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诞生的第一只白面金毛九尾狐在许多神话怪谈的故事里都出现过她的身影。

在封神榜的传说里,她是被众人诛骂恶毒的苏妲己,而在平安京时代里,她是京都御所内,最受鸟羽上皇宠爱的玉藻前。那么接下来的故事时间,将是交给京都御所内某一位不受宠的皇子。

由他来自述关于玉藻前离开京都御所后的另一段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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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做讚岐院,是日本四十八天狗里的其中一员。

在成为大天狗之前,我的原身是一个人类,正确来说也算是个有名无实的帝王。而我从人类变作天狗的故事发生在平安京时期。

我的生父是那个传说中宠爱狐妖的鸟羽上皇,而我的生母则是大纳言藤原公實之女藤原璋子。说起来,生父并不怎么喜欢生母,追溯其原因,可能更多是源由政治方面。

我的生母自五岁就进入京都御所,她深受身边大人的喜爱,就连我的祖父白河法皇都认定她,想让她与我的生父结为连理。她本人对我的生父可以说是报以一种青梅竹马般的喜爱,得知祖父的念头后,她自然如同待嫁般的少女一样欣欣盼望着生父将她迎接入宫。

祖父退位后,仍然在幕后执政。生父为了与祖父抗衡,巩固自己的势力,设置了新的参政院。而对任何亲近祖父的人,他都十分反感,更不要提是受祖父安排入宫的生母。生父在童年时期对她一直无感,等到了他成年,对生母的感受已经不是不喜了,而是能用厌恶两个字来形容。

大人总以为他们为子女“好”而做出的行为,殊不知是背离了子女本身的意愿。就这样,我祖父当初的决定造就出了一对怨偶。

与其说是,将生母当成单纯的玩伴,生父更多认为她是被祖父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所以也一直对生母提防。而我可怜的生母并没有过多地去想政治方面的来由,她单纯地认为只要除去其他受宠的女人存在,那么就能重新得到生父的喜爱。

可是,如果这个“喜爱”是在一开始就从未存在过呢?

生父会宠爱玉藻前,不仅仅是被她的美貌和才学所吸引,他更多在意的是玉藻前的出身。换句话,可以概括为,一个没有任何政治势力参杂的的武士之女的出现恰好满足了生父对纯粹自由恋爱的向往。

生母用厌胜之术压制玉藻前,没想到咒术没起任何作用。随后,她请安倍晴明的孙子安倍泰成入宫,除了是希望能让咒术成功,她还存着另一方面的私心,那就是污蔑玉藻前与外男有染。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玉藻前竟真的是由白面金毛九尾狐附身而来。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那个妖女连夜离开了京都御所。她的离开自然是让我的生母大喜,而我的生父则是颓废了许多。

可悲的是,生母的欢喜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

喜好与皇族结为亲家的藤原氏一族,见那个独宠的女人消失了,便接连不断地将将各个分支家的女儿送入京都御所内。生父恰好相中了中纳言藤原長實之女藤原得子,便将她纳为妾侍。

对于我的生母来说,藤原得子无异于是那个名为玉藻前的噩梦延续,毕竟她们二人的长相实在是太过相似了。可能是怀揣着对真爱的愧疚感,那个替代品就从妾侍被抬为了皇后。

生父厌恶着生母,那么连带着我也被他厌恶了。

生父喜爱着那个替代品,那么他也就将替代品的儿子立为了继承人。

和生母不同,我并没有期待那一开始不存在的喜爱。为了给自己找条后路,我拼命与祖父的势力结交。而为了不让我的生父起疑,明面上,我每日装作沉湎于风花雪月,并且不定期邀请文人雅士来到自己府上开办和歌集会。

