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想在昨天无限循环……

如果可以,我想在那天的早晨把我想说的话都说给你听……

如果可以,我想永远不要忘记你,或者在流星燃烧殆尽的那一瞬彻底地失忆……

如果,我们可以……

偶尔在醒来的时候看见了每天清晨第一道照进房间里的阳光,都会感慨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早地自然醒过了。

我揉了揉眼睛看向周围,突然发现明明应该是黑屏的电脑里出现了夏吃薯片的画面……

“我……我昨天忘了闭电脑么?”

“嗯——是的。”

“你最近可有点马马虎虎的。”

“…………不对啊……”

“小识明明提醒过我……”

“……嗯?你说什么梦话呢?”

“小识她……”

“…已…经…死…了…呀…”

……………………………………

“啊啊啊——!”

……“咚!!!”……

“——呀!小褐,你怎么了?!”

或许我没有弄清楚,所以在脸接触地板的时候,手还在捂着胸口的位置。

虽然不道德,但我还是在回过神后问候了实际上非常无辜的夏的祖宗十八代。

“……褐?褐?”

像一条毛毛虫蠕动时一样撅着的姿势确实不好看,我四处抓了抓,摸到了床板后扶着它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

看到站在面前疑惑又惊慌的小识后我才算是从梦魇中彻底地醒了过来。

如果小识不是全息投影一样的身体话,我有拥抱她热泪盈眶的冲动。

“……怎么了?褐?”

“应该说……梦见了贞子。”

我转头瞄了一眼如实是黑屏的电脑,再给自己吃了一粒“定心丸”。

“嗯?那是什么?”(识)

“啊啊……很可怕的东西。”(我)

“话说父母已经出门了么?”

“嗯,我听见关门声了。”(识)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啊……?”(我)

“不是第一束阳光么……”

“好吧好吧……我睡糊涂了……”

……“叮铃铃铃、您的联系人:河童夏风——给您发来电话。”……

“…………”(我)

“褐,有电话耶……咦?褐,你怎么不接呢?”(识)

“没没没、我接……”

我一手捂着还在胀痛的脸,另一只手拿起电话语音接通。

「“喂~?”」

“…………”

「“哈喽?”」

“…………”

「“摩西摩西?”」

“…………”

「“你说话啊喂!!!”」

“啊啊……哦。”

“什么事?”

「“啧……还活着啊。”」

“……”

「“你忘了么?前两天在网络上预约的[虚拟游戏厅]入场时间就是今天,两个小时后到站前找我。具体位置我给你发坐标。”」

“哈—啊~”

「“哎呦……你居然在打哈欠?!”」

“没没没、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呢……”

「“准时到就行了,由于是单独间,你看看,可以带着小识来。”」

“……嗯?”

「“怎么了?”」

“没什么……想起早上做的梦了。”

「“啧……挂了啊。”」

……“滴滴滴……”……

“什么事呢?褐。”(识)

“小学时候我表弟来我家时不是带来了个虚拟游戏机么……”(我)

“基本上就是夏要约我去玩那个。”

“最近在做某种活动,所以我们买了两张票。”

“诶——那你就和小夏好好去玩嘛。”(´・ᴗ ・`)

“嗯嗯,小夏…小河童说都是单独间,所以识也一起来吧。”(我)

“真的?!”(识)

“……”

“可现在是夏天呐……”

“嗯?”

现在是…夏天么?

……对呀…现在确实是夏天…来着……可怎么……

可是怎么感觉有点奇怪…呢…是错觉么……怎么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呢……

“……我不能去了么?褐……”

“褐不用在意我啦,如果冬天有机会的话我们再一起去吧……”

“不…不不!”

“没事的,识。”

反正父母都不在家,我打开墙柜翻出了自己的冬季大衣。

“嘛…有道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哇…一定超丢人的!)嘲笑去吧……!”

“诶?大家会嘲笑褐么?”

“呃…我记错了,不会的。”

“毕竟要同苦共苦嘛,啊哈哈……”

“……”

“小褐好紧张的样子……”

……

下午一十四点二十五分。

火车站旁一栋大厦下。

“啧啧啧……”

此时,这头河童正背对着我咋舌,原因不用猜也知道——在盛夏时分,你如果在人流密集的地方看见了一个穿着冬季大衣的熟人正在向你招手……如果不打算无视处理的话——基本不是用「哦买嘎!?(我的天!?)」就是用「号啊呦?!(你是谁?!)」来打招呼。

“毕竟是夏天,要不然你让小识怎么办?”

我理解他,所以对着–河–童– 夏的后背小声说。

“当初我说过要把之前你和小识的事情全部忘记,后来你又没和我再说她不能换衣服的事情……”(夏)

“她本身就是VP(虚拟投影的缩写),怎么可能换衣服呢?难道说你的逻辑性开始迟钝了?”(我)

“啧!我的逻辑不会迟钝的!!不会!只是没有在意而已!没有在意!”

好吧……这是他的三大底线之一੯‘ੑ∙ʔ……

“我们赶紧上去吧。”

不然……我就……成煮鸡蛋了。

……

这家[虚拟现实·游戏厅]并不位于街边,而是在这栋大厦里。

可能说毕竟是最高端的科技吧,我们坐电梯上了二十多层后一开门就看见了一个近乎“亚马逊丛林”的房间。

或许我描述得并不恰当,因为过了一会我又听见了应该是「恐龙的叫声」……吧?

