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表情管理的人 02
“你忘了这个？”
她手中摇晃着的是我的酒壶。
浅浅的一笑，嘴角可爱的翘起，浅粉色的，薄薄的嘴唇应该在精心保养，不知是不是涂了一些特殊保湿的唇膏。
深蓝色的头发被她绑成了一根辫子，从她单薄的肩头垂到了前胸。
细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看起来很像是高等学院派的学生打扮。
身高要比心绮华稍稍高出一些。
猜不透她正在打算着什么，就像猜不透一个青春期的少女。
“你是在帮我调酒？”
“抱歉，我可能没这种天赋，这酒还是还给你吧。”
可是嘴上这样说，风铃却并没有把酒壶直接交到我伸出的手中，而是自己主动打开了瓶盖，闻了闻里面的内容物。
“……你是在虐待自己么？李犬。”
“怎么了？”
“这根本就是工业酒精兑水。”
“我没有什么权利挑三拣四吧？喂，等等！”
风铃闭着眼睛直接喝了大一口。
然后立刻沉默着皱起了眉头。
那口烈酒含在她的口中，如同是她吞进了一条小鱼，在舌尖和口腔柔软的内壁中游动了一会，风铃唔唔的发出哼声，终于坚持不住。
她望了我一眼，似乎眼泪都在她眼眶打转。
“噗。”
“啊，果然。”
“抱歉，浪费了。”
“知道危险还要去试啊。”
“明明你每天都在喝的，我当然也想试一试味道。”
她用自己的手背擦试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温润的淡粉色，被酒精擦拭得更加柔亮。
气息有些起伏，吐出了粉嫩的舌头，显然她被刚刚的那一口辣到了。
好奇心害死猫吧。
她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每天都在监视我？
“总感觉你经历过的事情，我都想尝试一遍。”
似乎风铃觉得刚刚的那句话还没有更露骨，她又补充了这一句。
“那到时候‘战场呕吐者’这个名号就要易主了。”
“再喝两口说不定就可以。”
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少女会对现在的自己感兴趣。
我疑惑的打量着风铃，而她非但没有对我的目光感到排斥，还十分大方的反问起我来。
“我呢？我的哪里你比较在意？”
“这里。”
“够直接，指着人家的胸？”
“我是说你的心啊！”
“可惜，明明如果是胸的话……”风铃后面的话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动了一下自己的口型。
——看一下也是没关系的。
她又弯起嘴角笑了。
大概一个教科书式的，百分之百的微笑就是如此。
又让我想起了天上的爽朗笑容。
风铃没有了昨天见到她时候的成熟，以及她阻拦阿让的那种理智，此刻的她似乎是放下了某种担子，在我的面前完全成了一个好奇心极强的少女。
而我此刻正是她的研究对象。
“感觉李犬你的视线就像在透视我的身体一样。”
“啊，抱歉，让你不舒服了。”
“我没有说我不舒服吧？”
再这样聊下去会继续中她的套路。
为了岔开话题，我从她手中取回酒瓶，打开喝了一大口。
“我只是觉得可以每天保持微笑的人真的是了不起，风铃。”
“哦？原来是昨天的事情。”
“算是吧。”
“如果你是在意我昨天对你的笑容，大可不必，我只不过是对任何人都一样，只是表情管理。”
“表情……管理？”
风铃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一边用两根食指推动着自己两侧白嫩的脸颊向上移动，如同一个木偶一样将自己的嘴角抬上抬下，完美的笑容也被她呈现的淋漓尽致，似乎是在演示给我看。
“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是演技呢。”
“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好意。”
难怪。
她和神夜的性格有几分相似，可是更加圆滑世故。与选择给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带来恶意的神夜相比，风铃选择的是用这种“演技”，这种最廉价的好意来处世。
的确是一种更聪明的方法。
“我懂了，可是，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你要来帮我拦住阿让。昨天几百个人里面只有你站了出来。今天也是，你明明可以跟着大家伙一起逛一逛这里，享受久违的自由的，现在站在这里干什么。”
“你管这个叫自由？”
她的手缓缓抬起，轻柔的抚摸着锁住自己喉咙的“朵拉”。
“今天晚上，只要我们离开这个小镇两公里，脱离了冥石镇这个坐标超过两公里，这个东西就会启动，并且释放电击，将我们麻痹到无法动弹。”
“你从哪里听说的？”
“早上的说明会，李犬你一直在喝酒，当然听不到。”
“那我们移动的时候怎么办？”
“下一个坐标点是后天早上九点，在更向西边去的埃尔镇。”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按照他们定好的坐标移动，没有按时到达，定位器启动，就会没命？？”
