你这家伙......」
「给我把他杀了！别吓到马匹，这两头老马还能拿去卖点钱。」
当那令人厌烦的嗓音将我从睡梦中拉起的时候，浑身的酸痛却令我不由得叫出声来。
「里面装了什么？」
「这不是你这种劣等人能够知道的！」
「劣等人？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外面越是嘈杂，我越是烦躁，开始想方设法破坏这禁锢着我行动的木箱。
「快！把箱子撬开！」
我停下了动作，直到箱子的角落开始出现缝隙，微弱的光线从其中射出，我才认识到，自己从未像此刻一般渴望光明，这种重获新生的感觉，重新将新鲜空气吸入肺中，确确实实活着比任何事情都要振奋人心。
「喂......那边的人怎么看的！怎么会让这怪物溜进来！」
「快......快跑！」
「啊啊啊啊啊啊，别，不要，不要！」
一阵骚乱过后，周围恢复了沉寂，好不容易花九牛二虎之力将箱子踢开，从中探出头来，却看到周围遍地是残肢断臂，甚至有肢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不远处，一道巨大的身影正高举着没有任何反抗的尸体，或许是太过震惊，剧烈的呼吸引来了那家伙的注意......
拳头大的眼睛直勾勾望过来，那双尖锐的牛角上沾满了血液，这噩梦一般的开头，便是我新人生的开始了......
如果不是路过的猎人对我施以援手，帮我逃离这个困境的话，说不定我又要体会一次死亡。
1
「早啊，明先生。」
一大早被穿着连衣裙的金发女孩叫醒，若不是这样的事情在前几天已经发生过几次，他绝对会认为这是在做梦的，但事实不然，他确确实实是处在这个奇怪的世界中，至于怎么奇怪，如果一个人说自己能够使用魔法，而且还要给现场演示，恐怕不是街头卖艺的就是欺诈师，可在这个世界，这样的人几乎遍地都是，就连将他从困境中救出，眼前这个女孩的父亲也能使用魔法。
「你等一下，我先去洗个脸。」
抱起坐在他腹部的女孩，再轻轻放下，她微笑着看着明缓缓走出门口，那张脸如清晨绽放的花儿一般招人怜爱。
「起来了吗，你不会是哪个地方的贵族吧，竟然能睡到那么晚。」
「哈哈，这个......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面对这种关乎他身世的问题，他也只能以苦笑应付，现在的身体并不如原来那样，就连样貌的发生了巨大变化，若是以奇幻小说的定义，他并不是以「转生」或者说「重生」的方式来到这个世界上，要定义的话，明本人更愿意将其称为「附身」。
将原来身体主人的意识赶走，新的灵魂再强行进入那副空的躯壳中。
也许是他疯了也说不定，但住在这几天的所见所闻来看，他更加相信是这个世界疯了。
「今天我和几个朋友打算去森林调查一下那只怪物，爱丽丝就由你来接送吧。」
「嗯，到时务必将结果告诉我，我也想知道那只弥诺陶洛斯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啊，那就是只怪物，没有必要给它专门起个名字吧。」
「弥诺陶洛斯！弥诺陶洛斯！」
一旁的爱丽丝一边念着这拗口的名字，一边挥舞着手上的汤匙。
穿过森林，走在前往镇子的小路上，总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与他们交谈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从他们口中说出的事实对于明来说就像是在讲故事一般，这也是快速收集关于这个世界情报的方法之一。
至于语言......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这里的人都操着一口熟练的中文，但从文字上看，更偏向于日耳曼语族，所以目前也无法得出其中缘由，需要重新学习是必不可少的了。
「这里就是私塾吗？」
「嗯！」
眼前的建筑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宏伟，甚至用简陋来形容都是一种褒奖，不过仍然能透过墙壁的裂缝看到坐在里面挺直腰板认真听课的学生。
「您好！您就是爱丽丝提起的那个叔叔吧。」
叔叔......虽然明自认为自己的样貌确实不算年轻，但这句话还是对他年轻的灵魂造成了伤害
「是的，您好。」
两人伸手相握，那双长满老茧的手如砂纸般摩擦着明那细腻的掌心。
「这里很简陋是吧。」
「哪有，知识的殿堂不存在简陋一说。」
「哈哈，第一次听到还有这种说法，真是受宠若惊，可惜这个镇子里王都太远了，本来就很贫穷，神职人员自然也不愿意来这种地方开设学校。」
「这样其实就挺好了，等他们需要更多知识的时候，自然会出去寻找的吧。」