“这些全都是投影呢。”

夏指着周围 充满着危险气息的–房–间– 丛林笑着说。

“我…我好像听到了恐龙的叫声吧……”(我)

“……那……恐龙是什么啊?”(识)

“别怕,小识。”(夏)

“有人说它们口感嘎嘣脆,就是已经灭绝了。”

“………………”(我)

嗯…嗯……嗯?!

沃特?!你怎么知道恐龙是什么口感?!

你这么说地球过去的霸主该多伤心啊?!

非要在这种时候玩一下梗么?难道你得了「不玩梗就会得心梗」的绝症了么?!

而且再怎么说就算你就非要用拟声词来形容它们的话也应该是「嗷嗷嗷、吼吼吼」之类的吧!

可用「应该说是口感…吧」的拟声词来形容,小识怎么可能明白啊?!

“……嗯?——嗯。”(识)

不要明白啊 !(╯`°Д°)╯︵ ┻━┻

那是错误的解释啊!!!

为什么识会摆出「思考了一会好像就能理解了诶~」的表情呢??!!

“是吧,哈哈哈……”(夏)

“行了行了、……游戏室在哪?不是说单间么?”(我)

“这种时候你就拿出手机。”(夏)

“嗯……然后呢?”

我照做。

“打开我用聊天软件发给你的链接。”

“嗯……然后呢?”

我照做。

“打开了吧?看见一个话筒的图标没?”(夏)

“我看看……嗯!是有一个呢。”

“然后用手指按住……”(夏)

“嗯,接着说。”(我)

“大喊:[超频连线]!”(夏)

“超频连线!”(我)

“…………?”(我)

“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等?这厮为什么在狂笑?

难道说刚才他在骗我?

是啊……明明是对着手机说,确实没有必要大声喊吧?

难道说这厮又在玩梗么?

我是不是喊出了类似于「铠甲合体」的……羞耻名词啊?!

“嘛嘛、好了,咳咳……”(夏)

河童笑完后清了清嗓子,然后用很是夸张懒散的语气念到:

“进入游戏间——”

而且特意拉长了最后一个字的音。

立刻,「充满危险气息」的“侏罗纪公园”变成了一个很普通的咖啡色空间,当然这个空间的墙壁很明显地也可以看出来是模拟的,空间中有两个座椅和两个挂着游戏头盔的支架。

“现在这个时代还真是不需要招待人员了呢,服务程序都可以用机器来代替。”(我)

“嗯,我想随着技术的进步,过几年死宅和大龄单身贵族狗的数量也会增多吧。”(夏)

“…………很深刻嘛。”(我)

我(小心翼翼地)和夏(随随便便地)坐到了椅子上。

“小识真的没问题么?”(夏)

“嗯……上次是小学的六年级的时候,应该没有问题吧。”(我)

“……褐,如果进不去我会等着你的。”(识)

“呜……嗯。”(我)

“嘛,玩个游戏而已何必这么严肃?”(夏)

“呵呵……我想起了你当初诬赖我时候的事情了。”(我)

“我诬赖你什么了?”(夏)

“你说我[妹控]啊!”(我)

“啧…小识,你听见没?”(夏)

“…………”(识)

……………………

戴上头盔后,在黑暗中开始加载动画。

几秒后:……“玩家连接”……“丝丝丝……”……

我出现在了一个白色的广袤空间中,转头就看见夏站在旁边,而小识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可能要等真正地进入游戏后她才会看见那「神秘的光芒」吧。

面前二十米外的半空中,如一面巨大的液晶电视显示屏上选择栏目的首页那样——共九个游戏的「我房间地板大小」的长方形封面图标呈九宫格状悬浮在半空中固定安稳。

“换~”

然而我还没看清楚那都是什么游戏的时候,夏直接「诶……什么嘛?就这游戏啊~」或者「啧……我喜欢玩的那个游戏并不在第一页呢~」的样子。

“换。”

“换。”

“换……等等,上一页。”

“诶,这个游戏看起来不错么~”

……嗯?

“你、你说的是右下角的《勇者之塔》……吧?”(我)

对对对、应该是那个《勇者之塔》吧……而不是……

“嗯?不是啊,是上面那个《内衣大作战♡》哟~”(夏)

…………

Σ(╯°Д°)╯︵ ┻━┻站你个萝卜诶!

Σ(╯°Д°)╯︵ ┻━┻果然是那个游戏诶!

Σ(╯°Д°)╯︵ ┻━┻明明我还在心中祈祷说:「一定是那个勇者之塔、一定是那个勇者之塔、一定是那个勇者之塔……」

Σ(╯°Д°)╯︵ ┻━┻结果你还用“♡”的语气说出了那个没有节操的名字?!而且句尾的“哟~”算什么意思啊喂?!┻━┻︵╰(‵°□°′)╯︵┻━┻

“那就这个吧……”(夏)

“诶诶……你别这么看着我嘛……”

“盯————!”

“好吧好吧……那就、就换吧……”

嗯,这头河童做出了前所未有难以抉择的表情,然后艰难地念到:

“换……”

……

进入游戏的过程中,莫名其妙的——背景音乐中夹杂了一段杂音。

就是类似于收音机信号差时候的声音吧。

读条加载完毕后,周围的场景立即切换。

我坐在一个铜铁质感的黑暗小房间中,穿着身白色的上衣和黑色的吊带裤。

“褐,我进来了呢。”

诶,是识的声音,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因为她正站着呢,还轻轻地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脸。

“……”(脸红)

“那、那个……识,那头……额、夏呢?”

