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想在昨天無限循環……

如果可以,我想在那天的早晨把我想說的話都說給你聽……

如果可以,我想永遠不要忘記你,或者在流星燃燒殆盡的那一瞬徹底地失憶……

如果,我們可以……

偶爾在醒來的時候看見了每天清晨第一道照進房間里的陽光,都會感慨自己已經好久沒有這麼早地自然醒過了。

我揉了揉眼睛看向周圍,突然發現明明應該是黑屏的電腦里出現了夏吃薯片的畫面……

“我……我昨天忘了閉電腦么?”

“嗯——是的。”

“你最近可有點馬馬虎虎的。”

“…………不對啊……”

“小識明明提醒過我……”

“……嗯?你說什麼夢話呢?”

“小識她……”

“…已…經…死…了…呀…”

……………………………………

“啊啊啊——!”

……“咚!!!”……

“——呀!小褐,你怎麼了?!”

或許我沒有弄清楚,所以在臉接觸地板的時候,手還在捂着胸口的位置。

雖然不道德,但我還是在回過神后問候了實際上非常無辜的夏的祖宗十八代。

“……褐?褐?”

像一條毛毛蟲蠕動時一樣撅着的姿勢確實不好看,我四處抓了抓,摸到了床板后扶着它晃晃悠悠地爬了起來。

看到站在面前疑惑又驚慌的小識后我才算是從夢魘中徹底地醒了過來。

如果小識不是全息投影一樣的身體話,我有擁抱她熱淚盈眶的衝動。

“……怎麼了?褐?”

“應該說……夢見了貞子。”

我轉頭瞄了一眼如實是黑屏的電腦,再給自己吃了一粒“定心丸”。

“嗯?那是什麼?”(識)

“啊啊……很可怕的東西。”(我)

“話說父母已經出門了么?”

“嗯,我聽見關門聲了。”(識)

“現在已經是中午了。”

“啊……?”(我)

“不是第一束陽光么……”

“好吧好吧……我睡糊塗了……”

……“叮鈴鈴鈴、您的聯繫人:河童夏風——給您發來電話。”……

“…………”(我)

“褐,有電話耶……咦?褐,你怎麼不接呢?”(識)

“沒沒沒、我接……”

我一手捂着還在脹痛的臉,另一隻手拿起電話語音接通。

「“喂~?”」

“…………”

「“哈嘍?”」

“…………”

「“摩西摩西?”」

“…………”

「“你說話啊喂!!!”」

“啊啊……哦。”

“什麼事?”

「“嘖……還活着啊。”」

“……”

「“你忘了么?前兩天在網絡上預約的[虛擬遊戲廳]入場時間就是今天,兩個小時後到站前找我。具體位置我給你發坐標。”」

“哈—啊~”

「“哎呦……你居然在打哈欠?!”」

“沒沒沒、我記得不太清楚了呢……”

「“準時到就行了,由於是單獨間,你看看,可以帶着小識來。”」

“……嗯?”

「“怎麼了?”」

“沒什麼……想起早上做的夢了。”

「“嘖……掛了啊。”」

……“滴滴滴……”……

“什麼事呢?褐。”(識)

“小學時候我表弟來我家時不是帶來了個虛擬遊戲機么……”(我)

“基本上就是夏要約我去玩那個。”

“最近在做某種活動,所以我們買了兩張票。”

“誒——那你就和小夏好好去玩嘛。”(´・ᴗ ・`)

“嗯嗯,小夏…小河童說都是單獨間,所以識也一起來吧。”(我)

“真的?!”(識)

“……”

“可現在是夏天吶……”

“嗯?”

現在是…夏天么?

……對呀…現在確實是夏天…來着……可怎麼……

可是怎麼感覺有點奇怪…呢…是錯覺么……怎麼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呢……

“……我不能去了么?褐……”

“褐不用在意我啦,如果冬天有機會的話我們再一起去吧……”

“不…不不!”

“沒事的,識。”

反正父母都不在家,我打開牆櫃翻出了自己的冬季大衣。

“嘛…有道是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哇…一定超丟人的!)嘲笑去吧……!”

“誒?大家會嘲笑褐么?”

“呃…我記錯了,不會的。”

“畢竟要同苦共苦嘛,啊哈哈……”

“……”

“小褐好緊張的樣子……”

……

下午一十四點二十五分。

火車站旁一棟大廈下。

“嘖嘖嘖……”

此時,這頭河童正背對着我咋舌,原因不用猜也知道——在盛夏時分,你如果在人流密集的地方看見了一個穿着冬季大衣的熟人正在向你招手……如果不打算無視處理的話——基本不是用「哦買嘎!?(我的天!?)」就是用「號啊呦?!(你是誰?!)」來打招呼。

“畢竟是夏天,要不然你讓小識怎麼辦?”

我理解他,所以對着–河–童– 夏的後背小聲說。

“當初我說過要把之前你和小識的事情全部忘記,後來你又沒和我再說她不能換衣服的事情……”(夏)

“她本身就是VP(虛擬投影的縮寫),怎麼可能換衣服呢?難道說你的邏輯性開始遲鈍了?”(我)

“嘖!我的邏輯不會遲鈍的!!不會!只是沒有在意而已!沒有在意!”

好吧……這是他的三大底線之一੯‘ੑ∙ʔ……

“我們趕緊上去吧。”

不然……我就……成煮雞蛋了。

……

這家[虛擬現實·遊戲廳]並不位於街邊,而是在這棟大廈里。

可能說畢竟是最高端的科技吧,我們坐電梯上了二十多層后一開門就看見了一個近乎“亞馬遜叢林”的房間。

或許我描述得並不恰當,因為過了一會我又聽見了應該是「恐龍的叫聲」……吧?