她点了点头。
“所以说想要活下来，就必须和真正有实力的人一起玩好这场被安排好的……游戏。”
风铃向我走近着，镜框之下，她的目光中对我充满了期待，接着说道。
“李犬，你应该能感受到的，雷是个只有蛮力，但却无能的领导，他会把我们全部拖垮。……而且，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我们带去埃尔镇。”
！！？
不去埃尔镇？
虽然这个信息十分震惊，可我没有回复，静静等待着她的解释。
风铃的双眼眨了几下，目光望向了地面石板路上的黄沙，因为风吹过的缘故，地面上的细沙像是沙画一般时刻变换着形状。
“他想把我们所有人都拉到这附近，一个邪龙伪装组织的秘密基地去。”
“我没听错吧？”
她朝我摇了摇头。
“最近边境这一带，邪龙伪装的部队活动频繁。他在入狱之前就和邪龙伪装就有联系，据说早已经和他们的人联络好。雷还说那里的人懂得怎么拆这个‘朵拉’，可以给我们真正的自由。”
“雷把这种机密的事都跟你讲了，可见他还是很信任你的吧？”
“这话你也信？”
“至少是个解决办法。”
“我根本不信，这里不可能会有人可以拆开朵拉。就算拆掉朵拉，我们也将继续成为奴隶，再附赠给邪龙的人两台Targa！
但是没办法，我现在不会驾驶Targa，更没有力气阻止雷和阿让。”
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急切。
可能风铃分析的真的没有错。
邪龙伪装是一群为了资源和利益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家伙组成的。他们虽然有信仰，但是每一个人都明白，信仰远远不够，远远不够帮他们推翻尤里乌斯的王权。
雷想要帮我们解开“朵拉”，肯定也不是出于纯粹的好意。
“所以你想……找我这个酒鬼帮忙？”
“因为我相信你。”
“你们在谈什么？”
对话被打断了。
风铃立刻闭上了嘴。
阻止我和风铃继续谈话的人出现在了我身旁房屋的影子下。
阿让左手将一个牛皮纸袋抱在怀中，里面是一些面包，右手提着一个水壶的绑带，似乎是刚刚逛了一圈回来。
“在谈什么？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他明显的提起了戒备。
风铃刻意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我和她的距离。
“阿让，上午的驾驶，辛苦了。”
她恢复到了昨天在中央广场的感觉，似乎刚刚的性格只是对我一个人展示的一般。
“我在问他昨天是怎么能让Targa的四肢直立的。”
阿让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虽然他看起来对于Targa的操作很感兴趣，但是他绝不期望通过一个酒鬼来教他怎么做。
“问他干什么，肯定是喝醉了，胡乱操作了一通，不小心才让Targa的四肢平衡系统启动的吧！”
他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
“所以说他驾驶的Targa才刚刚走了一步，就摔倒在地了，这种碰运气和失败的经验有什么参考价值呢，风铃？”
“原来如此，是我高估他了。”
“真的是在浪费时间，昨天还没有教训么？”
我并没有反驳，任凭阿让在那边继续评价，可是我可以看得出，风铃表面上没有反抗，可是内心还是有些气不过。
“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花时间来理睬这个落单的废人。”
她轻轻挑了一下眉毛，看来这句话惹得她很不愉快。
“不过昨天我发现，”风铃吸了口气，决定还要赌气再反驳一句：“在你将喝醉的李犬拖上Targa的时候，头部撞到了舱门的横梁吧？”
“那是因为我是倒退着抱他进去的，视线看不到，这能说明什么？！”
“可是同样，李犬昨天虽然喝了很多的酒，不省人事，同样是倒退着，可是在自己的后脑经过舱门的时候，他却很自然的移动了一下，躲开了那个位置。”
阿让的眉头揪在了一处，并没有听懂风铃在讲什么。
可是我却明白了。
这些话是在对我讲的。
就像家里的一些突出的棱角，自己路过时早就可以很熟练的、快速的、甚至不用去看的避开一样。
Targa的机体内部构造早就已经深深刻在我的脑中，所以我下意识的躲开了。
而一个喝醉酒的普通人，在被另一个人拖入的时候，看不到后方的情况下，是不会主动避开这个位置的意思吧？
所以说风铃在昨天的那一刻就看穿了我。
我回头望着风铃，
她还以我一个她的“表情管理”式的微笑。
风铃已经把之前对我说的那句“因为我相信你”解释的很清楚了。
“阿让，你看清楚雷吧。说不定你在他的计划中也只不过是颗棋子。”
“看得清楚怎么了，看不清楚又怎样？？”
阿让的声音带着愤怒。
“反正我们本来就是囚犯，未来什么的，早就已经毁掉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