“嗯?……嗯──没看见呢。”(识)

“啊……这样啊……”

我站起来,绕着铜铁色的房间中走了一圈,嗅了嗅墙壁的味道,并没有金属的那种气味,用手敲了敲,却是发出了敲在铁板上的清脆声响。

看起来房间应该是玩全封闭的,但是在室内却有柔和的亮度,而且也不会感到缺氧。

难道夏在另一间密室么?

不应该啊,这毕竟是标注了双人游戏的,难道说被识“挤出去”了么?

不过如果是那样也好,就让那头色河童去玩《内衣大作战》吧。

Σ诶?

“……”

“那个识……”

咦咦咦……我要紧张什么……

识轻轻松开了我的手。

“你站起来后我都看不见你的脸了,嘻嘻~”

“是、是呢……识感到不安了么?”

“那…那我坐下。”

我像小狗一样坐在地上,又感觉自己为什么不摇尾巴呢?

…………等等等等、我究竟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诶……所以说这里到底是哪啊,也没发现有暗门啊。”(我)

墙壁上确实有许多图案,可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嗯哼哼~♪”

而识眯着眼睛很开心地在哼歌,完全没有去思考地意思嘛=͟͟͞͞(꒪ᗜ꒪ ‧̣̥̇)……

“怎么办呢……”

我做苦恼状。

“是啊~怎么办呢~♪”

识是真的很开心吧。

“呐…小识,你心情总是这么好呢……小识,你有没有什么讨厌的东西呢?”

我出于随意好奇地心理问她。

“嗯…………”

识就像我小时候努力回忆那些「基本已经忘记了的英语单词」时的样子看着上面。

“……学校吧。”(识)

“这样啊……好吧……(肯定是因为我上学的时候识一个人闷在家里)”

“那还有其他的么?”

“……盒子。”

“嗯?”

我有点意外了,我还以为会是「像楠那样冷冰冰的人」呢,不过我好像问的是「什么东西」来着……

可盒子……再平常不过。

“嗯……为什么呢?识。”(我)

“……”(识)

“我不知道……”

“我觉得封闭的盒子里面会有可怕的东西……”

“它们会让我不踏实……”

“除了褐的文具盒。”

“……”

“是呢,或许有的人希望了解未知的事物,而相对的也肯定有人对未知的事物恐惧吧。”(我)

“不……我想……”(识)

“我想…那里面关着她的样子……”

“……?”(我)

“那是……很熟悉的人,可我在记忆中找不到她了……”(识)

“……”

“褐。”

“识。”

“嗯嗯,我记得呢,你说的那个魔咒。”(我)

“我不会忘记它……”

“褐……你说我会不会和小仓鼠一样呢?”(识)

“无法选择怎么生存,也无法选择怎么死去……”

“褐……我真的是识么?”

“我想并不是……我不是识,识是一个真正的女孩,而我只是依照她的样子而做出来的另一个单独体吧……”

“褐……我究竟是谁、呢?”

“你是……”

“我觉得我的存在是这个世界自私的产物呢……”(识)

“小褐……”

“我想,这样下去我也会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这个世界的那些上天注定……”

“小识……”

“……识……在车站那天…你究竟看见了什么呢?”(我)

“或许我看见了……我死去后的样子吧………或许……”(识)

“…………”

我曾经想过,乐观地想过,

也许识终究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吧?

那时我觉得识就是真正识的意识体。

后来我渐渐认为或许识的思想、识的行为、识的情感都是依照着人类编制出的程序所为,也可以说是“人造人”。

如果真正的识已经去世了,那么识就只可能是后者……

若是那样,识除了这个“不存在”的身体以外还会有其它的归宿么?

难道现实就是残忍地让识一直这样以“虚无缥缈”的身体在这个世界上痛苦地存在下去么?

她没有过去、可能也不存在将来了……

没有人为她负责、也没有人能为她负责了……

从她无奈地来到这个世界上起……

她将何去何从呢……

我们在铜铁色的小房间中沉默不语,本来是打算来玩游戏的,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我们被困在了这里没有什么头绪。

问这些事情没有想到会让识和我自己这么压抑,我想说点什么笑话缓冲一下气氛可是现在脑袋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了。

“识,如果想象一下,我们被困在这里永远都出不去了……小识你会是什么心情呢?”

我在说什么啊……这连冷笑话都不算吧……

“永远都出不去了……么?”

“嗯,如果说是那样。”

“那……”

“那小褐也永远……永远永远都出不去了么?”

“……嗯,是啊。”

“那我可以跟你说那三个…么……?”

“……小褐。”

………………

随着齿轮转动的声音,

沿着墙壁上的纹路开始发光,

满身狼藉竟然穿了一身女装的–河–童– 夏出现在了墙壁裂开后的右侧,

一手提着一把大砍刀,一手拎着不知道是什么怪兽的脑袋。

“……呵…呵……呵…呵…”

此时的河童看起来已经半死不活了,

应该是看了看(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我和(关心疑惑)识,

然后躺倒在地上,

─一─口─气─没─上─来─挂─了─

缓了半天才骂道:

“这游戏**有毒吧?!”

“不是说好的双人游戏么?!”

“为什么进入游戏后就我一个人?!”

“而且为什么解密游戏里还有那么多的战斗元素?!”

“有战斗元素就有战斗元素吧……呵…啊……为什么还有体力值?!”

“被一群怪追着明明跑不动了却还要往死里跑?!”

“这是惊悚游戏么?!”

“不不不!这简直就不能算是游戏了吧?!有什么玩的意义?!”

“而且最不能原谅的是……最不能原谅的是哪个**的翻译的中文名?!”

