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悼念的舞曲 02
紧接着很快，我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很急，却很轻盈。
就像是朝着我全速飞来的导弹。
“到底是什么事啊？！”
“不见得是坏事。感受战争的沉重吧，记住，别弄哭她。”
红石最后嘴里在小声含糊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视网膜出了问题，
反正我只是见到一道粉色的残影闯入了病房。
“喂！红石！开什么玩笑！她就是哭着冲进来的吧！？”
我用余光瞟了一眼门口，红石正在用口型给我提示。
——战争的沉重。
眼眶哭红得像是染上了红墨水，
“李犬你个混蛋！”
留着粉色短发，稍稍有些自然卷的，身着纯白色护士服的少女冲到了我的床前。
右耳边有一缕头发上，系着一根红色的编织绳，上面挂着一个可爱的橘猫头饰。
只不过再看到她痛苦的脸，橘猫头饰变成了一种讽刺。
“刚才放在这里的刀呢？？？！！！”
“你想谋杀我吗？？”
我的领口被面前的少女拎起，我转过头再一次和红石四目相对，他朝我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我身旁的柜子里藏好的水果刀。
——不用谢我。
“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还能继续好好的活着？！像你这样的……你这种……”
心绮华带着哭腔。
恨意藏在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中。
可是在这样一个外人看上去绝对是我在被人欺负的场景，在我的第一视角看起来却完全不是这样。
她的泪水打湿了我的前襟。
她的眼眸隐藏在了一缕缕刘海之下。
她提着我衣领的双手在不停的颤抖，
她锤在我胸口的拳头早就没了力气。
“为什么。”
面前的少女泣不成声。
虽然是莫名其妙来的灾祸，可是现在的我觉得却她楚楚可怜。
“心绮华。”
我这才想起了刚刚红石喊她时候的名字，
又想起了瓦里安那那一晚的战斗，出现的另一个名字。
以及他说的那些话。
“你为什么没有救我的男朋友，没有救莱姆·富兰克林？”
她的声音还在颤抖。
“为什么见死不救……”
莱姆……
我突然回想起Targa监视器下，黑夜里的那团火焰。
大概是她查看过我们机体的作战记录了吧。
所以她知道，莱姆曾经向我们求助。
“莱姆他……”
“不准你再提他！”
“可是你好像很希望继续谈论的样子……”
“我可以提但是你不可以！”
心绮华抬起了头，红宝石色的双瞳噙满了泪水。
笑起来的时候一定很好看吧？
只不过我大概不会再见到。
“你知不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多久？？我有多么喜欢他？？”
靠在门口的红石咳嗽了一下，朝我比了一个手势。
——两个月。
这个女人，大概就是笨蛋情侣的女友典范。
“我很抱歉……”
“如果不是红石把你抬回来，你干脆在那里流血死掉算了！”
“你冷静一下……”
“为什么是莱姆……为什么他不能回来！”
两腿跨在我的身上的心绮华哭得更加厉害，她瘫坐在了我的腿上。
就像是和初恋分手一样惨痛。
或许莱姆就是她的初恋。
而那天晚上莱姆为了自保想要放弃队友的事情，在此我决定闭口不提。
“为什么还要我来照顾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心绮华的声音逐渐减弱，没有停下的是她身体的颤抖，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般。
我想示意红石将她带走冷静一下，但是他的人影却消失在了门口。
这种时候就丢下战友不管了么？！
从开始的大哭到后来的啜泣，她的手一直攥紧着我的上衣。看起来是想让我呼吸困难，但是其实也只是为了支撑她颤抖的身体。