“這些全都是投影呢。”

夏指着周圍 充滿着危險氣息的–房–間– 叢林笑着說。

“我…我好像聽到了恐龍的叫聲吧……”(我)

“……那……恐龍是什麼啊?”(識)

“別怕,小識。”(夏)

“有人說它們口感嘎嘣脆,就是已經滅絕了。”

“………………”(我)

嗯…嗯……嗯?!

沃特?!你怎麼知道恐龍是什麼口感?!

你這麼說地球過去的霸主該多傷心啊?!

非要在這種時候玩一下梗么?難道你得了「不玩梗就會得心梗」的絕症了么?!

而且再怎麼說就算你就非要用擬聲詞來形容它們的話也應該是「嗷嗷嗷、吼吼吼」之類的吧!

可用「應該說是口感…吧」的擬聲詞來形容,小識怎麼可能明白啊?!

“……嗯?——嗯。”(識)

不要明白啊 !(╯`°Д°)╯︵ ┻━┻

那是錯誤的解釋啊!!!

為什麼識會擺出「思考了一會好像就能理解了誒~」的表情呢??!!

“是吧,哈哈哈……”(夏)

“行了行了、……遊戲室在哪?不是說單間么?”(我)

“這種時候你就拿出手機。”(夏)

“嗯……然後呢?”

我照做。

“打開我用聊天軟件發給你的鏈接。”

“嗯……然後呢?”

我照做。

“打開了吧?看見一個話筒的圖標沒?”(夏)

“我看看……嗯!是有一個呢。”

“然後用手指按住……”(夏)

“嗯,接著說。”(我)

“大喊:[超頻連線]!”(夏)

“超頻連線!”(我)

“…………?”(我)

“嘖……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等?這廝為什麼在狂笑?

難道說剛才他在騙我?

是啊……明明是對着手機說,確實沒有必要大聲喊吧?

難道說這廝又在玩梗么?

我是不是喊出了類似於「鎧甲合體」的……羞恥名詞啊?!

“嘛嘛、好了,咳咳……”(夏)

河童笑完后清了清嗓子,然後用很是誇張懶散的語氣念到:

“進入遊戲間——”

而且特意拉長了最後一個字的音。

立刻,「充滿危險氣息」的“侏羅紀公園”變成了一個很普通的咖啡色空間,當然這個空間的牆壁很明顯地也可以看出來是模擬的,空間中有兩個座椅和兩個掛着遊戲頭盔的支架。

“現在這個時代還真是不需要招待人員了呢,服務程序都可以用機器來代替。”(我)

“嗯,我想隨着技術的進步,過幾年死宅和大齡單身貴族狗的數量也會增多吧。”(夏)

“…………很深刻嘛。”(我)

我(小心翼翼地)和夏(隨隨便便地)坐到了椅子上。

“小識真的沒問題么?”(夏)

“嗯……上次是小學的六年級的時候,應該沒有問題吧。”(我)

“……褐,如果進不去我會等着你的。”(識)

“嗚……嗯。”(我)

“嘛,玩個遊戲而已何必這麼嚴肅?”(夏)

“呵呵……我想起了你當初誣賴我時候的事情了。”(我)

“我誣賴你什麼了?”(夏)

“你說我[妹控]啊!”(我)

“嘖…小識,你聽見沒?”(夏)

“…………”(識)

……………………

戴上頭盔后,在黑暗中開始加載動畫。

幾秒后:……“玩家連接”……“絲絲絲……”……

我出現在了一個白色的廣袤空間中,轉頭就看見夏站在旁邊,而小識並沒有出現在這裡,可能要等真正地進入遊戲后她才會看見那「神秘的光芒」吧。

面前二十米外的半空中,如一面巨大的液晶電視顯示屏上選擇欄目的首頁那樣——共九個遊戲的「我房間地板大小」的長方形封面圖標呈九宮格狀懸浮在半空中固定安穩。

“換~”

然而我還沒看清楚那都是什麼遊戲的時候,夏直接「誒……什麼嘛?就這遊戲啊~」或者「嘖……我喜歡玩的那個遊戲並不在第一頁呢~」的樣子。

“換。”

“換。”

“換……等等,上一頁。”

“誒,這個遊戲看起來不錯么~”

……嗯?

“你、你說的是右下角的《勇者之塔》……吧?”(我)

對對對、應該是那個《勇者之塔》吧……而不是……

“嗯?不是啊,是上面那個《內衣大作戰♡》喲~”(夏)

…………

Σ(╯°Д°)╯︵ ┻━┻站你個蘿蔔誒!

Σ(╯°Д°)╯︵ ┻━┻果然是那個遊戲誒!

Σ(╯°Д°)╯︵ ┻━┻明明我還在心中祈禱說:「一定是那個勇者之塔、一定是那個勇者之塔、一定是那個勇者之塔……」

Σ(╯°Д°)╯︵ ┻━┻結果你還用“♡”的語氣說出了那個沒有節操的名字?!而且句尾的“喲~”算什麼意思啊喂?!┻━┻︵╰(‵°□°′)╯︵┻━┻

“那就這個吧……”(夏)

“誒誒……你別這麼看着我嘛……”

“盯————!”

“好吧好吧……那就、就換吧……”

嗯,這頭河童做出了前所未有難以抉擇的表情,然後艱難地念到:

“換……”

……

進入遊戲的過程中,莫名其妙的——背景音樂中夾雜了一段雜音。

就是類似於收音機信號差時候的聲音吧。

讀條加載完畢后,周圍的場景立即切換。

我坐在一個銅鐵質感的黑暗小房間中,穿着身白色的上衣和黑色的吊帶褲。

“褐,我進來了呢。”

誒,是識的聲音,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因為她正站着呢,還輕輕地用手指點了一下我的臉。

“……”(臉紅)

“那、那個……識,那頭……額、夏呢?”