“什么叫作《小姐姐的三十六层奇妙之旅》??!!小姐姐呢?!而且我进去为什么初始化了一套女装?!难道小姐姐就是指的玩家么?!!所谓的双人游戏是指‘情侣游戏’么?!!而且就算如此设置那么多怪干什么?!!这是团里的新武器么?!!”

“嘛、你……你先别说话,歇息一会先……”

“辛苦了哈……”

躺在地上的河童撇了撇–鸭– 嘴,抱怨我道:

“就应该去玩《内衣大作战♡》的!”( °皿°)⁼³₌₃

哇!这个人又在游戏名称的尾音上加了“♡”的语气,简直变态……

“我……我已经在后来妥协过你一次了…不是么……?”

“行行行、这次算我自己瞎了狗眼!”(夏)

“啧……所以说你、和小识怎么会在这里?”

“…………”(识)

“那么这里是那里呢?”(我)

“我上三十六层通关了游戏就来到了这里,所以说这里应该就是离开游戏的地方吧。”(夏)

“我进入游戏时听见了奇怪的杂音,然后就出现在了这里…小识也是。”(我)

“实际上啊,你看这个房间这么小……都没什么氧气,我们在里面也是很痛苦的。”

我“安慰”它说。

河童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爬了起来。

“离开游戏!”(夏)

……

“退出游戏!”(夏)

……

“不玩了!”(夏)

……“滴滴滴”……

五秒后,我的眼前变成了一片黑暗,也感觉到了头盔带给头部的压力。

慢慢摘下头盔,发现自己只是坐在一个很普通且真实的小房间中,和夏分别坐在椅子上。

识正站在旁边看着我。

“识,你是怎么从游戏中出来的呢?”(我)

“回过神来后就在外边了。”(识)

“嗯……?”(我)

“十八点三十三,晚上了呢。”(夏)

“刚才在游戏里还那么累的,现在出来后的感觉真是微妙……”

…………

走出大厦后,夜晚的街道上已经是充满了灯彩与音乐声,只是晚风很冷。

我只能再把大衣穿上,这时一辆似曾相识的汽车停在了大厦门前。

原本我不会去在意这种类似于「坐两次公交车遇到了同一个司机」的细节,可是当我们路过车边的时候——车门却突然打开了。

我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脚步,夏和识疑惑地转头看向我。

“识。”

“……?!”

她是谁?

她刚刚……说了:“识?”

是“石”或者“十”……么?

还是……

“识。”

转身,

“你是识的……(姐姐么?)”

我不由得以长相确定了一点,

这个女人绝对是识的亲属或者说原型。

她看起来实在是很年轻,在于二十五和三十之间的样子。

“事情车上说,让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她说话的语气给了我种「认识的长辈接儿女放学时顺便把自己带回家吃饭」的感觉。

我转身看了看识和夏,

识在看着她发呆。

夏在看着我愣神。

我对着夏并不自信地点了点头,

又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小识说,只能是对她抿嘴微笑。

我目送识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才又和夏进入后门。

“啧……”

进到车里后,我们才看见在后排最里边正坐着一个认识的人——楠。

楠没有搭理我们,闭着眼睛微微皱眉。

而我的注意力却主要是在她的身上,身边的夏拿出手机用正常的音量说:

“给父母回个信息吧,你就说来我家了。”

“哦哦……”(我)

车里没有开灯,只有外边穿过车窗的灯光和夏看手机的亮光。

我瞄了一眼夏的手机,

没想到他竟然在看小说……

识扭头看了看她;又转头看了看我,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汽车随着一阵轻微的颤动后发动,

谁也没有说话,

我感觉安静无比,

虽然还会有暗淡天色下的风声和公路上的车鸣。

我觉得夏冷静得异常,对于看见了楠后也没问什么,识坐在前边不再回头看我了,开车的她也是一言不发……不是说好的上车后会给解释么?

父母乐于见到我总在外边以及和朋友在一起住之类的,或许是因为我小时候太内向了没什么朋友的原因吧。

这种环境下我看着窗外开始自己思考突然发生的变故。

记得在寻找识的那天,晚上应该是两次见到了这辆车。

第一次女人下车后我没有去看她的相貌,所以多注意了她的服装与动作,现在想来她当时应该是在找识吧——因为就是那天的前一天在电视台上出现了识的行踪,而当时她没有找到识,所以才会是很疲惫的样子。

而同样在当天的第二次时,我们已经找到了识准备回家。可能说是在浮桥上的轰动引起了她的注意吧,所以她才在看到识之后注意上了我们。

可能是觉得「如果现在让他们跟我走,他们不能愿意吧?我又会暴露行踪。」

所以她当时应该只是「跟着我们直到车站看我们做了什么车」或者说「直接跟着公交车知道了我家的位置」吧。

可是为什么不当时或者那一段时间就来找我们呢?

而是从寒假的那天等到了我们暑假的今天呢?

如果识对她很重要的话……

车程约有二十多分钟,当汽车停稳后,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夏,他的小说此时正进行到了某些不可言喻的部分……

更让我无语的是楠正眯着眼睛装作睡觉地样子斜眼看着夏的屏幕……

此时要不是夏神情专注肯定就发现楠的不对劲了。

她拔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后直接下车离开,我赶紧呼唤识一起下车跟上,至于那两头牲口我没有去多做打扰。

下车后,我便立即看见了一栋应该是三层高而且还有花园和草坪的巨大别墅,从窗户中透射出的金黄色灯光照亮了周围这一片的林区。

别墅背面靠着一座小山,左右都是森林,正前面方有一条公路经过,而我转身看去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别墅过于公路对面的百米之外,透过几颗老树的枝叶可以看见那映亮了半边天、灯火通明的城市直达天际线。

我们在城市的上空?!