不知是不是我的脑子一热，
突然想起了三年前，刚刚失去天上那时候的自己，
然后这些话就脱口而出了。
“所以呢，你还要杀了我么？为了替莱姆报仇。”
我的声音虚弱无力，
现在想要杀我就像切开砧板上的肉块一样轻松。
“水果刀就在我旁边的抽屉里……”
为了死去的恋人复仇。
你准备怎么做？
说不定我现在只想听一听她的答案。
“你是笨蛋吗，杀了你也没有任何意义吧！”
“你不是恨我的么？”
“只不过你这条烂命我没有兴趣就是了。”
莱姆是个关键时刻会抛弃熟识几年的队友，自己逃跑的人，心绮华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就算是幸福的吧？
在心绮华一整个下午的哭泣声中，我仿佛听到了走廊外面，不知是哪里传出的，
悼念的钢琴曲。
————
“哦，神夜，你醒了？”
“怎么感觉你是很遗憾的语气？”
在红石决定留下心绮华，转身离开门口的瞬间，他撞见了同为106部队的队友。
神夜。
“你们两个可真像呢……”
神夜将手中的袋子藏在了身后。
“红石，李犬上士在的吧？”
“在里面，你是来探望他的么？”
“倒不是特意过来，我房间里，苹果多了一些，所以……”
“请便，只不过现在有些复杂。”
神夜的视线穿过了高大的红石，望向了病床之上。
心绮华正双腿跪地伏在病床前。
此时的她正泣不成声。
“是这个样子的啊，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呢。”
“看起来是的。”
“苹果，都给你好了。”
神夜胡乱将装苹果的袋子放到了红石的手上，转过了身子，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作为医疗班辛苦了，这算是对你们的谢礼。”
红石望着神夜远去的背影，也决定起身离开。
“我可是装备班的啊。”
————
在尤利乌斯皇城，皇家音乐学院最高层的巨大圆拱形演奏厅内，传出了悠扬婉转的琴声。
在这首钢琴舞曲最后一个音符休止之后，演奏者环顾四周，能容纳上千人的观众席座位上并没有任何一个人。
“明天就是正式演出了呢，老师，相信您的技艺一定会震惊四座。”
“伊琳内公主殿下，能得到您的赏识，我已经荣幸之至呢。”
演奏者俯首致意，却无法起身。
时间已是傍晚，尤利乌斯的夕阳从克里斯汀中央教堂的钟楼，一直沿着曼宁大台阶，迈着苍老的步伐缓缓走下，沉入到了西斯廷庭院的树荫之中。
星将轮椅转过来望着站在钢琴旁的第四王女，伊琳内，合上了他的琴盖。
“真的是很动听的曲子。”
“这个故事本来是关于希望的，但是后面变得跟希望一点关系都没有。”
“星……老师？”
“塞西莉娅似乎又要有所行动了。”
“塞西莉娅姐姐？”
“对，就像三年前那样，不过这次并不是针对大公主，而是您。”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主殿下想知道的事情，那个决定性的事实，从我口中说出并没有什么意义，我在这里只是个配角。”
星朝着伊琳内苦笑着。
“我虽然可以告诉您原因，但是给不了您答案。抱歉，还是请您亲自去问事件的中心之人吧。”
“他们在哪里呢？”
不久之后，一辆全力加速的黑色巨型越野车从皇城的东南门飞出，它疾驰在魔女之路的正中央。没有一个守卫胆敢阻拦，也没有一个仆从妄想猜测里面坐着的是哪位大人。
因为这辆车，只允许名为尤利乌斯之人乘坐。
车子由皇城的东南门而出，趁着夜色，朝着瓦里安那的方向驶离了这座城。
车内伊琳内回想起刚刚在拱形演奏厅内，坐在轮椅上的尼洛·星的身影，只觉得无比可惜。
————“瓦里安那，如果我的信息没有出错的话，即将陷入苦战吧？这并不是巧合。”
他是一个钢琴天才，
可是在战场上不需要悠扬的琴声。
“伊琳内殿下，请您赶快移步瓦里安那城吧。”
星最后的叮嘱依稀在伊琳内耳边徘徊。
“三年前的那场暴风雪，到现在还依然没有停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