“嗯?……嗯──沒看見呢。”(識)

“啊……這樣啊……”

我站起來,繞着銅鐵色的房間中走了一圈,嗅了嗅牆壁的味道,並沒有金屬的那種氣味,用手敲了敲,卻是發出了敲在鐵板上的清脆聲響。

看起來房間應該是玩全封閉的,但是在室內卻有柔和的亮度,而且也不會感到缺氧。

難道夏在另一間密室么?

不應該啊,這畢竟是標註了雙人遊戲的,難道說被識“擠出去”了么?

不過如果是那樣也好,就讓那頭色河童去玩《內衣大作戰》吧。

Σ誒?

“……”

“那個識……”

咦咦咦……我要緊張什麼……

識輕輕鬆開了我的手。

“你站起來后我都看不見你的臉了,嘻嘻~”

“是、是呢……識感到不安了么?”

“那…那我坐下。”

我像小狗一樣坐在地上,又感覺自己為什麼不搖尾巴呢?

…………等等等等、我究竟在胡思亂想什麼呢!?

“誒……所以說這裡到底是哪啊,也沒發現有暗門啊。”(我)

牆壁上確實有許多圖案,可我一點頭緒都沒有。

“嗯哼哼~♪”

而識眯着眼睛很開心地在哼歌,完全沒有去思考地意思嘛=͟͟͞͞(꒪ᗜ꒪ ‧̣̥̇)……

“怎麼辦呢……”

我做苦惱狀。

“是啊~怎麼辦呢~♪”

識是真的很開心吧。

“吶…小識,你心情總是這麼好呢……小識,你有沒有什麼討厭的東西呢?”

我出於隨意好奇地心理問她。

“嗯…………”

識就像我小時候努力回憶那些「基本已經忘記了的英語單詞」時的樣子看着上面。

“……學校吧。”(識)

“這樣啊……好吧……(肯定是因為我上學的時候識一個人悶在家裡)”

“那還有其他的么?”

“……盒子。”

“嗯?”

我有點意外了,我還以為會是「像楠那樣冷冰冰的人」呢,不過我好像問的是「什麼東西」來着……

可盒子……再平常不過。

“嗯……為什麼呢?識。”(我)

“……”(識)

“我不知道……”

“我覺得封閉的盒子裡面會有可怕的東西……”

“它們會讓我不踏實……”

“除了褐的文具盒。”

“……”

“是呢,或許有的人希望了解未知的事物,而相對的也肯定有人對未知的事物恐懼吧。”(我)

“不……我想……”(識)

“我想…那裡面關着她的樣子……”

“……?”(我)

“那是……很熟悉的人,可我在記憶中找不到她了……”(識)

“……”

“褐。”

“識。”

“嗯嗯,我記得呢,你說的那個魔咒。”(我)

“我不會忘記它……”

“褐……你說我會不會和小倉鼠一樣呢?”(識)

“無法選擇怎麼生存,也無法選擇怎麼死去……”

“褐……我真的是識么?”

“我想並不是……我不是識,識是一個真正的女孩,而我只是依照她的樣子而做出來的另一個單獨體吧……”

“褐……我究竟是誰、呢?”

“你是……”

“我覺得我的存在是這個世界自私的產物呢……”(識)

“小褐……”

“我想,這樣下去我也會討厭這個世界……討厭這個世界的那些上天註定……”

“小識……”

“……識……在車站那天…你究竟看見了什麼呢?”(我)

“或許我看見了……我死去后的樣子吧………或許……”(識)

“…………”

我曾經想過,樂觀地想過,

也許識終究會回到自己的身體里吧?

那時我覺得識就是真正識的意識體。

後來我漸漸認為或許識的思想、識的行為、識的情感都是依照着人類編製出的程序所為,也可以說是“人造人”。

如果真正的識已經去世了,那麼識就只可能是後者……

若是那樣,識除了這個“不存在”的身體以外還會有其它的歸宿么?

難道現實就是殘忍地讓識一直這樣以“虛無縹緲”的身體在這個世界上痛苦地存在下去么?

她沒有過去、可能也不存在將來了……

沒有人為她負責、也沒有人能為她負責了……

從她無奈地來到這個世界上起……

她將何去何從呢……

我們在銅鐵色的小房間中沉默不語,本來是打算來玩遊戲的,可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狀況,我們被困在了這裡沒有什麼頭緒。

問這些事情沒有想到會讓識和我自己這麼壓抑,我想說點什麼笑話緩衝一下氣氛可是現在腦袋裡什麼都沒有沒有了。

“識,如果想象一下,我們被困在這裡永遠都出不去了……小識你會是什麼心情呢?”

我在說什麼啊……這連冷笑話都不算吧……

“永遠都出不去了……么?”

“嗯,如果說是那樣。”

“那……”

“那小褐也永遠……永遠永遠都出不去了么?”

“……嗯,是啊。”

“那我可以跟你說那三個…么……?”

“……小褐。”

………………

隨着齒輪轉動的聲音,

沿着牆壁上的紋路開始發光,

滿身狼藉竟然穿了一身女裝的–河–童– 夏出現在了牆壁裂開后的右側,

一手提着一把大砍刀,一手拎着不知道是什麼怪獸的腦袋。

“……呵…呵……呵…呵…”

此時的河童看起來已經半死不活了,

應該是看了看(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笑)我和(關心疑惑)識,

然後躺倒在地上,

─一─口─氣─沒─上─來─掛─了─

緩了半天才罵道:

“這遊戲**有毒吧?!”

“不是說好的雙人遊戲么?!”

“為什麼進入遊戲后就我一個人?!”

“而且為什麼解密遊戲里還有那麼多的戰鬥元素?!”

“有戰鬥元素就有戰鬥元素吧……呵…啊……為什麼還有體力值?!”

“被一群怪追着明明跑不動了卻還要往死里跑?!”

“這是驚悚遊戲么?!”

“不不不!這簡直就不能算是遊戲了吧?!有什麼玩的意義?!”