容我此刻过于惊讶,或许反应过来后我应该说「我现在正在一个高处的悬崖上俯望下面灯火连天的城市」吧。

这样的场景我主观地认为和「魔幻风格的城堡」很像,「在满天星辰下的黑暗森林里有一栋巨大的别墅,而顺着别墅正对着的方向仰望夜空,却又看见了一片炽热金橙色的天幕……」

我与识并肩前行,穿过了那片「童话风格」的花园,然后又紧张又好奇地走进了别墅正敞开着的漆黑铁艺双开大门。

走进门后,我并没有见到幻想中别墅里豪华或者宽阔的景象——门里五米后就是一面平整的浅粉色墙壁,上下间距离三米,左右也都是在五米外就有面同样的墙壁隔阻。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进入到了一个5m×5m×3m的空心长方体之内,这时夏和楠也跟了过来。

我们都进到别墅后,随着一阵不知道是从那里传来的钢琴声,大门渐渐关闭。

房间中没有灯,但是依旧很明亮,这感觉就像在虚拟游戏中。

我用手轻轻碰了碰识帽子顶上的团子,手指毫无阻力地穿了进去,看来自己确实是在现实中。

门彻底关上后,地板的左右两边翻动,过了一会从地下升上来了两排同墙壁是浅粉色的沙发,每排各两个位置。

意思很明显,所以我们分别坐在了沙发上。

很快梦幻的场景发生,周围的墙壁开始变得透明晶莹。

我看见了一片蓝色与白色交织的宽广画面。

这是一个只有蓝天与白云的世界,无边无际,脚下是一片倒映着天空的水镜……

不管怎么说,这一定只可能是虚幻的世界中才会有的景象。

如玉盘光滑的水镜上,一座南镇风格较为精致的小亭子静立在一庭之远外。

我发现自己此时穿着一身青边白丝的秀春装,夏和楠穿着不知道是唐装还是汉服的衣裳。

而识还是一副冬季的衣服。

“诶……真好看的衣服呢,小褐。”

“………”

她身着古服坐在小亭里,在碧顶遮挡天光的阴影下托着一瓶竹绿色的易拉罐。

我想那应该是啤酒吧,在亭中的桌子上还摆放着很多罐。

“——”

我只见过,在晚上「为了喝啤酒」而去喝罐装啤酒的女人都是差不多的样子「拿出冰箱中的啤酒罐拉开后一饮而尽、然后神清气爽、心情愉悦的样子。」

“那个……请问您到底是谁呢?”

或许她不说,就是想让我们先问吧。

“我是识的妈妈,很年轻对不对?所以你一定在想「我是她的姐姐」吧?”

她说话的样子像是转变了态度,用开朗的语气让我先是有些意外。

“您是识的……母亲?”

“您看起来确实非常年轻。”

实际上我对于这点并不惊讶,自看到别墅后就想到如此了。

“是的,但我所说的识只是指我的小女儿。”

“…………”(我)

她的情绪又黯淡了下来。

意何所为?

在这句话中我注意到了几个关键词:

[我所说的识][只是指][小女儿]

她承认真正的识是自己的女儿……

否认我所认识的识算是自己的家人……

而小女儿如果不是指「年幼的女儿」或者「爱称」的话,就说明……

识还有姐姐……

“或许我这样问的话会很失礼……请问您所说的识发生了什么事故吗?”

我鼓起勇气问,然后在心里觉得「实在是问得不够委婉。」

“我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些事情,所以才带你们来到这里的。”

“不过在那之前,我很无奈也确实于心不忍地要宣告一件……

“或许大家都很难接受的消息……”

“您……”

“我知道这或许是很自私的行为,但是该负责任的那个人如今已经不知去向了。”

“但无论如何,我必须也只能为我这残缺的家庭做出那个选择了。”

我心神不宁了……

明明刚才在游戏室里面我还有想过「在父母回来之前,晚上带识去散步吧,她会不会很开心呢。」

一个小时不到后我们出现在了这里。

现在她要说的话让我有种「再看了一遍看过的恐怖片时所害怕的不是『突然出现的惊悚』而是『就将出现恐怖情节前的那种慌乱』」的感觉。

我已经在脑海中幻想出了她说出来现在我所最害怕最不想接受的事情。

身体有些颤抖,就算那是现实我现在却也非常想去逃避它。

能不能先别说……

能不能明天再告诉我……

能不能让我先……

……

“在……半个月后……”

“这个依旧还是十一岁的可爱小姑娘可能会离开这个世界……”

「被套上刑具的那一刻,直到脚下的地面消失,我被挂到半空中时,在那个快速下落连一丝情感都不存在的过程中,绝望之后才再次感到了恐惧。」

“或许,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事情……”

……

我跌倒在了脚下的平面上,哭出声音的时候、肉体与地面产生碰撞力而感到痛入心髓的时候、还是说看着识也笑得不开心的时候、他们皱眉的时候、摇头的时候…………

像一台坏掉了的计算机那样,

怎么会哭呢?

怎么会疼呢?

怎么她的嘴角在微笑而瞳孔却要颤抖呢?

他们是… ..怎么了… .呢.. .?

他们… .. …是生病… . …了么. ..?

… . …小识她

“… ..小识她… . ...会… .. …”

… ..会死

“… ..死 ..?”