见老师还在上课，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明便独自离开在镇子里闲逛，见识了一些没有见过的水果，以及奇特的服装，虽然不清楚是不是特例，但这里的生活水平似乎还停留在他印象中的古时候，欧洲老式的穿着，以及看起来古老而实际上才刚刚建成的建筑，仿佛是他穿越了时间，回到了过去，可一旦看到街上有人使用魔法烤制食物，就不得不认清事实——这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因此绝对不能让过去的常识束缚了自己。
在镇外的空地尝试性使用了一会魔法，直到镇子里钟声响起，去私塾将爱丽丝接回，崭新生活的又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他总是会思考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重复和从前类似的生活？
2
在猎人卡尔的木屋住了有两个星期，明常常会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会去想这幅身躯原本的主人去了什么地方，会思考他之前的人生到底是怎么度过的，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被困在木箱中。
某个傍晚，在野外练习完魔法的他刚回到去，卡尔上前询问爱丽丝的去处，据他所说，想着快到饭点明还未回来，他便让爱丽丝出去寻找，可事实上明在回来的路上压根没有看到其他人，这个时间还游离在森林中是非常危险的，因此两人商定在太阳落山之前，分头寻找爱丽丝，如果落山之后还没有结果，就去请求其他猎人一起帮忙。
从出发开始，他就没有停下过脚步，大部分时间都在奔跑，以至于回到木屋时喉咙几乎干渴到说不出话来了， 然而就算他能说出话，也没有人能聆听，卡尔压根就不在这，即使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仍然没有人回来，因此他只能点燃火把，再次回到漆黑的森林中，希望他们能通过火光察觉到明的存在。
「爱丽丝！卡尔！」
不停地重复着喊叫，双眼不断在黑暗中寻找着任何踪迹，最后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了他正在寻找的人......的尸体。
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那张扭曲的脸确确实实是卡尔的，被从中间撕开的尸体其中一半开挂在树枝上，肠子等器官垂在半空中，绿黄色的液体从被撕裂的内脏中流出，除此以外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地上的血液还未完全凝固。
也就是说，他的死亡时间并不算长......凶手应该还在附近！
他双手颤抖着，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毕竟有这样怪力能将一个健硕男子从中间撕成两半的怪物还在附近，运气不好的话，自己就会落得和眼前卡尔一样的下场。
「呼。」
就算调整呼吸，仍然无法令心情平静，反倒是让黑暗中的那双眼睛察觉到了他。
一阵风将地上的落叶吹起，若不是那双猩红色的眼睛在火光下格外显眼，明及时做出了回避动作，他的胸膛恐怕已经被那双突然顶上来的尖锐牛角刺破了。
怪物的体型比起两个星期之前还要大不少，胸前白色的毛发已经被血液染红，从它身上散发出那股味道来看，怕不是已经吃了不少动物。
巨大的拳头挥打向明的脑袋，他忙着躲避，却让火把脱了手，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落入树叶堆之后烧得更旺了，周围的骨头和尸体映入他的眼帘，其中还不乏人类的骨骼和干瘪的皮肤，这更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获得的新人生，还未好好体验就到此为止未必也太过悲惨了。
他想着拼尽全力也要殊死一搏，一步步与怪物拉开距离，却忽视了脚底下的危险。
踩入被杂草掩盖的土坑，并狠狠地摔了一个跟头，还未来得及起身，怪物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了，他心想着自己快要死了，却没有过多恐惧，可能是经历过死亡的原因，他想着只要闭上眼睛，或许就不会有过多痛苦了......
他开始回忆这两段人生——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同样的悲剧，这次甚至还要扯上卡尔爱丽丝一家子来为自己陪葬......