“而且最不能原諒的是……最不能原諒的是哪個**的翻譯的中文名?!”

“什麼叫作《小姐姐的三十六層奇妙之旅》??!!小姐姐呢?!而且我進去為什麼初始化了一套女裝?!難道小姐姐就是指的玩家么?!!所謂的雙人遊戲是指‘情侶遊戲’么?!!而且就算如此設置那麼多怪幹什麼?!!這是團里的新武器么?!!”

“嘛、你……你先別說話,歇息一會先……”

“辛苦了哈……”

躺在地上的河童撇了撇–鴨– 嘴,抱怨我道:

“就應該去玩《內衣大作戰♡》的!”( °皿°)⁼³₌₃

哇!這個人又在遊戲名稱的尾音上加了“♡”的語氣,簡直變態……

“我……我已經在後來妥協過你一次了…不是么……?”

“行行行、這次算我自己瞎了狗眼!”(夏)

“嘖……所以說你、和小識怎麼會在這裡?”

“…………”(識)

“那麼這裡是那裡呢?”(我)

“我上三十六層通關了遊戲就來到了這裡,所以說這裡應該就是離開遊戲的地方吧。”(夏)

“我進入遊戲時聽見了奇怪的雜音,然後就出現在了這裡…小識也是。”(我)

“實際上啊,你看這個房間這麼小……都沒什麼氧氣,我們在裡面也是很痛苦的。”

我“安慰”它說。

河童在地上掙扎了幾下,爬了起來。

“離開遊戲!”(夏)

……

“退出遊戲!”(夏)

……

“不玩了!”(夏)

……“滴滴滴”……

五秒后,我的眼前變成了一片黑暗,也感覺到了頭盔帶給頭部的壓力。

慢慢摘下頭盔,發現自己只是坐在一個很普通且真實的小房間中,和夏分別坐在椅子上。

識正站在旁邊看着我。

“識,你是怎麼從遊戲中出來的呢?”(我)

“回過神來后就在外邊了。”(識)

“嗯……?”(我)

“十八點三十三,晚上了呢。”(夏)

“剛才在遊戲里還那麼累的,現在出來后的感覺真是微妙……”

…………

走出大廈后,夜晚的街道上已經是充滿了燈彩與音樂聲,只是晚風很冷。

我只能再把大衣穿上,這時一輛似曾相識的汽車停在了大廈門前。

原本我不會去在意這種類似於「坐兩次公交車遇到了同一個司機」的細節,可是當我們路過車邊的時候——車門卻突然打開了。

我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腳步,夏和識疑惑地轉頭看向我。

“識。”

“……?!”

她是誰?

她剛剛……說了:“識?”

是“石”或者“十”……么?

還是……

“識。”

轉身,

“你是識的……(姐姐么?)”

我不由得以長相確定了一點,

這個女人絕對是識的親屬或者說原型。

她看起來實在是很年輕,在於二十五和三十之間的樣子。

“事情車上說,讓識坐在副駕駛位置上。”

她說話的語氣給了我種「認識的長輩接兒女放學時順便把自己帶回家吃飯」的感覺。

我轉身看了看識和夏,

識在看着她發獃。

夏在看着我愣神。

我對着夏並不自信地點了點頭,

又是不知道該怎麼對小識說,只能是對她抿嘴微笑。

我目送識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才又和夏進入後門。

“嘖……”

進到車裡后,我們才看見在後排最裡邊正坐着一個認識的人——楠。

楠沒有搭理我們,閉着眼睛微微皺眉。

而我的注意力卻主要是在她的身上,身邊的夏拿出手機用正常的音量說:

“給父母回個信息吧,你就說來我家了。”

“哦哦……”(我)

車裡沒有開燈,只有外邊穿過車窗的燈光和夏看手機的亮光。

我瞄了一眼夏的手機,

沒想到他竟然在看小說……

識扭頭看了看她;又轉頭看了看我,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汽車隨着一陣輕微的顫動后發動,

誰也沒有說話,

我感覺安靜無比,

雖然還會有暗淡天色下的風聲和公路上的車鳴。

我覺得夏冷靜得異常,對於看見了楠后也沒問什麼,識坐在前邊不再回頭看我了,開車的她也是一言不發……不是說好的上車後會給解釋么?

父母樂於見到我總在外邊以及和朋友在一起住之類的,或許是因為我小時候太內向了沒什麼朋友的原因吧。

這種環境下我看着窗外開始自己思考突然發生的變故。

記得在尋找識的那天,晚上應該是兩次見到了這輛車。

第一次女人下車后我沒有去看她的相貌,所以多注意了她的服裝與動作,現在想來她當時應該是在找識吧——因為就是那天的前一天在電視台上出現了識的行蹤,而當時她沒有找到識,所以才會是很疲憊的樣子。

而同樣在當天的第二次時,我們已經找到了識準備回家。可能說是在浮橋上的轟動引起了她的注意吧,所以她才在看到識之後注意上了我們。

可能是覺得「如果現在讓他們跟我走,他們不能願意吧?我又會暴露行蹤。」

所以她當時應該只是「跟着我們直到車站看我們做了什麼車」或者說「直接跟着公交車知道了我家的位置」吧。

可是為什麼不當時或者那一段時間就來找我們呢?

而是從寒假的那天等到了我們暑假的今天呢?

如果識對她很重要的話……

車程約有二十多分鐘,當汽車停穩后,我看了一眼旁邊的夏,他的小說此時正進行到了某些不可言喻的部分……

更讓我無語的是楠正眯着眼睛裝作睡覺地樣子斜眼看着夏的屏幕……

此時要不是夏神情專註肯定就發現楠的不對勁了。

她拔出車鑰匙打開車門后直接下車離開,我趕緊呼喚識一起下車跟上,至於那兩頭牲口我沒有去多做打擾。

下車后,我便立即看見了一棟應該是三層高而且還有花園和草坪的巨大別墅,從窗戶中透射出的金黃色燈光照亮了周圍這一片的林區。

別墅背面靠着一座小山,左右都是森林,正前面方有一條公路經過,而我轉身看去的時候驚訝地發現——別墅過於公路對面的百米之外,透過幾顆老樹的枝葉可以看見那映亮了半邊天、燈火通明的城市直達天際線。

我們在城市的上空?!

