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快一点,淋感冒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明白,但是我还得拽着这块布不让它掉下来。”

永乐镇在西大陆的北部,是奇恩王国里数一数二的大都市,位于国王的胞兄——巴尼·奇恩公爵的领地之内。

夏季总是多雨的,不同于大陆南部那种温柔而且纤细的雨,全部领土位于大陆北部内的奇恩王国里,下起的雨总是酣畅又猛烈的,而且还说下就下,来得很急。

为了躲避突然就豪放起来的降雨,威尔紧跟着尼雅,快速地跑到了平时尼雅休息的地方——位于贫民区靠外侧的一个小破屋,在那里面避雨。屋子里滴滴答答的,漏水有些严重。

“想点什么办法吧,威尔,使用个什么魔法吧。”

尼雅指着自己栖身之处的屋顶破洞处,催促着威尔,同时丢给了他一块抹布。

“好吧。”

威尔把身上擦干,蹲下身子,将手贴在地上,使用魔法。地面上伸出一根土石柱来,笔直升到了屋顶的高度,穿透了屋顶,向四周延展开来。

“哇,好厉害!”

尼雅将脑袋探出了自己家的破门,看到了新的屋檐,雨水从屋檐处不断流下。

而威尔则是抱腿蹲坐在地上,用双手捣着太阳穴,忍耐着袭来的痛感。

“这个只能维持几天的时间,等我附着在上面的魔力散去了,就会碎裂的。”

“那也足够了,等天晴了,再找些木板补一补屋顶吧。”

“你还会木工活吗?”

“不会啊,但就是找点钉子敲上去而已,没什么难的。”

“那到时候就交给我吧。”

“你想来?可以,当然可以。”

“你能够帮我找些衣服穿吗?”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我也不喜欢看你这副样子。对了,你饿不饿啊?”

“还好,没有特别饿的感觉。”

“是吗,随便你了,我自己吃了。”

尼雅从一堆在威尔看来是破烂的东西当中,翻出了一个铁罐子。打开之后,里面装着一些硬面包边,还有两个苹果。

“这一阵子,我才刚刚告别了三餐不继的日子。”

“抱歉,我会尽量出力的。”

“这些爱玛大婶给我的,作为交换,我得帮她的面包店倒垃圾。”

“看上去烤的颜色还不赖啊。”

“是吧?她家的面包店生意很好的,面包边其实也很好吃,当然,点心就更好吃了。”

“你还吃过她们家的点心吗?”

“吃过啊,爱玛大婶自己过生日的时候会烤许多点心,放到店外面,允许孩子们一人拿一份。”

“听起来是一个善良的人。”

“嗯,对贫民区的孩子挺好的。可是最近她好像有些烦心事。”

“哦?”

“这些天她们家的玻璃被打碎了好几回,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砸人家玻璃吗,感觉会是小孩子干的。”

“小孩子也不可以做这种事情,如果被我撞见了,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

“也有可能是什么人跟她有矛盾,用这种方式打击报复她,阿嚏——”

“不太清楚,爱玛大婶一直都有在向玛维兄弟会交保护费,已经跟他们讲了这件事,但是也没有什么结果。听说除了被砸了玻璃,还有一些糖和点心被偷走,不过都不多,就少了一点。”

“虽然损失不算太严重,但真的挺让人烦躁的。”

门外的雨声小了许多,天渐渐恢复晴朗了,透过门缝的光使得屋子里更明亮了一些。

“雨好像停了,我现在去给你搞身衣服,你好像有点着凉了。”

尼雅戴好罩袍的帽子,推开破门离开了,留下威尔自己守在小屋里。

“微微有一股子味。”

威尔在屋子里嗅了嗅,堆着的几堆破烂散发出一些味道。

“那个尖利的指甲,还有面貌,尼雅应该是有猫人族的血统吧,是猫人族和人类的混血吗?但她没有提起来,我还是不要问这些事了吧,免得踩到雷区了。”

