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夕阳下的圣女 01

“李犬上士……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这是对的。”

我朝着神夜咧嘴笑着,

而我此时似乎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笑意,

不,

说不定这还是我的幻觉。

神夜走出舱门,可是却由于精神高度紧张,她有些疲倦的直接侧坐在了Taichi的机翼上。

“能上来么?”

“哎呀,我可要试一试。”

我双手艰难的扒在了刚刚翻下来的阶梯上,

拖着我已经麻痹了的右腿,

忍受着全身的疼痛。

我最终瘫坐在了神夜身边。

她望了望我,

美妙的脸庞迎着丘陵间和煦的微风。

“你这条腿,不会跟林奇司令一样残废掉了吧?”

“不会的……他可是以一个小队在尤奥边境对抗奥斯三个纵队时候落下的伤呢,当然会比我这个严重点吧?”

“那可是林奇他自己说的吧?说不定是勾搭有夫之妇,在人家丈夫回来时,躲在二楼阳台上,一不小心踩空跌落摔断的腿哦。”

“……这个原因也很有说服力。”

我又瞥了一眼神夜,

她似乎刚刚弯起嘴角,

是在笑么?

不知为何,

全身的疲惫就在坐上了这个铁板的机翼之后就无影无踪。

这几天的危机,

就在我坐到神夜身边之后就烟消云散,

随着瓦里安那北部的丘陵山谷间的微风消散而去。

我和神夜两个人此时坐在翔空式的机翼上,如同是在初春充满绿意的田野里野餐一般。

“我其实是十分气愤的,李犬上士,现在也是。”

她深邃的黑瞳此时正凝视着我,

“是因为我刚刚阻止了你的复仇?”

“并不是因为那个哟。”

神夜的双腿摆在一侧,此时如同一条伏在海边礁石上的美人鱼。

“我气愤的是,李犬上士竟然此时能看透我的心思……这种关键的时候……偏偏是在我下了必死决心的时候,我缜密的计划被你看穿了……明明其他时候你都看不穿的……

明明其他时候……你就像一个笨蛋一样……

明明其他时候……你不会察觉到任何我的心意……

明明其他时候……你不会这么快就赶过来的。”

“喂,神夜……”

看到了泪水从她的脸颊倏地滑落。

“干嘛要这么遵守天上和你的约定啊……干嘛这么拼命地来阻止我啊……李犬上士……不让天上失望这件事,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那时候为了讨好天上,而来接近我……帮助我……将我带入了你们的团体里。

为了遵守和天上的约定,你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炮手。

为了遵守和天上的约定,你冲上来为我挡了奥斯的枪击。

然后今天又是这样……

刚刚就像一个梦,

明明当翔空式成功起飞后我就已经做好了包括死在内的所有觉悟……

我已经准备好了啊,

我已经全部放弃了啊,

我已经连你都甩掉了啊。

可这是……诅咒么?

你又一次出现了。

又一次。

又一次。

恭喜了啊……成功阻止了我,让我现在清醒,我真的很感谢李犬上士。

可是我真的怎么都逃不开吗?

我和你就要永远困在这里了么?

为什么啊,

为什么本应该属于我的……本应该是我自己一个人的恋爱故事……还会出现天上啊……

先喜欢上你的人是她,

先追到你的人也是她,

爱你爱得更多的人是她,

为你付出性命的人也是她。

赢不了……太狡猾了……这样太狡猾了……天上……无论我怎么努力……这里都会有一个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已经永远离开了,再也无法回来……这就是我永远无法打破的墙壁吧。

拿头撞也好,

用牙齿啃咬也好,

抓破手指也好,

我永远都破坏不了,已经留在我们记忆中的她了……

因为记忆中的她是那么完美。

记忆中的她才是你的恋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冰封住了,被博朗穆特峰厚厚的积雪永远冰封在那里。

所以……就这样算了吧……算了吧……我们……我……太累了。”

神夜沉默了下来,

而我的胸中此时积攒了太多要说的话,

这些话我在逃脱伊琳内的追捕时就已经想好,

想要对神夜当面说出口。

神夜最后手臂环抱着双腿,头轻轻地靠在了上面,刘海遮住了表情,我还能看到两行晶莹的泪珠留在了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说完了么?”

“别耍笨蛋了,你想说什么?李犬上士?”

“没事啊,我就是想问问,刚刚这算是……表白么?刚刚神夜上士的发言。”

“没有录下来有些遗憾吧,但是那么长的话,我只准备说一次哦。”

“的确是遗憾到想要为那些话出一张专辑发行的程度。”

“李犬上士就这么执着于我的痛苦么?”

“在我听起来,每字每句却是洋溢着温暖和可爱,如同冬日里加了牛奶的格雷伯爵红茶吧?”

“再也不喝茶了,李犬上士的比喻就像醉酒老汉的呕吐物一样呢。”

“抱歉,我重新说好了。”

我抬起了手,握住了神夜的肩膀,将她别扭的姿势转过来,转到了我的面前。

“神夜,我不确定自己的这些话是不是也准备只说一次,所以如果你现在身边有什么录音设备的话,请尽快准备好。”

“……你说吧……我……在听。”

“先回答神夜上士之前的问题,天上刚刚离开的那一年,我的确对于那句话有些偏执,就像是疯子一样,想将她的话贯彻到底,准备以死去的天上的名义将你保护到底。

但是渐渐地,我是说渐渐地啊,大概是最近一年,我发现其实事情并不是这样。

天上的这句话,主要是想让我继续活下去,不为了她做任何傻事吧?她给足了让我活下去的理由,一个当任何人来问我‘为什么不去死?’时回答的理由,那就是和你在一起,拼尽全力保护你。

与其说天上把你托付给了我,倒不如说,是把我托付给了你。

她相信你,

她相信坚强的你可以把失去灵魂的我从深渊中拉起。

再说一下,我自己的事情。

我现在心里还忘不了天上,

没错,这真的是永远都无法摆脱的事实。

尽管她的音容已经渐渐模糊,可是直到伊琳内的出现,她却帮我拼好了这三年已经渐渐丢失掉的,渐渐忘掉的,名为天上的拼图。

天上的模样,天上的声音,就连和天上在一起的时光也都更加清晰了。

拼好了,全部都复原了。

大概就是目前最强天上了吧?

我每每想起她,胸中都会揪在一块。

失去天上的痛苦永远会揪在这里。

和三年前一样么?

不,

完全不是了。

当你和伊琳内站在一起,和那么像天上的第四公主站在一起时,我的视线却总是想望向你。

有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发呆的程度。

如果面前所有的困难,都可以和你一起解决就好了啊……

如果遇到所有的景色,都可以和你一起欣赏就好了啊……

如果说我每每想起天上,胸口都会钻心的痛苦的话……

那神夜你的话……

我每每想起你的事情,

你就会在我的心中……荡漾。”

神夜终于笑了。

一边用手臂擦干泪水,一边像是受不了我了似的笑了起来。

“真的是……李犬上士……被你翻盘了呢……全部都被你掀翻了啊……我的世界。”

夕阳渐渐西沉,

最后就会出现星星了吧?

能等到那个时候么?

现在这里就在上演恋爱场景吧?

我和神夜凝视着下坡的公路,

却看到了一辆亮着车灯的吉普车迎面缓缓驶来了。

明明还是泛着火烧云的清澈黄昏,

那辆挂着尤利乌斯皇室印记的吉普车车灯却那么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