容我此刻過於驚訝,或許反應過來后我應該說「我現在正在一個高處的懸崖上俯望下面燈火連天的城市」吧。

這樣的場景我主觀地認為和「魔幻風格的城堡」很像,「在滿天星辰下的黑暗森林裡有一棟巨大的別墅,而順着別墅正對着的方向仰望夜空,卻又看見了一片熾熱金橙色的天幕……」

我與識並肩前行,穿過了那片「童話風格」的花園,然後又緊張又好奇地走進了別墅正敞開着的漆黑鐵藝雙開大門。

走進門后,我並沒有見到幻想中別墅里豪華或者寬闊的景象——門裡五米后就是一面平整的淺粉色牆壁,上下間距離三米,左右也都是在五米外就有面同樣的牆壁隔阻。

我感覺自己就像是進入到了一個5m×5m×3m的空心長方體之內,這時夏和楠也跟了過來。

我們都進到別墅后,隨着一陣不知道是從那裡傳來的鋼琴聲,大門漸漸關閉。

房間中沒有燈,但是依舊很明亮,這感覺就像在虛擬遊戲中。

我用手輕輕碰了碰識帽子頂上的糰子,手指毫無阻力地穿了進去,看來自己確實是在現實中。

門徹底關上后,地板的左右兩邊翻動,過了一會從地下升上來了兩排同牆壁是淺粉色的沙發,每排各兩個位置。

意思很明顯,所以我們分別坐在了沙發上。

很快夢幻的場景發生,周圍的牆壁開始變得透明晶瑩。

我看見了一片藍色與白色交織的寬廣畫面。

這是一個只有藍天與白雲的世界,無邊無際,腳下是一片倒映着天空的水鏡……

不管怎麼說,這一定只可能是虛幻的世界中才會有的景象。

如玉盤光滑的水鏡上,一座南鎮風格較為精緻的小亭子靜立在一庭之遠外。

我發現自己此時穿着一身青邊白絲的秀春裝,夏和楠穿着不知道是唐裝還是漢服的衣裳。

而識還是一副冬季的衣服。

“誒……真好看的衣服呢,小褐。”

“………”

她身着古服坐在小亭里,在碧頂遮擋天光的陰影下托着一瓶竹綠色的易拉罐。

我想那應該是啤酒吧,在亭中的桌子上還擺放着很多罐。

“——”

我只見過,在晚上「為了喝啤酒」而去喝罐裝啤酒的女人都是差不多的樣子「拿出冰箱中的啤酒罐拉開后一飲而盡、然後神清氣爽、心情愉悅的樣子。」

“那個……請問您到底是誰呢?”

或許她不說,就是想讓我們先問吧。

“我是識的媽媽,很年輕對不對?所以你一定在想「我是她的姐姐」吧?”

她說話的樣子像是轉變了態度,用開朗的語氣讓我先是有些意外。

“您是識的……母親?”

“您看起來確實非常年輕。”

實際上我對於這點並不驚訝,自看到別墅后就想到如此了。

“是的,但我所說的識只是指我的小女兒。”

“…………”(我)

她的情緒又黯淡了下來。

意何所為?

在這句話中我注意到了幾個關鍵詞:

[我所說的識][只是指][小女兒]

她承認真正的識是自己的女兒……

否認我所認識的識算是自己的家人……

而小女兒如果不是指「年幼的女兒」或者「愛稱」的話,就說明……

識還有姐姐……

“或許我這樣問的話會很失禮……請問您所說的識發生了什麼事故嗎?”

我鼓起勇氣問,然後在心裡覺得「實在是問得不夠委婉。」

“我是為了告訴你們一些事情,所以才帶你們來到這裡的。”

“不過在那之前,我很無奈也確實於心不忍地要宣告一件……

“或許大家都很難接受的消息……”

“您……”

“我知道這或許是很自私的行為,但是該負責任的那個人如今已經不知去向了。”

“但無論如何,我必須也只能為我這殘缺的家庭做出那個選擇了。”

我心神不寧了……

明明剛才在遊戲室裡面我還有想過「在父母回來之前,晚上帶識去散步吧,她會不會很開心呢。」

一個小時不到后我們出現在了這裡。

現在她要說的話讓我有種「再看了一遍看過的恐怖片時所害怕的不是『突然出現的驚悚』而是『就將出現恐怖情節前的那種慌亂』」的感覺。

我已經在腦海中幻想出了她說出來現在我所最害怕最不想接受的事情。

身體有些顫抖,就算那是現實我現在卻也非常想去逃避它。

能不能先別說……

能不能明天再告訴我……

能不能讓我先……

……

“在……半個月後……”

“這個依舊還是十一歲的可愛小姑娘可能會離開這個世界……”

「被套上刑具的那一刻,直到腳下的地面消失,我被掛到半空中時,在那個快速下落連一絲情感都不存在的過程中,絕望之後才再次感到了恐懼。」

“或許,這是從一開始就註定的事情……”

……

我跌倒在了腳下的平面上,哭出聲音的時候、肉體與地面產生碰撞力而感到痛入心髓的時候、還是說看着識也笑得不開心的時候、他們皺眉的時候、搖頭的時候…………

像一台壞掉了的計算機那樣,

怎麼會哭呢?

怎麼會疼呢?

怎麼她的嘴角在微笑而瞳孔卻要顫抖呢?

他們是… ..怎麼了… .呢.. .?

他們… .. …是生病… . …了么. ..?