威尔将这些杂物推了推,腾出了一块地方,然后蜷缩着躺在了上面。

“很潮湿也很闷,雨一停又觉得有些热了,真不舒服。一会儿忍着痛用风的魔法给屋子里好好通通风吧。”

冷热的交替让威尔起了一点鸡皮疙瘩,有点激着了。

“好想歇会儿。”

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感受那股味道,威尔的意识渐渐飞远,进入了睡梦当中。

梦境当中,威尔在一片荒野上,不断地走着,一直走一直走,从天亮走到天黑,很饿,很渴,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漫无目地不停走着。然后他摔倒了,把一大片草也给压倒了,费劲地站起身之后,威尔仍然只能继续走着,直到头顶传来巨大的风的声音,伴随着低沉厚重的咆哮——威尔被一条龙抓走了。

“咕——我睡着了吗,时间已经过去多久了?”

威尔梦到被龙抓走就醒了过来,被龙爪抓住并带上天空的感觉无比清晰和真实。伸展了一下身子,有点酸,刚刚垫着当枕头的手臂已经麻了。

“突然觉得好饿。”

威尔看了看尼雅的那个食物储藏桶,犹豫了一下,拿了过来,打开盖子,吃起了里面的食物。

“唔,唔,还可以。”

本来只是程度普通的饥饿感,在吃下一些食物之后,反而变得强烈了起来,威尔连连吃下这些尼雅的食物,直到见了底才停下。

“胃里好受多了,尼雅应该不会发火吧……可是吃都吃了,如果一会儿尼雅发脾气的话,就老老实实道歉吧。”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威尔观察了一下这个小破屋,确实很乱。

“还是别收拾了,别打乱了尼雅的摆放习惯,老老实实先待着吧。”

威尔重新躺回了刚刚的地方,翘起着腿,静静地等待着尼雅回来,同时尝试着挖掘出更多的记忆。

嘎——

小木屋的破门突然被踢开了,合页处已经很松了,门微微有些斜着。

“我回来了,你还在吗?”

尼雅带着一些东西回来了,见到了威尔躺着的威尔,和威尔当枕头用的铁罐子。

“喔,你没偷偷溜走啊。”

“溜走?我能去哪里啊。”

“这可是贫民区,你就不怕我找几个奴隶贩子来把你抓走卖了吗?”

“这我倒没考虑过。不过不要紧吧,如果你带人来了,我就把你们都冻成冰棍不就成了吗,虽然我会感觉有些痛苦。”

“那如果我趁你睡着了把你捆起来呢?”

“这样就头疼了,拜托你不要那么做可以嘛。”

“目前我没有这种打算,毕竟已经约好了。不过还得看你接下来如何表现。”

“就算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富有,我也至少会帮助你摆脱在贫民区生活的,市民证是2枚金币来着吧?”

“哼,你还能想起来市民证的价格,不错。好了,试试吧,应该有些大,但不会大太多,是长袖的,虽然会觉得热,但我觉得还是得把那些诅咒的花纹给遮住。”

尼雅把衣服撇到了威尔身上。

“这不算太旧啊,你为了我花了不少钱啊。”

“确实不便宜,但也还好,也算不上多贵。”

“你要回过身去吗?我准备穿上试试了。”

“动作快些。”

尼雅转过了身子,把带回来的其他东西一一放到了地上,等待着威尔把破布解下扔掉,穿上这些衣服。

“还挺合身,谢谢你了,尼雅。但就这一套吗?没有换洗的吗。”

“没有,换洗晾干的时候你就在屋子里光着等着吧。”

“那我尽量不要把衣服弄脏了。鞋子呢,有吗?”

“没有鞋,习惯光脚走路吧。”

“……好吧,你还带了些什么回来啊?”

威尔看着尼雅放下的一堆东西。

“还买了面包啊,还有鱼呀。”

“买了块面包,鱼是我自己捉的。”

“这么看来也算不错啊,贫民区的日子能过得这么好的吗?”

