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顾晓之也不知道自己在一楼做了多久,时间似乎早就悄悄跟着室内的温度流走了许多,一楼这大堂里空荡荡地只剩下寒冷和风声。

“他在想些什么呢......”脑海里无缘无故便冒出了这个疑问。

门缝间漏出来的寒气此时冷不丁地激得她打颤,毕竟也是半夜了,如果在一楼不开暖气的话那的确是冷的人要命。

“啊啾——”意料之外的人影出现在了楼梯上,顾晓之看着他说话,语气是在责怪他:

“怎么了?都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人影则是用问题来回答问题:“下面这么冷,你怎么不开暖气?”

顾晓之也没理会对方的答非所问,毕竟想睡着的人早就睡着了,此时还睡不着的人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于是她说:

“你认为有的人为什么要自残呢?”

“哈?”

“那我换一种问法,自残的人为什么喜欢自残呢?”

人影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他支支吾吾地说道:“那......那当然是因为他们喜欢了,难道喜欢一样事物还得说明是为什么嘛?”

顾晓之只是微微点下头:“其实自残和健身还是有相似的地方的,健身的过程漫长且辛苦,自残的过程痛苦且血腥,二者都不是人类身体认识中的‘舒适’状态,但那些人类的精神是肯定它们的,健身的人想要塑形、想要健康而去健身,自残的人想要体会到‘生的实感’而去自残,二者的相似之处就在于他们的精神感知和肉体感知都是割裂的。分隔开精神和肉体,对于人类而言是很重要的事情。你听说过古代那些习武者和苦行僧吧,他们修行的目的实际上就是为了意识到自己能分隔开魂与肉,‘我的身体想要的东西不一定是我的灵魂想要的’,其实每个人只要想做,就都能做到,这不是什么难事...嗯...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难事吧”

“你是想说自己挨冷这件事是为了把魂与肉分开么?”

“是吧......你想啊,挨冷不也是一种自残吗?其实健身之类的活动也能说是自残。”

人影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种说法。

“那么,你怎么也还没睡?”

“寻思东西,你呢?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也寻思点事情”

顾晓之笑了笑,人影已经走到她的附近坐下了。

“那么,你为什么想分开魂与肉呢?”

“那便说来话长了,其实我刻意虐待自己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比方说我偶尔会不吃饭,让自己饿着。”

“我还以为你是想减肥的呢”

顾晓之被他戳中痛处,一不小心急了眼:“没那回事!我只是要提醒自己罢了!”

“提醒自己?”

“你可以简单点理解,这么说吧,好比一个开关,我自我虐待的初心是为了分开魂与肉,但久而久之这件事已经成为我进入某种状态的开关了。”

对方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好了袁安,你不是要寻思事儿吗,你就坐在这好好寻思,不要出声。”

人影点了点头,然后把身子都埋进了沙发里。

袁安只是想着安丘儿的那件事。

而顾晓之则是盯着他一直想着安伯说的事。

2

清晨,我因为双眼眼皮曝露在空气里而被冷醒了。

说来也奇怪,昨晚那么冷,而我却在一楼大堂坐着睡着了。

待我稍微挣脱了点睡意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张厚被子,是它让我能安然睡在这个地方。

而且我起来的很早,毕竟我是被冷醒的,大堂的气温在此时下降到了最可怕的地步。

这么一想,我便对这张被子更是感激了,没有它我就冻死在这里了。

那是谁盖上来的呢......会是顾晓之吗?

我想不会是她,比起盖上被子,她理应会选择叫醒我这样更缺人情味的做法才对。

我再冥思了片刻,直觉告诉我也不会是安丘儿做的,毕竟,她已经和段时在一起了。

这时排除法便筛选出了最后一个人——段时。

这么一说,盖被子这件事确实很奇怪。

安丘儿跟顾晓之为我盖被子便是不可能,而段时给我盖被子却是合情合理的。

我撇开那些有的没的走上二楼,想去洗手间刷牙洗脸。我的头还很晕,毕竟到现在为止,我最多也才睡了四个小时,但我已经不想再睡了。

或许这就是昨晚顾晓之说的“魂与肉的割裂”吧。

——我的身体急需睡眠,但我却另有所向。

“别做多余的事情啊......”耳边又响起了顾晓之的那些话。

我知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