… . …小識她

“… ..小識她… . ...會… .. …”

… ..會死

“… ..死 ..?”

明明今天只是很平靜的一天……

明明醒來的時候我也看見了一如既往「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坐在我床邊」的小識……

明明看見了安然無恙的她時我還想着「太好了……那只是一個噩夢啊……」

明明在小識因為「能一起去遊戲廳」而驚喜的時候… ..我啊 .… ..我明明那麼的安心….. ..…. ..

“… .. …小識她明明那麼辛苦!”

“一個那麼善良的孩子… ..究竟為什麼要面對這種結局?!”

“. … 為什麼要帶走她… .?!”

“.. … 到底要怎麼辦啊… … .??”

“… .. …上天就不能多給一點憐憫么?!… ..可惡!!”

「當死亡已經燃燒到了被釘在柱子上面的我的頭髮上時,我已經不會再去想自己是否應該被釘在這裡了。」

「人類只為自己着想的時候就是最大的悲哀,他們真的知道被弔死時候、被灼燒時候的感覺么?」

“那是因為……真正的識必須要去做最後一場手術了,不然她就會離開這個世界。”

“而無論手術的成功與失敗、或者說做與不做,她都…………”

這就是現實,和她的決定沒有關係,而是識終究要面臨的宿命。

就跟生命的誕生意味着它終將逝去一樣……

“好了……我知道了……”

夏攙扶着我站起來,我看着皺着眉的識、想哭的識、看着我的識、聳起肩苦笑的識……

什麼嘛….…總是擔心我的樣子……

想哭就哭嘛… ..儘管沒有眼淚…..

我好讓你在傷心的時候… ..安慰你呢… ..

還那麼堅強的樣子… ..…

“接下來我會陪着她的,請您……接著說下去吧。”

“嗯。”

“……”

“少年,你叫什麼名字?”

“褐。”

“我叫琴,她的父親叫慎,而識還有一個姐姐,她叫楓。”

“事情要從五年前說起……”

……………………

這是關於真實的識的,一段往事……

自識的曾祖父起,就是科學研究人員了。

到現在的年代時,父親慎受家庭培養,自成年後便投入到了[虛擬現實]工程的研究之中。

而識的母親是一個家族商人。

識作為家族的次女,自小沒有受到過父母太多的關照。

除了時而更換的保姆以外,年長自己五歲的姐姐楓彷彿是代替了母親的位置。

或許是因為楓過於聰明和懂事,父母很放心由姐姐來照顧妹妹,相對地對於家庭中的事情變得不聞不問。

我想,識小時候記憶中的父母形象應該會很模糊。

在巨大別墅中,長久不變的只有自己的姐姐和美麗的花園以及屋子中的玩具。

不用像正常的孩子那樣去學校學習、沒有同年齡的孩子可以一起玩耍、沒去過城市、沒出過別墅、沒見過其他人。

對姐姐變得依賴以及信任,就算是睡覺的時候也不敢自己一個人。

而對於「後來發生的悲劇」來說可以看出,識的姐姐楓也同樣無比重視識。

五年前的冬天,我還隱約記得那場十年罕見的大雪。

當時我還很開心地想着要去堆雪人,而因為那場大雪,學校當時整整停了三天課。

識的父母或許是想着家中的食物和各種必須品都足夠,楓也能照顧好識。

所以突然間大雪封山後,沒有想着要回家。

楓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身體不適的,現在沒有人知道。

可或許空氣變冷后,或許因為某些原因……

或許她得的病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發生惡化的……

在不再現場的琴的描述中,這些我們無從而知……

我只能猜想,楓如果在平時中感覺到了有些時候頭很痛的話:她或許不會去麻煩父母,而是想着「過幾天應該就沒事了吧?」或者「只不過是一點小事而已。」

所以這份痛苦只有她一個人在獨自承受,直到三天雪夜后還只是一個十歲小孩子的識在山路上的雪堆里被人發現。

或許小識當時看見昏迷了的姐姐所以驚慌失措之下跑出了別墅想着「找到父母去救姐姐」吧。

我沒有想到那段往事會如此悲傷,

那年,年僅十五的楓離開了這個世界。

識也因而住進了醫院,

琴說:那時識總是問她姐姐在哪?

直到歸送的那天後,

識將近崩潰,

或許楓對於識來說;就跟識對於我來說那樣……

曾經每天睜開后就能看見姐姐的識,

變得抑鬱、不安、恐懼……

楓的去世讓慎和琴陷入到了非常沉痛的悲痛與自責中,

後來,據琴所說:慎想用人工智能的技術讓楓“復活”——編製出來一個擁有楓的記憶以及會像楓一樣思想的AI計算程序。

這就是四年前的關於[虛擬現實]以及[人工智能]的研究計劃。

而因為夏的疑問,又解開了另外一個疑惑:「慎,正是白皮書的作者」

他或許只是是為了表達某種情感,所以才寫下了這本書,所以才沒有為了讓別人去看而包裝它。

我想起了書中科特克最後提到的:「……這個世界上就算是再相像的姐妹也終究是兩個人……」

那指的是楓與識么?

還是說慎覺得「就算是製造出另一個楓,也不可能和自己的女兒一樣」的感慨么?

可他為什麼要製造出「另一個小女兒呢?」

另外關於楠,他的爺爺也是工程內的人員,這也是他來到這裡的原因。

對於識來說,

以上的經歷都只是悲劇的開始。

在醫院中的識身體逐漸變得越來越差,時常昏迷,一些身體機能也開始混亂。

到最後視力從模糊直到失明、聽不見聲音、不能說話、身體失去知覺、從長時間昏睡到直至今日的昏迷不醒……

識躺在床上,在科技對生命的維持下已過去了四年。

楓並沒有被所謂的復活。

只是從此這個世界上多了另外一個識,可她一開始貌似並沒有關於另體的回憶。

而慎也已經失蹤三年了。

……………………

我看着站在我身前,

只是看着我的小識。

她好像什麼都沒有聽見一樣,只是看着我壓抑的樣子,露出關心擔憂的表情。

我不知道,對於這個小識來說,那些事情是否算是發生在於“她自己”的身上。

雖然她說過「那個很重要很重要的“她”,在自己的記憶中找不到了。」

或許她只是和真正的識外表一模一樣吧,

或許真正的識與我所認識的識完全是兩個性格,

或許她只是一個長着“特殊相貌”,而完全獨立的AI,

慎是出於什麼目地製造出她?