“怎么可能天天这样,这么大出血算是为了给你办欢迎会,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呃、当我没说。以后对外面说你就是我罩着的人了,算是我的头号小弟。”

“是这样啊,那谢谢你了,老大。”

“今天就不去领施舍的粥喝了,我们走吧,赶紧把鱼烤了吃吧。”

“好。”

离开了小破屋,尼雅领着威尔来到了贫民区的一处空地,空地里架着几个篝火堆。贫民区的这些房子大多数是连成片的,一旦着了火,很容易就会烧得什么也不剩,人们都很小心,尽量在外边用火。也有一些人像尼雅一样住在单独的小木屋里面,但也都会一起在这里用火。

“这里怎么有这些篝火啊?”

“是别人弄得,大家可以自己烤些东西,只要记得添些柴火就行。”

“这还有调味罐哎。”

“那是盐巴。”

“一定是几个好心人。”

“哼,已经这么苦了,再不互相帮忙就更难活下去了。”

两人有一阵子都不再开口交谈,只是看着鱼被细木枝子串着,在火旁噼噼啪啪的烤着。火焰不断地跳动着,向四周散发着热量,尼雅和威尔脸上都出了些汗。

“平时戴着这个兜帽你不觉得热吗?”

威尔在鱼肉上撒着盐粒,重新开启了话题。

“还行,能防晒。”

“刺儿还挺多的。”

“呼呼——是吗,我觉得还行。”

尼雅连连吹气,让鱼肉温度降下一些,她吃鱼非常熟练,刺都被她利索地吐在了地上,堆了一小堆,威尔吃得就较她慢了一些。

有几个人也来到了篝火旁边,烤了烤自己带来的食物。有人加入时,彼此也都没有怎么打招呼,只是默默吃东西,吃完就径自离开了。

“今天是施粥的日子,人就会少一些。”

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威尔和尼雅也离开了篝火堆,稍微地闲逛了一会儿。

“是吗,没有施粥时人会很多吗?”

“嗯,会有些挤,需要抢位子。”

“那施粥那里呢,想必人都排了大队了,粥够喝的吗?”

“当然不够,教会的能力也有限,粥已经很稀了,却仍然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有的喝。”

“这样啊。”

“刚刚那个人烤的邓巴虫可真香啊,我也好些天没吃了,明天去捉一些吧。”

“闻起来确实很好,我还没有吃过呢。”

“你当然没吃过了,有正经食物吃谁还去吃虫子呢,这是贫民区的特色菜单。”

威尔没有答话,跟在尼雅后边走着,看着她,尼雅抬脚踢走了路上的一块石头。

“没穿鞋,你踢石头不疼吗?”

“不疼。”

“是啊。”

“我脚指甲比较结实。”

“我觉得还是穿鞋比较好。”

“散步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听你的。”

尼雅的屋子不算小,但只有一张吊床,是尼雅睡的。威尔只能在地上用土石的魔法升起一块地方,又垫上一些尼雅找来的破布和茅草,作为床铺用。

“面包今天不吃吗?”

“留到明天早上再吃。”

“不怕放坏了吗?”

“反正买的就是打折的放了两天了的面包。你要是担心会坏,就弄块冰出来,搁在桶上吧。”

威尔已经向尼雅坦白了自己吃了桶里的面包边了,但她没有发火。

“这屋子虽然顶子漏了一点,但还是不错,你自己盖的吗?”

“怎么可能。修修补补还可以,造房子我可不会。”

“难道是你买的?”

“你是傻的吗?就算是不会有人买的贫民区的破屋子我也买不起。”

“那是?”

“别人留给我的。”

尼雅翻了个身,威尔把这看作是话题打住的信号,也不再继续问了。

夏天的晚上如果没有风的话会很闷,还有蚊子不停地飞来飞去,一晚上咬了威尔好几个包。半夜时,威尔被热醒一次,他做了几块冰,用冰的融化来给屋子里面降温。有威尔吸引蚊子的体质和冰块带来的凉意,这是近几天来尼雅睡得最香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