明明今天只是很平静的一天……

明明醒来的时候我也看见了一如既往「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坐在我床边」的小识……

明明看见了安然无恙的她时我还想着「太好了……那只是一个噩梦啊……」

明明在小识因为「能一起去游戏厅」而惊喜的时候… ..我啊 .… ..我明明那么的安心….. ..…. ..

“… .. …小识她明明那么辛苦!”

“一个那么善良的孩子… ..究竟为什么要面对这种结局?!”

“. … 为什么要带走她… .?!”

“.. … 到底要怎么办啊… … .??”

“… .. …上天就不能多给一点怜悯么?!… ..可恶!!”

「当死亡已经燃烧到了被钉在柱子上面的我的头发上时,我已经不会再去想自己是否应该被钉在这里了。」

「人类只为自己着想的时候就是最大的悲哀,他们真的知道被吊死时候、被灼烧时候的感觉么?」

“那是因为……真正的识必须要去做最后一场手术了,不然她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而无论手术的成功与失败、或者说做与不做,她都…………”

这就是现实,和她的决定没有关系,而是识终究要面临的宿命。

就跟生命的诞生意味着它终将逝去一样……

“好了……我知道了……”

夏搀扶着我站起来,我看着皱着眉的识、想哭的识、看着我的识、耸起肩苦笑的识……

什么嘛….…总是担心我的样子……

想哭就哭嘛… ..尽管没有眼泪…..

我好让你在伤心的时候… ..安慰你呢… ..

还那么坚强的样子… ..…

“接下来我会陪着她的,请您……接着说下去吧。”

“嗯。”

“……”

“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褐。”

“我叫琴,她的父亲叫慎,而识还有一个姐姐,她叫枫。”

“事情要从五年前说起……”

……………………

这是关于真实的识的,一段往事……

自识的曾祖父起,就是科学研究人员了。

到现在的年代时,父亲慎受家庭培养,自成年后便投入到了[虚拟现实]工程的研究之中。

而识的母亲是一个家族商人。

识作为家族的次女,自小没有受到过父母太多的关照。

除了时而更换的保姆以外,年长自己五岁的姐姐枫仿佛是代替了母亲的位置。

或许是因为枫过于聪明和懂事,父母很放心由姐姐来照顾妹妹,相对地对于家庭中的事情变得不闻不问。

我想,识小时候记忆中的父母形象应该会很模糊。

在巨大别墅中,长久不变的只有自己的姐姐和美丽的花园以及屋子中的玩具。

不用像正常的孩子那样去学校学习、没有同年龄的孩子可以一起玩耍、没去过城市、没出过别墅、没见过其他人。

对姐姐变得依赖以及信任,就算是睡觉的时候也不敢自己一个人。

而对于「后来发生的悲剧」来说可以看出,识的姐姐枫也同样无比重视识。

五年前的冬天,我还隐约记得那场十年罕见的大雪。

当时我还很开心地想着要去堆雪人,而因为那场大雪,学校当时整整停了三天课。

识的父母或许是想着家中的食物和各种必须品都足够,枫也能照顾好识。

所以突然间大雪封山后,没有想着要回家。

枫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身体不适的,现在没有人知道。

可或许空气变冷后,或许因为某些原因……

或许她得的病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发生恶化的……

在不再现场的琴的描述中,这些我们无从而知……

我只能猜想,枫如果在平时中感觉到了有些时候头很痛的话:她或许不会去麻烦父母,而是想着「过几天应该就没事了吧?」或者「只不过是一点小事而已。」

所以这份痛苦只有她一个人在独自承受,直到三天雪夜后还只是一个十岁小孩子的识在山路上的雪堆里被人发现。

或许小识当时看见昏迷了的姐姐所以惊慌失措之下跑出了别墅想着「找到父母去救姐姐」吧。

我没有想到那段往事会如此悲伤,

那年,年仅十五的枫离开了这个世界。

识也因而住进了医院,

琴说:那时识总是问她姐姐在哪?

直到归送的那天后,

识将近崩溃,

或许枫对于识来说;就跟识对于我来说那样……

曾经每天睁开后就能看见姐姐的识,

变得抑郁、不安、恐惧……

枫的去世让慎和琴陷入到了非常沉痛的悲痛与自责中,

后来,据琴所说:慎想用人工智能的技术让枫“复活”——编制出来一个拥有枫的记忆以及会像枫一样思想的AI计算程序。

这就是四年前的关于[虚拟现实]以及[人工智能]的研究计划。

而因为夏的疑问,又解开了另外一个疑惑:「慎,正是白皮书的作者」

他或许只是是为了表达某种情感,所以才写下了这本书,所以才没有为了让别人去看而包装它。

我想起了书中科特克最后提到的:「……这个世界上就算是再相像的姐妹也终究是两个人……」

那指的是枫与识么?

还是说慎觉得「就算是制造出另一个枫,也不可能和自己的女儿一样」的感慨么?

可他为什么要制造出「另一个小女儿呢?」

另外关于楠,他的爷爷也是工程内的人员,这也是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对于识来说,

以上的经历都只是悲剧的开始。

在医院中的识身体逐渐变得越来越差,时常昏迷,一些身体机能也开始混乱。

到最后视力从模糊直到失明、听不见声音、不能说话、身体失去知觉、从长时间昏睡到直至今日的昏迷不醒……

识躺在床上,在科技对生命的维持下已过去了四年。

枫并没有被所谓的复活。

只是从此这个世界上多了另外一个识,可她一开始貌似并没有关于另体的回忆。

而慎也已经失踪三年了。

……………………

我看着站在我身前,

只是看着我的小识。

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只是看着我压抑的样子,露出关心担忧的表情。

我不知道,对于这个小识来说,那些事情是否算是发生在于“她自己”的身上。

虽然她说过「那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她”,在自己的记忆中找不到了。」

或许她只是和真正的识外表一模一样吧,

或许真正的识与我所认识的识完全是两个性格,

或许她只是一个长着“特殊相貌”,而完全独立的AI,

慎是出于什么目地制造出她?