而不是楓,或者說完全相同、擁有記憶的識呢?

難道說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或者還有什麼隱情么?

“小識就是小識,我說的是這個小識。”

一旁沉默的夏突然打斷了我的思緒。

“雖然這樣犯規了,但是那天有些事情我確實已經跟你說過了的吧?”

“你有沒時間去為別人擔心了,去想這個小識與那個識。”

“接下來用你一切的時間陪着她,無論是發生什麼。”

“不然你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你該要為小識想想了!”

“明明現實告訴我們已經無能為力了……”

“我們都只不過是長着一個腦袋的笨蛋,那就卑微地去愛吧。”

他轉身走了,推開了單獨豎立在水鏡上的雙開鐵門。

“我在外邊等你。”

“我沒事……我們走吧,小識。”

“嗯……”

……

沿着公路向下走,在星光下慢慢地走着。

春節……

煙火會……

樹林……

小亭子……

黑夜……

衣櫃……

學校……

初中……

現在……

沒有疲憊的感覺,我一直看着小識,她也害怕過吧,害怕自己會死去……

我好想背着她走回家,感受她的心跳,或者說在她傷心的時候擁抱她傳遞溫暖……

不知道她在內心中會不會在知道姐姐的事情后感到悲傷……

我好害怕死,因為死後只會剩下可怖的骨骸……

另外,我也終究會死,畢竟我是人……

……

告訴我吧、要說——

活着,是生命的價值。

死去,是生命的份量。

……

最冷清的那輛火車通往到了北方的草原。

大海不夠寬廣,它不能容納一份不想隨風而逝的情感。

遠離熱鬧的冷漠社會,四個人坐在平坦的草地上遠望天際的雲霞。

我的智能手機從初中一年級起到現在已經用了三年,最開始時就算是輕磕一下我還總是會擔心「手機膜會不會碎?」「手機會不會壞?」「手機殼上會不會有磕痕?」

到現在已經很少在意手機一圈上幾塊很明顯的磕痕了,而且在那次「因為地板太滑而摔倒,手機飛出去了很遠而把手機膜摔裂了」后,出於省錢的心理已經不會再去換手機膜了。

坐在識的旁邊,我在拿出它播放音樂時發現手機底下兩排播音孔中有一排發不出聲音了。

這個手機是當時媽媽換手機后[繼承]給我的,雖然自己平時大手大腳馬馬虎虎的總是讓它受到傷害,可是現在我卻很不希望它壞掉。

想起我用它玩過很多很多的遊戲、看漫畫小說、照相查資料……

期間還因為病毒修理過一次,可如今它破破爛爛傷痕纍纍的了、沒有最開始那嶄新高貴的外殼了。

我在想,

它現在是生命垂危的病人呢?

還是需要小心保養的老人呢?

如果手機也是活着的,

我想它可能在快要死去的時候也沒期望過主人能去修理它吧?

夏的手機換了又換,

所以他是不會這麼想的。

科學家們用小白鼠做實驗,

就算有人說「不,我下不去手」

或許有人會理解他,

可是他們也要說「我們都用小白鼠做實驗」

小白鼠天生就該被用來做實驗,

因為這是歷史以及人類的規定,

這和生命無關,

和倫理無關,

因為如果有人類憐憫它們,會讓同類感到可笑和無聊。

如果我有感觸而說「人類也是某種意義上的小白鼠吧。」

我就立刻會生出「我在說什麼傻話呢?」的想法。

看着手機也會多愁善感讓我覺得自己很可笑。

可如果我不是一個人類的話,

如果我是一隻小白鼠或者說同等級的生物的話,

那麼我就不會有那種「不要去想那些沒有人會去想的事情了!」的想法了,

而是對着螻蟻或者說其它「低於小白鼠」等級的生物感到「它們天生就該被踩死,沒有同類會憐憫它們!」

現實就是這麼矛盾的,

人類以人類的基準定下了規則,

所以說如果我偶爾想到了一些「『天生』正常」的想法而違反了規則,那麼我就是且會自我認為是“錯誤”的。

所以說我現在告訴自己「忘掉自己站在人類的立場上吧」或者說「不要以人類的『規則』去決定對錯」的話。

我認為,生物固然是有“生命”的,

而死物,也是有“生命”的,

所以我的手機現在的樣子是在說:「哦,我快要死了」,「我知道你聽不到,所以說我甘願就這麼因為一些小疾而死」「到時候你換一部就行了,誰讓我是手機呢」

小識也是生命,石頭也是,雲也是。

她們都不是生物,沒有心跳、沒有呼吸……

但如果石頭不是、雲不是……

那麼能與我一起說話一起微笑的小識難道也不是“生命”么?

讓我思考這個問題,

所以小識的離開,

讓我覺得要離開我的有很多很多,

已經離開我的也有很多很多,

她們都和小識一樣,

一直陪着我,

不會睡覺,不會為了自己傷心,

就算壞掉后,被主人丟進垃圾堆里后,

她們也依舊活着,就算被熔煉然後重組,她們也還是她們……

不會睡覺,不會為自己傷心。

而我也終將變成她們,

在這個世界死去后,

化為沙石,組成這個世界。

沒有波濤洶湧的海浪,

沒有吵鬧歡呼的人群,

沒有浪漫抒情的夜晚,

沒有愉快遊玩的旅客,

以至於在偶爾只能看見牛羊的草原上,

我沒有對人類的快樂與興趣產生質疑。

“吶,小識、夏……楠。”

“我真是一個悲觀的人呢。”

“如果有一天我覺得‘活着’變成了我不擅長的事情,那個時候心理醫生能幫得了我么?”