「这不是活得越来越差劲了嘛！」
此刻他内心除了颓废以外，还有那么一点作为人的尊严，正在不断驱使着他身体的动作。
「火之女神，请打开通往炼狱的大门，以火焰蒙蔽我敌人的双眼吧！」
魔法阵随即出现在怪物脚下，一道通向天空的火柱将那怪物包裹起来。
「行得通！」
他忍不住把内心所想的说了出来，其中还包含着些许喜悦。
「水之女神，请......」
他本想着召唤水系魔法再利用风系魔法将水冰冻，但身体却提前感受到了严寒，刺骨的冷令他外露的皮肤有些疼痛，环视周围，几乎所有树叶上都结下了冰霜，他不由得开始打起了冷颤。
「还有人活着吗？」
声音来自不远处漆黑之中飘散的白色雪花，等到凑近了，他才明白那是人的头发，如雪般亮白的头发，那一身几乎全白的短裙，全身上下就连皮肤也是纯洁无瑕的白色，唯一就那双眼睛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如此美丽的少女突然在这种场景下出现，明的心头全是疑惑。
难道说，这是存在于这座森林的幽灵？
「你是什么人？！」
「我什么都不是，只不过受人委托，来这里有点事情要办。」
「这里很危险的！快走！就在那里，有一只怪物！我来拖住它，你快点走！」
「哦？原来在这，真是多谢了。」
她弯下腰向他表示感谢......应该是感谢？明自己也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那少女的手只是轻轻一挥，火柱便开始变小，然后消失，随后从她脚底出现的冰一直延伸到那怪物那里，直至将其冰冻。
再然后......那怪物随着破碎的冰块一齐变成粉末向四周扩散，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被惊呆在原地，像是和周围的树木同化，无法作出任何反应，事实上发生了什么，他的眼睛看得很清楚，杀死了那么多人的怪物，竟然被如此轻松地消灭。
如果她来早一点，卡尔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制止住自己内心罪恶的想法，他这么想，只不过是希望将责任推给别人，可实际上，事情变成这样，他要担最主要责任。
「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我只是暂时住在他家受他照顾的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人而已。」
「名字是？」
「司空明。」
「是个好名字，虽然不知道其中的意思，但听起来不错。」
「那还真是多谢夸奖......」
「伊莎贝拉，是我的名字。」
「噢，伊莎贝拉小姐......我现在有一个请求，麻烦您可以帮忙把爱丽丝救出来吗？她应该还活着！」
「你怎么就能确定她活着呢？这个森林可不止刚才那一只怪物。」
「既然还没看见尸体，那她就一定没死！」
「你真的这么想吗？」
「嗯！就算您不答应，我也会自己去找的！」
伊莎贝拉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嘴上还是答应了明的请求，两人就这样来到了森林深处的洞穴。
「这里应该就是情报所说的洞穴了。」
「情报？」
「哦，对了，忘记说了，我是这附近的猎人们雇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凑到那么多钱的，但既然他们那么用心，我也应该回应一下那份诚意才对。」
「那就麻烦您了！」
刚进入洞穴，便能闻到一股排泄物的味道，即使站在伊莎贝拉身后闻到的尽是一些冰凉的空气，他仍是能分辨得出来。
「这是什么地方？」
他抬起头考虑到这应该不是刚才的弥诺陶洛斯能够钻进来的地方，便如此发问。
「妖怪的洞穴。」
「什么妖怪？」
「绿色皮肤，很矮，很丑，性格也很恶劣。」
「哥布林吗？」
「嗯？」
她突然转过身，疑惑地望着明。
「怎么了？」
「你难道说有给怪物起名字的爱好吗？」
「抱歉，我说错什么了吗？」
「那些东西不值得拥有名字。」
她原本平和的表情突然变得凶恶起来，想必是想起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了。
「我为我的行为道歉，请不要为了我这愚蠢的话停下脚步。」
道歉过后，伊莎贝拉又恢复了冷静，带着明继续往深处走去。
3
「明先生，我好痛......好痛......」
被绳子绑在半空中的爱丽丝发出痛苦的呻吟，可明却无动于衷，除了震撼之外，更多的是害怕，对这个未知世界的恐惧，一路上伊莎贝拉杀了不少哥布林，几乎都是一击必杀，除去她本身的实力强大以外，或许还有其他原因驱使她果断地下杀手，而现在明知道了——将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的双腿双手切断，像是炫耀战利品般挂在墙壁上，做出这等行径的家伙，绝对不需要给予任何同情！
「对......对不起......爱丽丝，我，我现在就把你放下来！」
他刚伸出手，一根冰刺便穿过他的腋下，刺中爱丽丝胸前，带有体温的血液沿着冰刺留下，逐渐凝结，短暂几秒过后，她便没有了呼吸。
「为什么！」
「她已经受够苦难了，以这样的姿态活下去，不如死了更好。」
「你怎么能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
「我不是什么正义的人，但至少还有仁慈之心，只有强者才配对弱者施以仁慈，这样没有痛苦地死去，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你......」
他一时间说不出话，就算不认同对方的观点，他也无法反驳，弱肉强食这种基本规则，在之前的世界就已经见识过了。
「对不起，爱丽丝，我没能......」
他强忍眼眶中快要溢出的泪水，转身朝着原来的方向跑出，留下在洞穴中缓缓取下爱丽丝尸体的伊莎贝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