而不是枫,或者说完全相同、拥有记忆的识呢?

难道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还有什么隐情么?

“小识就是小识,我说的是这个小识。”

一旁沉默的夏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

“虽然这样犯规了,但是那天有些事情我确实已经跟你说过了的吧?”

“你有没时间去为别人担心了,去想这个小识与那个识。”

“接下来用你一切的时间陪着她,无论是发生什么。”

“不然你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你该要为小识想想了!”

“明明现实告诉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我们都只不过是长着一个脑袋的笨蛋,那就卑微地去爱吧。”

他转身走了,推开了单独竖立在水镜上的双开铁门。

“我在外边等你。”

“我没事……我们走吧,小识。”

“嗯……”

……

沿着公路向下走,在星光下慢慢地走着。

春节……

烟火会……

树林……

小亭子……

黑夜……

衣柜……

学校……

初中……

现在……

没有疲惫的感觉,我一直看着小识,她也害怕过吧,害怕自己会死去……

我好想背着她走回家,感受她的心跳,或者说在她伤心的时候拥抱她传递温暖……

不知道她在内心中会不会在知道姐姐的事情后感到悲伤……

我好害怕死,因为死后只会剩下可怖的骨骸……

另外,我也终究会死,毕竟我是人……

……

告诉我吧、要说——

活着,是生命的价值。

死去,是生命的份量。

……

最冷清的那辆火车通往到了北方的草原。

大海不够宽广,它不能容纳一份不想随风而逝的情感。

远离热闹的冷漠社会,四个人坐在平坦的草地上远望天际的云霞。

我的智能手机从初中一年级起到现在已经用了三年,最开始时就算是轻磕一下我还总是会担心「手机膜会不会碎?」「手机会不会坏?」「手机壳上会不会有磕痕?」

到现在已经很少在意手机一圈上几块很明显的磕痕了,而且在那次「因为地板太滑而摔倒,手机飞出去了很远而把手机膜摔裂了」后,出于省钱的心理已经不会再去换手机膜了。

坐在识的旁边,我在拿出它播放音乐时发现手机底下两排播音孔中有一排发不出声音了。

这个手机是当时妈妈换手机后[继承]给我的,虽然自己平时大手大脚马马虎虎的总是让它受到伤害,可是现在我却很不希望它坏掉。

想起我用它玩过很多很多的游戏、看漫画小说、照相查资料……

期间还因为病毒修理过一次,可如今它破破烂烂伤痕累累的了、没有最开始那崭新高贵的外壳了。

我在想,

它现在是生命垂危的病人呢?

还是需要小心保养的老人呢?

如果手机也是活着的,

我想它可能在快要死去的时候也没期望过主人能去修理它吧?

夏的手机换了又换,

所以他是不会这么想的。

科学家们用小白鼠做实验,

就算有人说「不,我下不去手」

或许有人会理解他,

可是他们也要说「我们都用小白鼠做实验」

小白鼠天生就该被用来做实验,

因为这是历史以及人类的规定,

这和生命无关,

和伦理无关,

因为如果有人类怜悯它们,会让同类感到可笑和无聊。

如果我有感触而说「人类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小白鼠吧。」

我就立刻会生出「我在说什么傻话呢?」的想法。

看着手机也会多愁善感让我觉得自己很可笑。

可如果我不是一个人类的话,

如果我是一只小白鼠或者说同等级的生物的话,

那么我就不会有那种「不要去想那些没有人会去想的事情了!」的想法了,

而是对着蝼蚁或者说其它「低于小白鼠」等级的生物感到「它们天生就该被踩死,没有同类会怜悯它们!」

现实就是这么矛盾的,

人类以人类的基准定下了规则,

所以说如果我偶尔想到了一些「『天生』正常」的想法而违反了规则,那么我就是且会自我认为是“错误”的。

所以说我现在告诉自己「忘掉自己站在人类的立场上吧」或者说「不要以人类的『规则』去决定对错」的话。

我认为,生物固然是有“生命”的,

而死物,也是有“生命”的,

所以我的手机现在的样子是在说:「哦,我快要死了」,「我知道你听不到,所以说我甘愿就这么因为一些小疾而死」「到时候你换一部就行了,谁让我是手机呢」

小识也是生命,石头也是,云也是。

她们都不是生物,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但如果石头不是、云不是……

那么能与我一起说话一起微笑的小识难道也不是“生命”么?

让我思考这个问题,

所以小识的离开,

让我觉得要离开我的有很多很多,

已经离开我的也有很多很多,

她们都和小识一样,

一直陪着我,

不会睡觉,不会为了自己伤心,

就算坏掉后,被主人丢进垃圾堆里后,

她们也依旧活着,就算被熔炼然后重组,她们也还是她们……

不会睡觉,不会为自己伤心。

而我也终将变成她们,

在这个世界死去后,

化为沙石,组成这个世界。

没有波涛汹涌的海浪,

没有吵闹欢呼的人群,

没有浪漫抒情的夜晚,

没有愉快游玩的旅客,

以至于在偶尔只能看见牛羊的草原上,

我没有对人类的快乐与兴趣产生质疑。

“呐,小识、夏……楠。”

“我真是一个悲观的人呢。”

“如果有一天我觉得‘活着’变成了我不擅长的事情,那个时候心理医生能帮得了我么?”