有一天,府上的集会里出现了个与众不同的身影,我走上前去朝那人搭讪

「没想到,迎来了大阴阳师晴明阁下」

「皇子殿下,不累吗」

「阁下,指的是我频繁开办和歌集会吗?」

「不,我指的是皇子殿下应该能卸下伪装吧」

这个男人难怪被传为是狐妖之子,脑子居然那么灵光,差点让一直保持假笑的我破了功。担心眼前这个阴阳师是我生父那边的人,所以,我尝试着平复了不安的心神,并转移了话题。

「最近听说您的孙子安倍泰成在宫中大放异彩」

「是啊,可是他的做法却让我蛮不喜的」

「阁下,该不会真的是狐妖之子,竟然对玉藻前那个妖女保持着怜悯的态度」

「不是怜悯,而是怀揣着恋心」

我以为抓住了他的痛处,能扳回一城,可是他的回答实在让我震惊。

那个名为玉藻前的妖女为什么可以蛊惑那么多人?生父喜欢上她的缘由,我能大概推估。可是对于眼前这个大名鼎鼎的阴阳师喜欢那个妖女的缘由,我就着实理不清了。

不过,但凡提到那个妖女的名讳,我就联想到我那生母可悲的遭遇。所以,这次,我是彻底破功了,暴怒之下,我将唐国运来的葡萄酒全部砸到了地面上。

「您可终于卸下面具了」

「所以呢?撕下我的面具,对于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您是未来的皇,我希望能看到您真实的一面」

「晴明,你该不会看不清这政局吧,我可是一点不得宠,我生父喜爱的是与得子皇后诞下的七皇子」

「安倍一族,自古以来能看星辰而推未来之势,而我也能定言那个位置一定是您囊中之物」

「不愧是老狐狸,说吧,你期待着什么」

「希望陛下未来能保安倍一族,不要让这一族再次卷入政局冲突之中,也同样期望陛下能抑制住自己的怒火」

那只老狐狸的预言在我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我开始对那个位置有了渴慕。 和歌集会还是会不定期在我府上开办,但集会里不再是邀请文人雅士,而是邀请那些外部势力和祖父手下的重臣。

没过多久,老狐狸的前半段预言实现了。在祖父的帮助下,我的生父被迫退位,我继任成为了崇德天皇。后来,我听闻那只老狐狸身故后,我便下达密令,赐予安倍一族无数金银,但是禁止他们往后参与京都御所内的一切事务。

如此一来,我和那只老狐狸应该算两清了。而我正以为自己能高枕无忧时,宫里传来噩耗,我祖父药石无医下死去了,而我那个可憎的生父也趁此机会逼着我退位,将那个位置交与他最喜爱的七皇子。

那个从小体弱的病秧子也就成了新上任的近衛天皇。

对于这种结果,我当然是会不服。生母当年的悲剧,我绝不容许再次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我买通了宫里厨房的人,让他每天往近衛天皇的膳食里加一种慢性毒药。果然,那个病秧子,连十八岁的生辰都没有熬过就死了。后面,鸟羽上皇被传言身染重疾,这下子,我这可总算熬到了我一生中最憎恨之人的临终。

那么,这也意味着,能轮到我拿回该本属于我的东西了吧?

结果,发生在生母身上的悲剧也同样发生了在我身上。

即本该到手的东西,还是什么都拿不到。

参政院的人查出了厨房里的毒药与近衛天皇的死有关联,并且打算以谋反的罪名将我悬赏捉捕。接到内部线人的消息后,我连夜从京都逃出。而逃亡途中,我还是被人抓获了,最后我被定罪成为叛国贼,并被人押往讚岐国去服役。

从万人之上的位置跌落成了被流放的囚犯,怒意和恨意充满了我的内心。

我好恨...

我恨自己生在帝王之家,

我恨我的生父为什么没有在最开始拒绝让生母入宫,

我恨玉藻前,哪怕是她离开后,都让我的生父对她念念不忘,

我恨安倍晴明早已看见我的结局,却还要给予我希望,

我恨自己生而为人,却无力与既定的命运去相抗衡...

怀着滔天的怒意,我的身体发生了改变。面部似乎是被烈火灼烧,而我的后背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撕开。押送我的士兵们叫喊着 「天狗啊!!」

同时,挥舞着利剑向我砍了过来。

奇怪的是,哪怕我被利剑刺中,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感。

而刺中的伤口里流出来的不再是血液,乃是像磷火般的青色烈焰。

那些对我利刃相向的士兵在青焰中神形俱灭。

所以,我这是已经变成怪物吗?

晴明,原来你叫我压抑着怒火,是让我不要变成非人的东西啊。

可这一切,已经晚了,崇德天皇这个人类已死。

此后,世上只有一只名为“讚岐院”的天狗。

佛法里说,人死后,灵魂会投胎转世。

晴明,可千万别让我找到你,否则,我一定让你体会到失去一切的苦楚。