“呵……”(夏)

“「小伙砸啊~…咳咳……生活中固然有很多壓力……咳咳…但是也要勞逸結合……咳…多做運動…多讀書…漸漸地你就會快樂了……年青人吶~」”

“估計會這麼說吧。”

“…………”(。・ˇ_ˇ・。:)(我)

“…?”(´ I _ I ` )(識)

“…!…?。”Σ(ㅍ_ㅍ)(楠)

“嘖……你問我這種問題,我又不是心理醫生啊喂!”

這還是最後半個月期間的第一周,我帶着小識以及夏和被他拉來的楠決定用並不多的積蓄來這裡窮游。

是的,這就是小識除了我以外在這個世界上還算是認識的人了。

可想在她的一生中,多少個漫漫長夜裡,她都是獨自守望着並不美麗燦爛、沒有星辰的夜空。

在我睡着后、上學時……

小識會在那個房間里做些什麼呢?

她心中的天空是藍色的還是灰色的呢?

有時候我希望她不開心的時候、煩悶的時候能發泄、表現出來……

我害怕自己這麼傻,有的時候會無意地傷害她……

而她微笑着的樣子告訴我「沒事的,我很開心。」

而如果在識消失后……

在生活中我又傷心難過……

希望不要有人對我說「生活是很美好的,那些煩惱事就讓它隨風而逝吧。」

或許我愛上了某些自己曾經害怕的東西。

深夜,我和識坐在帳篷前。

如果我睡著了,夏或者楠就會出來陪着識說話。

或許幸運的是我失眠了,儘管會感到乏力,但是躺下也睡不着。

“春,還在回望冬的影子。”(我)

“秋,在活躍之前從新開始。”(識)

“風,那是四季的信使。”(我)

“雨,詩篇沒有標點的轉折。”(識)

“那都是很久以前了……”(我)

“小褐。”(識)

“……不開心?”

“如果是夏或者其他人的話……”

“或許會笑着搖頭吧,小識。”

“只是現在我……”

“不知道該怎麼樣……小識……”

“小識……你……害怕么……?”

“……”

“小褐……”

“以後再也見不到小褐了……是吧……”

“今年的秋天時… .. …小識就已經離開這裡了……是么……”

“我會怎麼樣呢?……小褐……”

“那天的 .…明天… ..我就再也看不見你了… ..嗎…..?”

“… .. …… .. ……”

“. …那天的明天我會在哪裡?.……”

“那會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么….?. …那個世界裡會只有識一個人么. …..… ..?”

“還是說在… ..月亮落下. …太陽升起之後… .我就會永遠的消失. …么?”

“怎麼辦呢… ..永遠永遠.…”

“怎麼辦呢、啊…… ..…. ….. …”

“小識也想 … .永遠留在這裡. …”

“我… .識是會.…是會死么……?”

“我不想.…褐,我好累了… ..”

“到底應該怎麼做… ..已經不知道了… ..”

“…………”

“小褐… ..再次醒來后,就又可以陪小識一起玩了呢.…..”

“… .. …. ….……”

蜷縮的時候,人最脆弱的地方被手臂保護。

眼睛、心……

那只是傷心的時候吧……

已經無可奈何了……

即使或許受傷的是後背,可流淚的依舊是眼睛、和心……

我誠實地說:

識!我不想離開你!永遠也不想!

才是沒有撒謊……

……

我們不知道半個月後是指哪天,

回到小木亭后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周多,

回來到了這裡,

可那破舊的小木亭已經不在了。

我和小識看着那塊空地發獃,

就好像自己的小窩被別人拆了,

兩隻無家可歸的小動物不知所措。

“可真是……”

“好久不來了呢。”

當初我在這裡為小識祈禱過,

或許冥冥之中它一直保佑着我們,

直到生命耗盡后,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死去后。

“褐,有賣…八音盒的么?”(識)

“我知道,在小鎮上見過。”(我)

“小褐願意送給我一個么?”(識)

“謝謝你,識。”(我)

……

那是識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一個普普通通,

有些老舊的褐色八音盒,

她就像是預見了今天要來買它似的。

回家的路上,

小識看着我托着的褐色八音盒很開心,

那是四年前最美好的那段時光里,

她開心時候的樣子。

……

她說要回到家中,因為那樣才能一直看着我。

她說如果自己不是突然消失的話,

她希望我能在那時候打開八音盒給她聽,

… .. ……..…

她還說… ..她以後會住在裡面,

要時常打開盒子讓她… .出來…玩兒、看一看我….

就算是有一天八音盒壞了… ..發不出聲音了 .…也請不要拋棄它… ..

它會保佑着褐… ..

她說了很多,

我都聽着呢… ..小識..…

……

那天沒有下雨,天氣也很晴朗。

陽光又是那麼的溫暖,

藍天白雲下的孩子是那麼的開心,

站在路邊拿手機打電話的人明明還在說著那麼平常的事情……

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了,

只是一年裡轉瞬即逝的那一天,

我也相信着明天我依舊會睜開眼睛呢…………

她躺在床上已經再站不起來了,

每次昏迷前的時候都會變成這樣,

她很害怕自己下一秒就會連說話的力氣都失去,

這是已經是最後一次了……

“……小褐……”

“識.…..”

“太好了… ..你在我的身邊呢…”

“……”

“我有點…看不清了呢. …”

我輕輕地打開了八音盒,

放到了枕邊,

關上了窗戶,

拉上了窗帘,

房間只有八音盒的聲音了,

房間里什麼都沒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