“呵……”(夏)

“「小伙砸啊~…咳咳……生活中固然有很多压力……咳咳…但是也要劳逸结合……咳…多做运动…多读书…渐渐地你就会快乐了……年青人呐~」”

“估计会这么说吧。”

“…………”(。・ˇ_ˇ・。:)(我)

“…?”(´ I _ I ` )(识)

“…!…?。”Σ(ㅍ_ㅍ)(楠)

“啧……你问我这种问题,我又不是心理医生啊喂!”

这还是最后半个月期间的第一周,我带着小识以及夏和被他拉来的楠决定用并不多的积蓄来这里穷游。

是的,这就是小识除了我以外在这个世界上还算是认识的人了。

可想在她的一生中,多少个漫漫长夜里,她都是独自守望着并不美丽灿烂、没有星辰的夜空。

在我睡着后、上学时……

小识会在那个房间里做些什么呢?

她心中的天空是蓝色的还是灰色的呢?

有时候我希望她不开心的时候、烦闷的时候能发泄、表现出来……

我害怕自己这么傻,有的时候会无意地伤害她……

而她微笑着的样子告诉我「没事的,我很开心。」

而如果在识消失后……

在生活中我又伤心难过……

希望不要有人对我说「生活是很美好的,那些烦恼事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或许我爱上了某些自己曾经害怕的东西。

深夜,我和识坐在帐篷前。

如果我睡着了,夏或者楠就会出来陪着识说话。

或许幸运的是我失眠了,尽管会感到乏力,但是躺下也睡不着。

“春,还在回望冬的影子。”(我)

“秋,在活跃之前从新开始。”(识)

“风,那是四季的信使。”(我)

“雨,诗篇没有标点的转折。”(识)

“那都是很久以前了……”(我)

“小褐。”(识)

“……不开心?”

“如果是夏或者其他人的话……”

“或许会笑着摇头吧,小识。”

“只是现在我……”

“不知道该怎么样……小识……”

“小识……你……害怕么……?”

“……”

“小褐……”

“以后再也见不到小褐了……是吧……”

“今年的秋天时… .. …小识就已经离开这里了……是么……”

“我会怎么样呢?……小褐……”

“那天的 .…明天… ..我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吗…..?”

“… .. …… .. ……”

“. …那天的明天我会在哪里?.……”

“那会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么….?. …那个世界里会只有识一个人么. …..… ..?”

“还是说在… ..月亮落下. …太阳升起之后… .我就会永远的消失. …么?”

“怎么办呢… ..永远永远.…”

“怎么办呢、啊…… ..…. ….. …”

“小识也想 … .永远留在这里. …”

“我… .识是会.…是会死么……?”

“我不想.…褐,我好累了… ..”

“到底应该怎么做… ..已经不知道了… ..”

“…………”

“小褐… ..再次醒来后,就又可以陪小识一起玩了呢.…..”

“… .. …. ….……”

蜷缩的时候,人最脆弱的地方被手臂保护。

眼睛、心……

那只是伤心的时候吧……

已经无可奈何了……

即使或许受伤的是后背,可流泪的依旧是眼睛、和心……

我诚实地说:

识!我不想离开你!永远也不想!

才是没有撒谎……

……

我们不知道半个月后是指哪天,

回到小木亭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周多,

回来到了这里,

可那破旧的小木亭已经不在了。

我和小识看着那块空地发呆,

就好像自己的小窝被别人拆了,

两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不知所措。

“可真是……”

“好久不来了呢。”

当初我在这里为小识祈祷过,

或许冥冥之中它一直保佑着我们,

直到生命耗尽后,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死去后。

“褐,有卖…八音盒的么?”(识)

“我知道,在小镇上见过。”(我)

“小褐愿意送给我一个么?”(识)

“谢谢你,识。”(我)

……

那是识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一个普普通通,

有些老旧的褐色八音盒,

她就像是预见了今天要来买它似的。

回家的路上,

小识看着我托着的褐色八音盒很开心,

那是四年前最美好的那段时光里,

她开心时候的样子。

……

她说要回到家中,因为那样才能一直看着我。

她说如果自己不是突然消失的话,

她希望我能在那时候打开八音盒给她听,

… .. ……..…

她还说… ..她以后会住在里面,

要时常打开盒子让她… .出来…玩儿、看一看我….

就算是有一天八音盒坏了… ..发不出声音了 .…也请不要抛弃它… ..

它会保佑着褐… ..

她说了很多,

我都听着呢… ..小识..…

……

那天没有下雨,天气也很晴朗。

阳光又是那么的温暖,

蓝天白云下的孩子是那么的开心,

站在路边拿手机打电话的人明明还在说着那么平常的事情……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了,

只是一年里转瞬即逝的那一天,

我也相信着明天我依旧会睁开眼睛呢…………

她躺在床上已经再站不起来了,

每次昏迷前的时候都会变成这样,

她很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连说话的力气都失去,

这是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小褐……”

“识.…..”

“太好了… ..你在我的身边呢…”

“……”

“我有点…看不清了呢. …”

我轻轻地打开了八音盒,

放到了枕边,

关上了窗户,

拉上了窗帘,

房间只有八音盒的声音了,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